“叩叩。”</br> 有人輕敲辦公室的門。</br> 以為是助理秘書或者手下,沈恪道:“請進。”</br> 門被輕輕推開,外面站著一個白衣白褲的年輕女孩,披肩長發散在肩頭,下巴尖尖,年輕的臉不施粉黛,身上也未佩戴任何首飾。</br> 沈恪抬眸,見是茶嫣,眼神暗了暗。</br> 很明顯,她在模仿蘇星妍的穿著打扮。</br> 可蘇星妍的容貌和氣質,無與倫比。</br> 她只著素衣,素面朝天,便可驚艷一世芳華,是茶嫣這種小有姿色的姑娘,遠遠不能比的。</br> 沈恪俊毅墨眉微微蹙起,“茶小姐,我沒讓助理通知你過來。”</br> 茶嫣臉上堆起諂媚的笑,邁著小碎步朝沈恪辦公桌走過來,語氣柔柔地說:“我知道呀。可是拿了沈總的薪水,還接受了演技培訓,什么都不做,總覺得對不起這份薪水。我能做的事有很多,可以給您提供情緒價值,陪您出席各種活動,我會唱歌會跳舞酒量也不錯,能拿得出手的。”</br> 說著她繞到沈恪背后,細白手指往他肩頭上搭,要幫他按摩肩頸。</br> 沈恪倏地站起來,頭也不回道:“請你出去。”</br> 茶嫣伸出去的手晾在半空中。</br> 從前接觸的小富二代或小老板們,最喜歡她這一款,揉著捏著,趁機倒在他們懷里,接下來的事水到渠成。</br> 事后她也會收到豐厚的報酬。</br> 可是到了沈恪這里,居然失靈了!</br> 茶嫣愣怔片刻,灰頭土臉地走了。</br> 沈恪拿起座機,撥通助理的號碼,“茶嫣的合同,簽了多久?”</br> “三個月。”</br> “解約吧,用不到了。”</br> “當時合同簽的,雙方如果任何一方解約,要付對方一百倍違約金。”</br> “你看著處理,我不想再看到她。”</br> “好的。”</br> 放下座機,沈恪抬手捏了捏鼻骨,腦子里全是蘇星妍清雅唯美的笑貌。</br> 她秀麗的黛眉,美如星辰的眸子,柔軟的櫻唇,美妙的纖纖玉手。</br> 她是他心中的白月光。</br> 是他永遠的痛。</br> 心上仿佛多了個血淋淋的洞,永不結痂。</br> 緩了片刻,沈恪起身走到保密的工作間。</br> 寬敞碩大的工作間里,和媽媽同輩的文物修復師們,正一絲不茍地修復著伊國帶回來的那批古董。</br> 看到沈恪,眾人放下手中的工作,紛紛夸贊他年輕有為,二十幾歲就把生意做得這么大,直呼沈惋有福,養了這么有出息的兒子。</br> 沈恪淡淡一笑,派秘書去買茶和糕點,供眾人享用。</br> 每人又送了兩盒頂級普洱。</br> 周末,夜晚。</br> 沈恪和助理帶這幫老前輩們,去放松筋骨。</br> 長年修復文物,他們皆是一身的職業病,肩頸腰背肌肉僵硬,需要放松。</br> 一行人去了京都最高檔的養生會所。</br> 這地方,他以前和尤嫵,陪公司的客戶來過,如今卻作為東道主。</br> 會所經理和服務人員,對他笑臉相迎,殷勤備至。</br> 沈恪望著數不盡的笑臉,恍如隔世。</br> 去年還在為母親的醫藥費發愁,賣了市區的房子,為了省錢,蝸居到鄉下老宅。</br> 一年間,成了人上人。</br> 人在低處時,惡人滿地,當走到一定高度時,身邊全變成了好人。</br> 在經理的帶領下,沈恪同一幫老前輩,穿過大廳,往電梯間走。</br> 親自按電梯鍵,他招呼前輩們進電梯。</br> 一側眸,正好瞥到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翩然而來。</br> 身形纖細裊娜,白衣白褲,面色雖蒼白,依舊美得驚人。</br> 沈恪的心怦怦亂跳,急忙收回視線。</br> 同一幫人跨進電梯,他忍不住又回眸。</br> 這才發現蘇星妍身后還跟著一個人。</br> 那人高挑英俊,斯文年輕。</br> 正是醫生易川。</br> 易川手臂搭著一件月白色風衣,不用想也知道是蘇星妍的。</br> 明知是這個結果,可是親眼看到,沈恪的心還是尖銳地疼了一下。</br> 電梯門緩緩合上。</br> 老前輩們在七嘴八舌地說話,可是沈恪一句話都聽不清了。</br> 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br> 心疼得像什么東西被扯住了。</br> 很快,眾人來到頂樓,走進預定的包間。</br> 專業的按摩師進來,給老前輩們按摩放松。</br> 沈恪將他們安頓好后,走出去,站在窗口俯瞰樓下,漫天霓虹,繁星滿天,像極了那天在摩天輪上看到的夜景。</br> 時隔一個多月,想起那天在摩天輪上他說的那些話。</br> 他還是自責不已。</br> 可是又不得不那樣做。</br> 外人都只看到他的風光,卻無人知曉他的痛苦與煩惱。</br> “叮鈴鈴!”</br> 手機忽然響了。</br> 掃一眼來電顯示,是虞城打來的。</br> 沈恪接聽。</br> 虞城道:“哥,聽我在京都的哥們兒說,看到星妍和別的小子出雙入對,這是怎么回事?星妍不像是朝三暮四的人啊。”</br> “她不是,我們分手了。”</br> “真的?”</br> “嗯。”</br> 虞城突然大叫一聲,“哥,你是不是傻?我退出,把星妍讓給你,是讓你好好珍惜的!不是讓你們分著玩的!早知你們走到這一步,我當初就努努力,卯足勁兒去追她了!”</br> 沈恪沉默不語。</br> 放在從前,他會懟虞城幾句。</br> 如今話都不想多說,說什么都多余。</br> 虞城兀自先慫了,“估計我追她,她也看不上我,還是寧子好,寧子是我的貼心小棉襖。唉,想我們家寧子了,那個小沒良心的,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br> 沈恪唇角微勾。</br> 已經整整一個多月,沒真正笑了。</br> 沒想到這次笑是因為虞城。</br> 富家子弟雖然跋扈或驕矜,但是心性卻單純,虞城是。</br> 星妍亦是。</br> 結束通話,沈恪去抽煙室抽煙。</br> 因為有心事,煙抽得極慢。</br> 幾根煙抽完,沈恪離開抽煙室,朝包房走去,好巧不巧,又遇到蘇星妍和易川。</br> 蘇星妍的風衣還搭在易川的臂彎。</br> 她蒼白美麗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像看見陌生人一樣。</br> 易川另一只手在蘇星妍腰后,虛虛扶著。</br> 沈恪唇角極輕地勾了勾。</br> 那是他曾經的動作。</br> 挺好的,看得出易川對蘇星妍很上心。</br> 她幸福就好了。</br> 是的,只要她幸福。</br> 沈恪轉過身,拿起手機,佯裝打電話,心卻像被人拿刀絞著,一刀刀地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