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婳牽著顧北弦的手腕,小心地避開他手受傷的地方,走出去。</br> 柯北驚住了。</br> 剛才還兇神惡煞,像個冷面閻羅一樣的男人,在蘇婳來了后,整個人身上那種殺氣,一瞬間就消失得煙消云散了。</br> 果然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br> 助理瞥了眼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氣的索刃,一臉歉意地對柯北說:“給你添麻煩了,柯隊長。”</br> 柯北笑了笑,“沒事,這種敗類,活該被收拾。”</br> “那我先走了,回頭我們再聯系。”</br> “好。”</br> 助理抬腳就走。</br> 柯北忍不住多嘴說了句:“你們家少夫人挺厲害的,剛才咱倆勸顧總,他都聽不進去。”</br> 助理苦笑,“可能是以柔克剛吧。”</br> 柯北感同身受,“的確,有時候男人解決不了的事,還是得女人上。”</br> 蘇婳握著顧北弦的手腕,出了大門。</br> 對媽媽說了聲,她上了顧北弦的車。</br> 等助理來了,蘇婳對他說:“就近找個藥店,買一些藥,我幫他處理一下傷口。”</br> “好的,少夫人。”助理發動車子。</br> 顧北弦卻制止道:“回家再處理吧,我不疼。”</br> 蘇婳盯著他往外沁血的指骨,“別逞強。”</br> “我真不疼。”</br> 為了表示自己沒說謊,顧北弦特意活動了一下手指。</br> 雖然臉上波瀾不變,可是眉心卻微不可察地蹙了蹙。</br> 蘇婳捕捉到了他細微的表情,很快猜出他的心思。</br> 她柔聲說:“就找藥店買藥包扎吧,我陪你回家。”</br> 聽到“陪你回家”四個字,顧北弦的心落回胸腔里,微挑眉梢看著她,“說話算數?”</br> 蘇婳點點頭,“算數。”</br> 顧北弦抬手覆到她的手上,緊緊握住。</br> 握了不到一秒鐘,想到自己的手,打過索刃,覺得臟。</br> 他又抽回來,要拿消毒濕巾擦手。</br> 蘇婳拉過他的手握著,笑,“不臟的,一點都不臟。這是一雙正義的手,它剛剛懲罰了該懲罰的壞人,為阿忠,為我們的孩子報了仇,干凈得很。”</br> 顧北弦聞言,心里風起云涌。</br> 有什么潮乎乎的東西,堵在嗓子眼里。</br> 他朝她身邊挪了挪,抬手把她環抱在懷里,閉上眸子,唇瓣親吻她發絲。</br> 嗅著她身上熟悉的香氣。</br> 他低聲問:“我是不是在做夢?”</br> 蘇婳抬手按了按鈕,車子配置的擋板緩緩降下。</br> 將前后空間隔開。</br> 她伸出胳膊,抱住他勁瘦有力的腰,輕輕親吻他的脖頸,“你沒做夢。”</br> 顧北弦極淺地勾了勾唇,“我還以為在做夢。最近不知怎么了,一睡著,就會夢見你。”</br> 蘇婳在心里說:我也是。</br> 兩人就這樣靜默地抱著,誰都沒說話。</br> 此時沉默勝過千言萬語。</br> 十分鐘后。</br> 助理把車子停在藥店邊上。</br> 他進去買了碘伏、消毒藥棉、云南白藥粉和紗布。</br> 出來,遞給蘇婳。</br> 蘇婳接過來,拆開外包裝,拿起消毒藥棉,幫顧北弦熟練地處理起傷口來。</br> 前兩年,顧北弦腿站不起來,經常發脾氣摔東西,甚至有自殘傾向,受傷是家常便飯。</br> 蘇婳早就練出來了。</br> 幾下就幫顧北弦把手上的傷口處理好了。</br> 纏好紗布,她還幫他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br> 把藥粉和碘伏收拾好,放回塑料袋里。</br> 助理發動車子。</br> 像是擔心蘇婳會變卦似的,顧北弦開口道:“你答應我,要陪我回家的,不許變卦。”</br> 如果放在平時,蘇婳肯定會婉拒。</br> 可是今天她不知怎么的,就不想婉拒了。</br> 許是因為夜晚,人比較心軟。</br> 也許是剛才看到他暴打索刃,渾身戾氣的模樣,讓她想到了他前兩年的模樣,情不自禁動了惻隱之心。</br> 也許是她太想他了。</br> 是的,太想了。</br> 她笑著摸摸他的下頷,寵溺的語氣說:“不會變卦。”</br> 顧北弦握住她的手,挪到唇邊親了親,笑得特別好看。</br> 那笑,像春風走了十萬里。</br> 英俊的面龐霽月清風,冰雪初融。</br> 蘇婳看得呆了。</br> 都說情人眼里出西施。</br> 她覺得顧北弦越來越有魅力了,讓人心痛的魅力。</br> 回到日月灣。</br> 一下車,顧北弦就緊緊拉著蘇婳的手。</br> 生怕她再反悔,走了。</br> 蘇婳有點哭笑不得。</br> 她見慣了他成熟自信的模樣,很少見他這副樣子,像是很沒有安全感似的。</br> 兩人進了家。</br> 換鞋的時候,顧北弦彎腰打開鞋柜,幫蘇婳拿拖鞋。</br> 被蘇婳攔住了,“你手受傷了,我來吧。”</br> 換好鞋。</br> 要洗澡睡覺。</br> 顧北弦手受傷了,不能沾水,蘇婳幫他洗。</br> 那兩年貼身照顧他,幫他洗過很多次澡,蘇婳不覺得有什么。</br> 這一夜,兩人都刻意忽略了那張離婚證,彼此縱容。</br> 因為相思太痛苦了。</br> 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緩解一下相思之苦。</br> 幫他洗完澡,蘇婳說:“你去主臥睡,我去客臥睡吧。”</br> 顧北弦勾了勾唇,“剛才都幫我洗澡了,還介意在一張床上睡嗎?”</br> 蘇婳想了想也是。</br> 這種時候,理智真的很難抗拒情感。</br> 躺在熟悉的大床上。</br> 顧北弦把蘇婳抱在懷里,不停地親吻著她,從額頭親到嘴唇,再到耳垂,像做夢一樣。</br> 親著親著,他呼吸就急促起來。</br> 蘇婳再熟悉不過他想做什么。</br> 他的嘴唇帶著滾燙的溫度,所到之處,漫山遍野都起了火。</br> 這種時候,他要是想對她做什么,她是反抗不了。</br> 可是顧北弦卻只是親吻她,抱著她,卻沒做下一步。</br> 他說:“你傷還沒好。”</br> 蘇婳知道他指的是她流產那件事。</br> 聽他又說:“等復婚了,我們再做。沒有婚姻,和你做那種事,是對你的不尊重。”</br> 蘇婳心里涌起復雜的情緒。</br> 都到這地步了,卻不做。</br> 對男人來說挺痛苦的。</br> 但是顧北弦卻克制住了。</br> 箭在弦上,睡挺容易的,克制卻難。</br> 蘇婳覺得這一刻,他肯定愛慘了她,才對她珍之又珍,重之又重。</br> 她把頭深深地埋到他懷里,很依賴的樣子靠著。</br> 嗅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很心安。</br> 離婚后,她已經很久沒睡好覺了。</br> 以前夜里做噩夢,夢境中,總會有只大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撫她。</br> 把她從噩夢里拉出來。</br> 離開顧北弦后,她睡在媽媽家,夜里經常被噩夢嚇醒,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了。</br> 許是太困了,也許是顧北弦的懷抱太有安全感了。</br> 沒過多久,蘇婳就睡沉了。</br> 一覺睡到天亮,連夢都沒做。</br> 這一夜,兩人都睡得很香。</br> 吃過早餐,蘇婳執意要回蘇家。</br> 顧北弦百般不舍,卻拗不過她。</br> 讓司機開車送她回去,他推了個會議,陪著一起。</br> 路上經過蘇婳最愛的蛋糕店。</br> 顧北弦喊司機停車。</br> 他下車給蘇婳買她喜歡吃的提拉米蘇、榴蓮班戟和榴蓮酥。</br> 等他提著精致的蛋糕盒出來的時候,蘇婳推開車門去迎他。</br> 她親熱地挽著他的手臂,臉上是甜甜的笑。</br> 兩人甜蜜得像恩愛的小情侶。</br> 一點都不像離了婚的前夫前妻。</br> 彎腰要上車的時候。</br> 蘇婳眼角余光瞥到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呼嘯著開過去。</br> 她微微一怔。</br> 那車牌號正是顧傲霆的。</br> 有種不祥的預感油然升起。</br> 她的心撲騰撲通地跳起來,有點亂。</br> 果不其然。</br> 剛一回到媽媽家,蘇婳就收到了顧傲霆發來的短信:蘇小姐,拿了我十個億,卻出爾反爾,你好不厚道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