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br> 顧北弦用力把車門摔上了,車門被摔得震了好幾震。</br> 要不是質量好,估計能掉下來。</br> 顧謹堯臉色微微變了變。</br> 蘇婳急忙向他道歉:“對不起顧先生,他喝多了。”</br> “沒事。”</br> 蘇婳見他也有幾分醉意,有點擔心地問:“你等會兒怎么回家?”</br> “我姐在,你不用擔心。”</br> “謝謝你,那我們回去了。”</br> “回去吧。”顧謹堯帶著三分醉意的目光,出奇得溫柔。</br> 酒精麻痹神智,他無法控制情緒,目光比平時還要含情脈脈。</br> 蘇婳以為他喝了酒眼神就那樣,沒多想,轉身朝另一邊車門走去。</br> 看著她纖細窈窕的身影,就要消失,顧謹堯忽然出聲喊住她:“等等!”</br> 蘇婳微微詫異,回過頭,望著他,“顧先生,還有事嗎?”</br> 顧謹堯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你看看我,好好看看,你……”</br> 還認得我嗎?</br> 剩下的半句話,終是沒說出來。</br> 沉默許久,他無力地朝她擺了擺手,“沒事了,你走吧。”</br> 蘇婳直覺他話里有話,問道:“顧先生,你是不是有事想告訴我?”</br> “沒事,我喝了酒,腦子不太清醒,亂說話,你回去吧。”</br> “好吧。”雖然有點納悶,蘇婳也沒再多問,轉身上了車。</br> 關好車門,司機發(fā)動車子。</br> 顧北弦肩背靠著座椅,右手捏著眉骨,臉色不太好看。</br> 蘇婳擰開保溫杯,倒了杯水,先試了試溫度,覺得不冷不熱,把水遞到他唇邊,“來,喝點水。”</br> 顧北弦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br> “多喝點。”</br> 顧北弦把杯子里的水,全喝光了。</br> 蘇婳把杯蓋擰上,手指按到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揉著,問道:“無緣無故的,怎么喝這么多酒?你胃不好,喝太多酒,等會兒又該胃疼了。”</br> 顧北弦抬手想拿掉她的手。</br> 手指觸到她的手上,卻情不自禁地握住了。</br> 安靜地握了好一會兒,他問:“為什么,對我這么好?”</br> 蘇婳一怔,隨即笑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怪怪的,問這種問題干嘛?”</br> “回答我,為什么,對我這么好?”</br> 蘇婳反手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因為你對我也好啊。”</br> “不,前兩年,我對你,一點都不好。可是你,從來沒沖我,發(fā)過一次脾氣,還特別溫柔地,看著我。”</br> 因為意識不太清晰,他說得極慢,臉上卻面無表情。</br> 平靜的表面下,是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痛苦。</br> 蘇婳吃力地聽完他的話,突然笑出聲。</br> 她抬手摸摸他的下頷,有點嬌寵的口吻說:“就因為這么點小事,你就把自己灌醉了?你傻不傻啊。”</br> 她揉揉他的耳朵,“我男人有時候真是傻得可愛呢。”</br> 顧北弦動了動眼睫,沒出聲。</br> 這哪里是小事?</br> 于他來說,是很重要的事。</br> 他覺得自己是個毫無存在感的替身,不,是個微不足道的眼替。</br> 有種一腔深情錯付了的感覺。</br> 蘇婳不知他心中所想。</br> 她伸出胳膊抱住他,嘴唇湊到他耳邊,半開玩笑地說:“我特別溫柔地看著你,是因為你長得帥啊。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本就是喜歡發(fā)花癡的年齡。整天對著一張帥絕人寰的臉,看都看不夠,誰還好意思發(fā)脾氣?”</br> 真實原因,她當然不能說。</br> 說出來太傷他自尊了。</br> 顧北弦是那么要面子,自尊心那么強的一個人。</br> 如果她說,因為你的眼睛和阿堯哥的眼睛,長得很像,他不得氣死?</br> 回到范府。</br> 范鴻儒已經睡下了。</br> 保鏢和蘇婳,把顧北弦扶進臥室的床上。</br> 等保鏢走后,蘇婳幫顧北弦脫了鞋子和衣服。</br> 她去打了盆溫水,把毛巾打濕,幫他擦臉和脖子。</br> 擦到手的時候,顧北弦忽然捏住她的手,很慢很慢地說:“雖然,你和楚鎖鎖,長得有點像,但是……”</br> 說到最后,他聲音漸漸變得很小。</br> 眼睛閉上了,嘴唇卻還在輕微翕動。</br> 說的什么聽不清。</br> 蘇婳要把耳朵湊到他嘴邊,才聽清楚他在說:“但是,我從來沒,把你當成,替身。你跟她,一點都不一樣,你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br> 費力地說完,他緩緩閉上了嘴唇。</br> 呼吸漸漸粗重。</br> 他睡著了。</br> 蘇婳有點摸不著頭腦。</br> 不知他突然提這檔子舊事干嘛?</br> 不過聽他這么說,她還是挺開心的。</br> 之前她一直以為,他把自己當成楚鎖鎖的替身,為此還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br> 直到他對楚鎖鎖越來越不客氣,并同她刻意保持距離,她才釋懷。</br> 蘇婳重新去衛(wèi)生間,打了盆水,幫他擦了擦腳。</br> 簡單洗漱過后,她躺到他身邊,把頭埋到他的臂彎里,聽著他的心跳聲,漸漸睡沉了。</br> 第二天清早。</br> 蘇婳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床邊位置是空的。</br> 她以為顧北弦出去晨練了。</br> 可是,直到吃早餐的時候,顧北弦都沒回來。</br> 蘇婳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br> 手機關機了。</br> 問了范鴻儒才知道,他一大清早,就回國了。</br> 蘇婳心里有點不舒服。</br> 本來顧北弦說好的,再陪她一天,等明天回國的。</br> 怎么突然就回去了?</br> 連個招呼都不打。</br> 這一天,蘇婳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br> 做他們這行,注意力無法集中的時候,是不能工作的,容易出差錯。</br> 她干脆休息了一天。</br> 整整一天,蘇婳都抱著手機,每隔幾個小時,就給顧北弦打一個電話。</br> 明知加州飛京都要十幾個小時,在飛機上,他不會開機,可她還是忍不住一遍遍地打。</br> 等到晚上,算著顧北弦該開機了,蘇婳又打了過去。</br> 這次電話打通了,卻沒人接。</br> 蘇婳給他發(fā)信息:到家了嗎?若安全到家,給我回個信息。</br> 可是這個信息,她等了足足兩天,都沒等到,電話也不接。</br> 終是忍不住,她給顧北弦的保鏢去了個電話。</br> 保鏢說,他們早就回去了,顧總一切正常。</br> 蘇婳這才意識到,顧北弦是在刻意冷落她。</br> 胸腔里像猝不及防下了一場雪,冰涼慢慢擴散,蘇婳捏著手機,僵在原地。</br> 她自嘲地笑了笑,又笑了笑。</br> 那兩天的美好,像黃粱一夢般,轉瞬即逝。</br>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了。</br> 就從云端跌進了地獄。</br>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忽聽門外傳來清脆的敲門聲。</br> 傭人說:“蘇小姐,有客人來訪。”</br> 蘇婳一頓,以為是顧北弦又來了。</br> 她喜出望外。</br> 急忙整理了下散亂的頭發(fā),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站起來,拉開門。</br> 她看到門外站著的是面孔堅硬,目光卻溫柔的顧謹堯。</br> 蘇婳眼里的驚喜慢慢退去,浮起禮貌的笑容,“顧先生,你找我?”</br> “對。”顧謹堯手里提著一只銀色的保險箱。</br> 進屋,把保險箱放到桌上。</br> 輸入密碼打開。</br> 他從里面取出一只金鑲玉的寶璽,遞給蘇婳,“剛收了個老物件,是明末清初一個農民軍領袖的。據說里面有秘密,我找了好幾個人看了,都沒看出什么門道。如果你能看出來,找到寶藏后,我們一人一半。”</br> 蘇婳接過,仔細看著寶璽,神色越來越凝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