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肢?</br> 猶如晴天一聲霹靂!</br> 一向穩如泰山的藺老爺子,心驚肉跳!</br> 盯著自己紅腫流膿的左手,大腦一片空白。</br> 好半天。</br> 他才說出一句話來,“能不截肢嗎?”</br> 老專家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當年那個患者也不愿截肢。他罵我危言聳聽,賺黑心錢,自己去找偏方治。結果治了一圈,非但沒治好,還把命搭上了。”</br> 要么截肢,要么死!</br> 藺老爺子心惶惶的,臉色煞白,“我,還是考慮一下吧。”</br> 全須全尾地活到八十多歲,別說截肢了,他身上連道疤都沒有。</br> 藺老爺子扶著桌子,艱難地站起來,兩腿發軟。</br> 保鏢急忙扶住他。</br> 把他攙扶到外面走廊的椅子上坐下。</br> 藺老爺子頭耷拉著,肩膀垂著,整個人都垮掉了。</br> 他舍不得截掉自己的左手。</br> 舍不得啊。</br> 過了很久,藺老爺子顫抖著右手,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撥給顧凜,“阿凜啊,我想來想去,從昨天到現在,我沒碰過別的,就拿你那綠水晶研究了下,手就這樣了。那個綠水晶到底什么來頭?你從哪里撿到的?上面怎么有幾百年前的細菌?”</br> 聞言,顧凜心里亂騰騰的,怒意隱隱抬頭,“你等等,我打電話問問。”</br> 他安排助理馬上去打聽蘇婳的號碼。</br> 打聽到后,顧凜撥給蘇婳,“你昨天在醫院掉了個錦盒,里面有個綠水晶,你從哪弄來的?什么來路?”</br> 安靜半秒后。</br> 蘇婳語氣滿是欣喜,“那錦盒被你撿到了?你怎么不早說?我到處找它,在醫院和住的地方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快急死了!”</br> 顧凜琢磨了下她的話。</br> 試圖分辨真假。</br> 蘇婳著急地問:“大哥,你現在在哪里?要是方便的話,我去把錦盒取回來。”</br> 顧凜見她很急,一時竟摸不透她的話,是真是假。</br> 他有些不耐煩,“別繞彎子,快說那東西是什么?”</br> 蘇婳如實說:“是古尸腦髓里長出來的晶石。據推測,古尸生前應該是被逼著服了某種劇毒,和土壤里的酸性物質,產生了化學反應。挖掘出來時,是花瓣狀的,取的時候,散開了。客戶拿來讓我幫忙修復,我拿去醫院,想化驗一下成分,再確定要不要接這個活。畢竟是古墓里出來的東西,還是謹慎些為妙。大哥,你沒用手摸吧?那東西可摸不得,沒消毒,上面全是細菌,還是陳了幾百年的細菌,都變異了。”</br> 如果這話從烏鎖鎖嘴里出來,顧凜一個字都不會信。</br> 但是蘇婳為人正直,不曲意,不逢迎,坦蕩真誠。</br> 顧凜想不相信她,都難。</br> 可是一想到外公的手要廢了,顧凜怒道:“我外公摸了,醫生讓他截肢!”</br> “你外公摸了?”蘇婳十分驚訝。</br> 她把擔憂和愧疚全擱在話音里,“太對不起了!我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你撿到后,應該打電話問問我的。事到如今,還是聽醫生的話吧,幾百年的細菌不截肢,真的會對生命構成威脅。幸好年代久遠,劇毒已經散去,否則你外公會當場斃命。”</br> 顧凜氣得臉都青了。</br> 氣蘇婳,也氣自己。</br> 閑著沒事,非得撿那個破玩意干嘛?</br> 更氣外公,年紀一大把了,還改不了翻他包的習慣。</br> 翻翻翻!</br> 這回把手搭上了!</br> 蘇婳歉意地說:“大哥,你外公截肢的醫藥費,我會負責。雖然不是我的錯,但是東西是我的。那綠晶石,你能抽空給我嗎?是客戶的,以后得還給他。”</br> 顧凜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br> 她話說得滴水不漏,找不到一絲漏洞。</br> 顧凜有氣發不出,只能恨恨道:“你等著吧!”</br> 掛斷電話,顧凜快馬加鞭,趕去醫院,陪藺老爺子去了別的醫院。</br> 幾家權威醫院跑下來。</br> 每個醫生的答案都差不多,建議截肢。</br> 藺老爺子還是不想截。</br> 好好的手指頭,就這么沒了,他接受不了哇。</br> 無奈之下,他打電話找道上認識的盜墓的朋友,想打聽個偏方,治治。</br> 對方一聽,也說沒別的好方法,建議盡快截肢,再拖延下去,變異的細菌,會順著皮膚和血管,蔓延全身。</br> 折騰一圈,藺老爺子還是選擇截了肢。</br> 都沒等到天亮。</br> 連夜做的截肢手術。</br> 本來只截左手食指和拇指兩根手指頭,就可以的。</br> 這樣一拖延,不只那兩根手指頭,連中指也不能幸免了。</br> 緊挨著的半邊手掌,都被感染了,也要被截去。</br> 主刀醫生說,如果再拖延,就得齊腕截掉了。</br> 手術結束。</br> 藺老爺子被推進病房里。</br> 麻藥散了后,他疼得鉆心,冷汗直冒,病號服都濕透了,骨頭架子像散了似的。</br> 像灘爛泥一樣,癱在病床上,藺老爺子怒火攻心!</br> 越想越生氣,氣得直咳血!</br> 活這么久,他從來沒吃過這么大的啞巴虧!</br> 藺老爺子啞著嗓子吼道:“報警!報警!”</br> 顧凜拿毛巾給他擦冷汗,“報警,警察也拿蘇婳沒辦法。錦盒是我撿的,事發地點是我們家,晶石是你自己用手去拿的,又沒人逼你。”</br> 藺老爺子憋得內傷。</br> 好幾分鐘后,才緩過氣來。</br> 他氣哼哼道:“都怪你!那小丫頭片子的東西,你也能撿?她是顧北弦的媳婦!能是什么好貨色?”</br> “一碼歸一碼,蘇婳還真不像壞人。前些日子,你還夸她好來著,說像她這樣的,天下難找。”</br> 藺老爺子臉火辣辣的。</br> 這樣不行!</br> 那樣不行!</br> 受了這么大的傷,卻找不著地方出氣!</br> 他憋得整個人氣血上涌,心臟都缺氧了!</br> 藺老爺子連嘆幾聲,“大意了!大意了!是我大意了啊!想我一輩子精明,臨到晚年,居然栽倒在一個小丫頭片子手上,丟人啊!”</br> 他緩緩閉上眼睛,又羞又惱又疼。</br> 兩行濁淚順著眼角滑落。</br> 整個人仿佛一下衰老了許多。</br> 顧凜滿臉愧疚,“都怪我,是我大意了!”</br> 第二天,清早。</br> 顧凜把那個錦盒用塑料袋層層裝好,和蘇婳約了時間,還給她。</br> 地點選在醫院附近的咖啡館。</br> 蘇婳接過錦盒,道了聲謝。</br> 她從保鏢手中拿過一個密碼箱,遞給顧凜,“這是給你外公的醫療費和精神補償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非常抱歉。”</br> 顧凜沒接,“我們家不缺你這點錢。”</br> “你真不要?”</br> 顧凜沒好氣道:“不要!”</br> 要著生氣,不要也生氣,怎么樣都生氣。</br> 蘇婳想了想,“別的我也沒什么好彌補的。想去醫院看看老爺子吧,他肯定不想見我。既然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那我走了?”</br> 顧凜煩躁地朝她擺了擺手,“走吧,走吧!”</br> 蘇婳把密碼箱遞給保鏢,從包里掏出一張百元鈔,放到桌上。</br> 她站起來,對保鏢說:“我們走。”</br> 走出去幾步。</br> 身后傳來顧凜幽幽的聲音,“我怎么覺得,你好像給我下了個套呢?”</br> 蘇婳停下腳步,轉身,沖他很淡地笑了下,“大哥,你這話說得可不地道。去婦產科,骨科是必經之路。我當時在接電話,是工作電話,你可以調我的通話記錄。查完體后,我要把晶石拿去化驗,發現丟了。我帶著保鏢到處去找,找了很長時間。不信的話,你可以去調監控。”</br> 見她這么篤定,顧凜又懷疑是自己多心了。</br> 實在挑不出什么漏洞,顧凜憤憤地走了。</br> 蘇婳一路平靜地和保鏢去停車場。</br> 上車坐好,系上安全帶。</br> 蘇婳唇角上揚,越想越開心。</br> 回到蘇河灣。</br> 一關上門,蘇婳再也忍不住,笑出聲。</br> 身體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四肢百骸,無一處不舒暢。</br> 千年的老王八,耍著陰謀詭計,暗地里害這個,害那個。</br> 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栽在自己手上。</br> 蘇婳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纖細的手指,緩緩握緊。</br> 這只是一點利息而已。</br> 剩下的,她要變本加厲地討回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