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弦漆黑眼眸劃過一絲星影，從她身上撐起來。</br> 抿著唇，沉默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br> 他低下頭，親了親她的鼻尖，悶聲說：“說話要算數。”</br> 蘇婳嗯了一聲。</br> 顧北弦不滿意她的態度，“太敷衍了，重新說。”</br> 蘇婳心里想笑。</br> 明明主動權在他手里。</br> 偏偏搞得好像她不想要他似的。</br> 想了想，她抬起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嘴唇湊到他耳邊，很小聲地說：“很多人喜歡你，是因為你長得帥，有財，有勢，有魅力。而有的人喜歡你，是因為看到過你的狼狽，心疼你。她默默坐到你身邊，想把肩膀和糖果都給你。”</br> 顧北弦眼神一硬。</br> 緩緩捧起她的頭，臉貼著她的臉。</br> 好半晌，他才出聲：“讓你催情，沒讓你煽情。這下好了，全都走到心上了，走不了腎了。”</br> 蘇婳都快要被他難為哭了。</br> 她就只會說這種發自內心的實話。</br> 那種露骨的火辣辣的撩騷話，她是真說不出來。</br> 她輕輕戳了戳他的腰，試探地說：“要是走不了腎，咱們就回家？”</br> “不用，可以了。”他低下頭，吮吻住她的唇，輕輕咬著她柔軟的唇瓣。</br> 他吻技很好。</br> 蘇婳被他吻得整個人軟軟糯糯，嬌媚如水。</br> 她骨架雖纖細，卻凹凸有致。</br> 最誘人之處是纖細柔軟的腰肢和婀娜的臀線。</br> 看外表潔白清純、不容褻瀆，在顧北弦眼中卻最風情嫵媚，撩人心弦。m.</br> 車外江風烈烈，樹影婆娑，靛青色的流云遮住一半月亮。</br> 車內風情濃釅，繾綣旖旎。</br> 隔日。</br> 蘇婳手機忽然收到銀行的提示短信，賬戶進賬一百萬。</br> 匯款賬戶是：京都崢嶸工藝品進出口貿易公司。</br> 這是崢嶸拍賣行隸屬的總公司。</br> 蘇婳找出顧謹堯的名片，按照上面的號碼撥過去。</br> 響了一聲，對方就接聽了。</br> “蘇婳。”他低低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br> 聲音很man，是純純的男低音。</br> 不知怎么的，每次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蘇婳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br> 感覺那短短兩個字，好像飽含著深情。</br> 不過女人都喜歡自作多情，她覺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br> 蘇婳客氣地說：“顧先生，我的賬戶剛收到你們公司打來的一百萬，是不是你們財務搞錯了？”</br> 顧謹堯笑，“沒錯，是我讓轉的。”</br> 蘇婳微微納悶，“那幅畫我們已經錢貨兩清了，為什么還要給我轉賬呢？”</br> “你的畫放在我辦公室里，還沒來得及送給我父親，就被一個熟客看中，要下了，出價一千三百萬，比我給你的價格高一百萬。”</br> 蘇婳沉思片刻說：“你們拍賣行不是收一成的傭金嗎？這一百萬，我還是給你們轉過去吧。”</br> 和不熟的人，她喜歡明算賬，不想欠人情。</br> 顧謹堯淡道：“沒走拍賣渠道，不收你傭金。”</br> 蘇婳為難了，“可是……”</br> “真想感謝我，就請我吃頓飯吧。”</br> 這個要求一點都不過分。</br> 換了別人，蘇婳也就請了。</br> 但是顧北弦說，不喜歡她和他走得太近。</br> 蘇婳委婉地拒絕道：“你幫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是該請你吃頓飯，可我這邊有點不太方便。這樣吧，既然你父親喜歡八大山人的墨荷圖，我給他臨摹一幅。很快的，用不了十天，就能畫出來。不過我只臨摹，不造假，上面的印章你自己想辦法。”</br> 顧謹堯頓了下，“也好，那幅畫我用手機拍下了，等會兒發給你。”</br> “不用，我腦子里已經記下了，保證能臨摹得一模一樣。”</br> 顧謹堯默了默，聲音極輕地說：“你還是那么聰明。”</br> 蘇婳心里猛地一顫，“你說什么？”</br> 顧謹堯笑了一下，隨即語調提高好幾度，說：“我說，你比我想象得要聰明。”</br> 蘇婳覺得自己可能又聽錯了，隨口道：“小時候練出來的，熟能生巧。”</br> “畫上的印章，就蓋你的吧。我相信，你以后會很出名的。等你名聲大噪了，你臨摹的墨荷圖，價值自然會水漲船高。”</br> “過獎了。”嘴上這樣說，蘇婳心里卻很開心，是被認同的感覺。</br> 掛電話后，蘇婳走進書房，在門上掛了“勿擾”的牌子。</br> 她親手磨墨。</br> 磨墨是畫畫的第一步，可以修心，靜心。</br> 磨完墨，蘇婳握著毛筆，走到寬大的書桌前。</br> 桌上攤著一張古宣紙。</br> 蘇婳閉上眼睛，在腦子里慢慢回放八大山人墨荷圖的構圖、運筆和意境。</br> 他的風格以大筆水墨寫意著稱，在創作上取法自然，筆墨簡練，大氣磅礴，獨具新意。</br> 從小到大，臨摹過那么多水墨古畫，她覺得八大山人的畫是最難臨摹的。</br> 中國畫不講究立體感，焦點透視，一定要似像非像。</br> 畫得一模一樣的反而是最次的，中間的叫妙品，最高的叫逸品，也叫神品。</br> 她覺得八大山人的畫，堪稱逸品。</br> 他的畫，總是傳達出一股荒涼、寂寞、又傷感的意境，是他凄涼身世、冷落情懷的表現。</br> 他本是朱姓皇家世孫，一生顛簸流離。</br>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的畫，“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橫流亂世杈椰樹，留得文林細揣摹。”</br> 一周后。</br> 蘇婳畫出了朱耷的墨荷圖，總共畫了兩幅。</br> 第一幅意境差點，她拿去讓人裝裱了，掛到自己的書房里。</br> 第二幅，她特別滿意，形、神、韻皆具，殘葉墨荷，凄涼寂寞，冷意逼人。</br> 畫完，蘇婳給顧謹堯打電話，說：“顧先生，畫已經畫好了，你派人來取一下？還是我給你送過去？”</br> “辛苦你了。這樣吧，我們約個地方吃頓飯，你正好把畫交給我。”</br> 蘇婳噎了一下，“我……”</br> 顧謹堯沉默片刻，說：“人都是要吃飯的，只是請你吃頓飯而已，耽誤不了多長時間。”</br>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婳再拒絕，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只好答應下來。</br> 對方約了一家私房菜館，明晚六點鐘碰面。</br> 掛電話后，蘇婳看著桌上攤著的墨荷圖，斟酌了一下，給顧北弦去了個電話。</br> 接通后。</br> 她說：“明晚六點，你有時間嗎？我有個飯局，想讓你陪我一起去。”</br> 顧北弦略一沉吟，笑著問：“是誰的飯局，讓你這么勞師動眾？”</br> 蘇婳輕聲說：“顧謹堯。”</br> 顧北弦一頓，握著手機的手漸漸用力，手機都快要捏變形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