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秦野家出來。</br> 顧傲霆上車，直奔秦姝的公寓而去。</br> 這么好的機會，他自然不想錯過。</br> 熟門熟路地開門，進屋。</br> 秦姝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br> 碩大的液晶顯示屏在直播一檔國際時裝秀。</br> 顧傲霆隔三差五來一趟，秦姝早就免疫了，只淡掃他一眼，“你最近怎么這么閑？天天來我家串門。”</br> 顧傲霆湊到她身邊坐下，討好的語氣說：“我白天還是很忙，只能晚上過來陪陪你。北弦病情漸漸好轉，阿野也慢慢上手了，有他倆幫忙分擔，我比之前省心了很多。”m.</br> 秦姝心知肚明。</br> 這老狐貍，每一句話，都是一語雙關。</br> 明是解釋，實是拉倆兒子來幫襯他自己。</br> 秦姝白了他一眼，“您老深更半夜地光臨寒舍，有何貴干？請直說。”</br> 顧傲霆在心里說，是有貴干。</br> 還想跪干。</br> 可是這么放肆的調情話，給他一百個膽子，都不敢說出口。</br> 顧傲霆左手悄然伸到秦姝背后，想摟她，又不敢摟，嘴上笑道：“我今天表現很好，給了鹿寧五百萬，又去勸阿野不要和鹿寧分手。”</br> 秦姝嘖一聲，“您老這是來找我求夸獎嗎？“</br> “夸不夸的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在努力向你喜歡的類型靠攏。從一個唯利是圖的人，慢慢變得有血有肉，有情有義，霽月風光。”</br> 秦姝沒覺得感動，只覺得肉麻。</br> 看樣子，談情說愛還得是年輕時，才美好。</br> 年紀大了，怎么說，都覺得他在忽悠，入不了心。</br> 秦姝語氣敷衍道：“您老做得真棒，棒極了，給您打一百分！”</br> 明知道她在敷衍，顧傲霆還是很開心。</br> 一開心，他就想得寸進尺。</br> 他偏頭凝視著她，一雙大丹鳳眼微微潮濕，“小姝，我今晚能不走了嗎？”</br> 秦姝眼神一冷，“叫大爺也不行，我這兒就一張床。”</br> 顧傲霆忙道：“我睡沙發，睡沙發，這點覺悟還是有的。”</br> 秦姝不再說話，專注地看電視，研究時尚潮流。</br> 顧傲霆不敢打擾她，拿出手機，打開郵箱，收公司郵件。</br> 時裝秀節目結束后。</br> 秦姝起身去衛生間洗澡。</br> 顧傲霆急忙去陽臺拿了浴巾等在門外。</br> 聽著里面嘩嘩的水流聲，他心猿意馬，十分懷念以前和秦姝歡好的情景。</br> 之前一直忙工作，忙得腳不著地，像只陀螺一樣。</br> 眨眼間就老了。</br> 年過六十了，不知還能不能重振男人雄風？</br> 想到這里，顧傲霆有點難受。</br> 這輩子都活了個啥？</br> 賺再多錢有什么用？晚上連個暖被窩的都沒有。</br> 一把年紀了，只能睡沙發。</br> 水聲停。</br> 秦姝裹著浴巾，香噴噴地出來。</br> 顧傲霆看著她露出來的白皙肩頸和修長美腿，心臟噗通噗通狂跳。</br> 他急忙把手里的浴巾遞給她，“你擦擦。”</br> 秦姝沒接，“我擦過了，家里又不只一塊浴巾。你進去洗吧，洗完把浴室打掃干凈，你用過的浴巾順手洗了。就一個浴巾，別開洗衣機了。洗完消毒，晾上，做個記號，別跟我的用混了。”</br> 顧傲霆很滿足。</br> 她這是允許他下次還來住的意思。</br> 顧傲霆忙不迭道：“放心好了，我會照做。”</br> “你會手洗嗎？”</br> “當然會，北弦小時候的貼身衣物，我怕傭人洗不干凈，都是我晚上回來手洗。”</br> 秦姝撇撇嘴，心里卻鈍鈍一痛。</br> 對北弦懷有深深的愧疚。</br> 回到臥室。</br> 秦姝把電話撥給秦野，“真決定和鹿寧分手？”</br> 秦野嗯一聲。</br> 秦姝嘆口氣，“真要想分，就處理好，別虧待了人家女孩子，畢竟談了一年。”</br> 秦野聲音低沉，“都處理好了。”</br> 沉默了會兒，秦姝問：“很難過吧？”</br> 秦野在心里說，是很難過，嘴上卻故作輕松道：“還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能被情情愛愛束縛。”</br> “若鹿寧和鹿家日后有難，暗里幫襯一下。”</br> “會的。”秦野停頓片刻，問：“老顧又去你那里了？”</br> 秦姝語氣帶一點嫌棄又一點女人的驕矜，“賴皮狗一樣，瞅著空就來，明明他自己家有床不睡，非要來我這里擠沙發。”</br> “要是氣出得差不多了，就和好吧。要是還沒出夠氣，就繼續出。要是實在接受不了他，就離婚。我和北弦倆人合伙幫你把外公家的家業，給搞出來。”</br> 秦姝默了默，聲音低了三分，“我其實就是過不了心里那一關。”</br> 秦野懂了。</br> 倆人還是有感情的。</br> 要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就不會介意他出軌。</br> 秦野道：“那就好好折騰折騰他，等出夠氣了，再和好。”</br> 被兒子堪破內心，秦姝有點下不來臺，慢慢地說：“其實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情情愛愛的，早就不重要了。比情愛更重要的，是兒女和事業。”</br> 秦野道：“人活一世，本質上就是愛與被愛，還是得圖個感情，才有奔頭。”</br> 秦姝喉嚨發緊，“可你卻為了大家，放棄了你最喜歡的姑娘。”</br> “鹿巍野心大，手伸得太長，像極了低配版的藺老頭。不想我和北弦的事，在下一代身上重蹈覆轍。”</br> 秦姝捏著手機的手指，微微顫抖。</br> 這個兒子，是回來報恩的。</br> 這個家，虧欠他太多太多。</br> 良久。</br> 秦姝放下手機，從衣柜里找了床空調被和枕頭，放到客廳沙發上，給顧傲霆用。</br> 又把空調調到睡眠模式。</br> 回來，秦姝把門反鎖上，躺下。</br> 五分鐘后，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br> 腳步聲在臥室門口停留了會兒，試探地推了推門，見推不動，又朝客廳沙發上走去。</br> 沒多久，外面安靜下來。</br> 秦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br> 晚飯吃得太咸，她打開門，出去倒水喝。</br> 怕吵醒顧傲霆，沒開燈。</br> 外面的燈光，從窗戶透進來，屋里并不是純黑。</br> 能看到顧傲霆躺在沙發上，呼吸沉重，睡得很香。</br> 秦姝搖搖頭，這老爺們兒，心可真大。</br> 顧傲霆突然翻了個身，身上的空調被掉到地上。</br> 秦姝彎腰撿起來，給他蓋上。</br> 剛要轉身走，手腕被人一把拽住。</br> 秦姝腳步停下。</br> 顧傲霆坐起來，睡眼惺忪道：“姝啊，真是你嗎？”</br> 秦姝覺得好笑，“不是我，難道是鬼？”</br> 顧傲霆哈哈一笑，“我剛才做了個夢，夢到咱倆回到了三十年前。阿野沒丟，岳父沒病，我也沒那么唯利是圖，咱倆幸幸福福地過了一輩子。夢太美了，我高興醒了。”</br> 秦姝把手從他手里抽出來，“閉上眼繼續睡吧，還有更美的，說不定你還能在夢里娶個小嬌妻。”</br> 顧傲霆生氣了，“別侮辱我好嗎？要娶我早就娶了，用得著顛顛地跑來你這里做狗？”</br> 秦姝樂了，“你還挺有覺悟的嘛。”</br> 顧傲霆一本正經道：“自然，我要做你的忠犬老公。”</br> 秦姝身上的肉一陣酥麻。</br> 隔夜飯都差點吐出來了。</br> 這老爺們兒，5g沖浪，沖過頭了！</br> 一周后。</br> 秦野忽然接到鹿寧的電話。</br> 她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客氣的疏離，“今天人力資源部來找我，要把我調到行政部，職位給我連升兩級，是你走的關系嗎？”</br> 秦野應一聲，“你一個女孩子，成天沖鋒在第一線，太危險了。”</br>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還是喜歡沖鋒在第一線。要是連升兩級，我就和我爸平級了，他面子上會過不去。”</br> 秦野默了兩秒，“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了。”</br> “謝謝，祝你幸福。”</br> 秦野說不出話來。</br> 他現在一點都不幸福。</br> 鹿寧輕輕掛了電話。</br> 秦野握著手機的手，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br> 耳邊仿佛還回響著鹿寧的聲音。</br>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把手機放下。</br> 拿起辦公桌上的文件，翻看起來。</br> 眼睛盯著文件上的白紙黑字，腦子里卻浮現出鹿寧精致英氣的小臉，秦野心里悶悶痛痛。</br> “叩叩！”</br> 有人敲門。</br> 秦野盯著文件，頭也不抬道：“進來。”</br> 門從外面推開。</br> 一陣香風飄進來。</br> 秦野抬眸。</br> 看到秘書帶著一個衣著時髦華貴的年輕女人，走進來。</br> 女人和鹿寧差不多的年紀，一頭精致的棕色長發，瓜子小臉，五官精致，淡妝，身材窈窕。</br> 正是前些日子見過的云恬。</br> 云恬沖秦野甜甜一笑，唇邊漾起淺淺梨渦，“你好，秦總，我們又見面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