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來的是顧傲霆。</br> 蘇婳嚇了一跳,慌忙從顧北弦腿上坐起來,乖乖巧巧地喊一聲“爸”。</br> 一張白皙的秀臉悄悄粉了半邊。</br> 尷尬死了。</br> 顧北弦俊臉清冷,眼神不悅,“我還沒說‘進(jìn)來’,你怎么就闖進(jìn)來了?”</br> 顧傲霆道:“我以前進(jìn)你辦公室,從來不敲門,今天還敲了門,你就知足吧。你去問問阿野和阿凜,我敲過他們的門嗎?”</br> 顧北弦手指輕叩桌面,“今天不一樣,蘇婳來了。”</br> “就因為蘇婳來了,我才敲了門。”</br> 顧北弦神色微斂,“下次等我說‘進(jìn)來’,你再進(jìn)。”</br> 顧傲霆抬手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我來是找蘇婳的,不是來聽你廢話的。”</br> 說罷他看向蘇婳,眉眼彎起,“兒媳婦,你一來,敝公司蓬蓽生輝,滿室生春。難怪我在辦公室里,左眼皮老是跳呢,原來是你來了。”</br> 蘇婳忍俊不禁。</br> 這位老人家,可能意識到自己的搞笑因子,特別討家人喜歡,所以故意在搞笑的路上一去不復(fù)返,好拉近和家人的距離。</br> 難為他了。</br> 莫名的,蘇婳就有點心疼他。</br> 嚴(yán)肅了大半輩子的人,為了讓家人接受自己,改行做“諧星”,真不容易。</br> “諧星”顧傲霆笑呵呵道:“兒媳婦,我剛忙完,正好有二十分鐘的空閑,帶你參觀一下公司。”</br> 蘇婳忙道:“不用了,您好不容易有點空,快去休息吧。”</br> “我不累,我天生就是勞碌命,閑著才難受。你還從來沒參觀過我們公司吧,正好趁這個機(jī)會看看,等以后孩子大了,就不方便了。”</br> 盛情難卻。</br> 蘇婳只好答應(yīng)下來。</br> 顧傲霆帶著她,去樓下辦公大廳,向眾人介紹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兒媳婦蘇婳,是一名出色的文物修復(fù)師,和我一樣,都是擁有百度百科的人。她曾經(jīng)出國修復(fù)文物,為國爭光,還獲得過‘京都十大杰出青年’的榮譽,多次為博物館修復(fù)文物等等等。總之,非常優(yōu)秀!”</br> “嘩嘩嘩!”</br> 眾人掌聲如雷鳴。</br> 看向蘇婳的眼神里,全是驚艷和羨慕。</br> 蘇婳敏銳地聽出一個變化。</br> 顧傲霆沒提她是陸硯書女兒的事。</br> 這讓她心里很舒服</br> 覺得被他承認(rèn),是因為自身的優(yōu)秀,而不是因為那層家世。</br> 顧傲霆又帶著蘇婳去各部門挨個轉(zhuǎn)了一圈。</br> 每去一個部門,他都會不厭其煩地把那套介紹詞,重復(fù)一遍。</br> 蘇婳忍不住想對他說,您老干脆把所有職員聚到一起,拿個大喇叭喊一遍就好了。</br> 這么一遍遍地介紹,不累嗎?</br> 可是顧傲霆絲毫不覺得累,反而自得其樂。</br> 有會說話的職員,開口夸贊道:“董事長,您好福氣,找了這么漂亮,這么優(yōu)秀的兒媳婦。”</br> “少夫人一看就是好福氣之人,嫁給了顧總那么優(yōu)秀的人,攤上董事長這么好的公公。”</br> “董事長不只關(guān)愛員工,禮賢下士,對兒媳婦也這么好,堪稱董事長界的楷模。”</br> “對對,我們董事長就是‘國民好公公’!”</br> 顧傲霆一張嚴(yán)肅卻不失英俊的老臉,眉開眼笑。</br> 蘇婳總算明白了。</br> 這位老人家哪是帶她參觀公司啊?</br> 分明是想秀他自己的。</br> 聽聽,“國民好公公”的帽子都扣上了。</br> 這樣一來,他過去對她做的種種,就被洗白了。</br> 蘇婳呼出一口氣,好不容易來趟公司,還成了顧傲霆洗白自己的工具人。</br> 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br> 介紹完畢,顧傲霆帶著工具人蘇婳去乘電梯。</br> 助理幫忙按了電梯。</br> 顧傲霆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兒媳婦,你先上。”</br> 蘇婳被他突如其來的禮貌,弄得不得勁兒,“還是您老先上吧,您是長輩。”</br> “女士優(yōu)先,你現(xiàn)在是兩個人。”</br> 蘇婳不再跟他讓來讓去,抬腳上了電梯。</br> 顧傲霆走進(jìn)去。</br> 助理跟著要進(jìn)。</br> 顧傲霆掃他一眼,“你等下一趟。”</br> 助理有點蒙,還以為自己哪兒得罪他了。</br> 電梯門緩緩合上。</br> 顧傲霆和顏悅色地看向蘇婳,“兒媳婦,你對我們公司還滿意嗎?”</br> 蘇婳哪敢說什么,忙回:“滿意。”</br> 顧傲霆沒反應(yīng)。</br> 蘇婳急忙補充道:“您老人家真是英明蓋世,雷霆手段,年方六十,就把公司打理得這么好,太厲害了!”</br> 顧傲霆臉上這才露出笑模樣,“你滿意就好。”</br> 他抬手整整了領(lǐng)帶,微抬下頷,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面前的空氣喊道:“大孫子,這是爺爺為你打下的江山,你滿意嗎?”</br> 蘇婳撲哧一聲,笑噴了。</br> 她急忙背過身去,捂著嘴,肩膀笑得亂顫。</br> 實在是忍不住。</br> 要不是對顧傲霆多有了解,她還以為這老家伙,今天魔怔了呢。</br> 笑完,蘇婳反應(yīng)過來了。</br> 顧傲霆不是開玩笑,是給她吃定心丸。</br> 隱晦地向她透露,公司以后會傳給顧北弦。</br> 不單單是吃定心丸那么簡單,也是施加壓力。</br> 如果這胎是女孩,她還得生二胎,直到生出他想要的大孫子為止。</br>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br> 蘇婳暗嘆,跟老狐貍打交道,沒點腦子,都聽不懂他的真正意思。</br> 回到辦公室。</br> 顧北弦拉蘇婳到他腿上坐下,“老顧炫耀完了?”</br> “嗯,不只炫耀了一遍,他還收了頂‘國民好公公’的高帽子。”</br> 顧北弦調(diào)侃道:“這老狐貍,一箭雙雕。”</br> 蘇婳糾正道:“不,三雕,他告訴我,這江山是為他大孫子打下的。”</br> 顧北弦何其聰明,馬上猜出來了,“這老家伙,是試探你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必須要生男孩,這個老古董!”</br> “誰說不是呢,一個人,八千個心眼子。”</br> 蘇婳待了一會兒,要回去午休。</br> 顧北弦派車送她回去。</br> 晚上。</br> 顧北弦回來時,就看到蘇婳坐在沙發(fā)上看書,只開了一盞落地臺燈。</br> 橘黃色的光打在她秀美的臉上,顯得五官越發(fā)溫婉動人。</br> 秀麗的身影未見明顯孕相,依舊纖細(xì)美妙,仿佛從古畫穿越而來的仕女。</br> 顧北弦心底一片柔軟。</br> 他換了鞋子,去衛(wèi)生間沖澡。</br> 沖完,打了盆溫水,來到蘇婳面前。</br> 俯身把她的拖鞋脫了。</br> 蘇婳一怔,“你要做什么?”</br> 顧北弦握住她纖細(xì)的腳踝,放進(jìn)溫水里,“幫你洗腳。”</br> 蘇婳急忙往外抽,“不用。”</br> 顧北弦修長手指輕揉她的腳底,“等你孕后期,肚子會很大,不方便洗,肯定要我?guī)兔ΑN蚁染毩?xí)一下,省得到時生疏。”</br> 蘇婳拿他無奈,“你呀,想對人好時是真的好。”</br> “自己媳婦,怎么疼都不嫌多。”</br> 蘇婳心里像吃了蜜一樣甜。</br> 這大概就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吧。</br> 顧北弦輕輕捏著蘇婳白生生的腳丫,愛一個人,愛到連她的腳趾,都覺得玉粉可愛。</br> 拿起毛巾溫柔地擦干凈她的腳。</br> 顧北弦忽然低下頭,在她雪白的腳背上,輕輕一吻,如蜻蜓點水。</br> 蘇婳心里一片灼燙。</br> 頭一次被他親腳。</br> 有種異樣的感覺。</br> 這哪是親她的腳啊,這分明是親她的心。</br> 顧北弦把盆里的水倒了,回來,坐到蘇婳面前,捧起她的臉,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薄唇覆到她的臉頰上吻起來。</br> 蘇婳偏頭避開,“你剛才親我腳了。”</br> “你自己的東西,還嫌棄上了?”</br> “你去洗洗嘴。”</br> “早就洗了。”顧北弦含住她的耳垂,吮吸,親她脖頸和她鎖骨,呼吸微促。</br> 蘇婳感覺到了他的渴望。</br> 她抬起手輕輕晃了晃,“去床上?”</br> 顧北弦嗯一聲,握住她的腰,打橫把她抱起來,就朝樓上臥室走去。</br> 進(jìn)了臥室,把她輕柔地放到床上。</br> 他傾身覆上來,刻意避開小腹位置,咬了咬她的鎖骨。</br> 蘇婳單手把他的襯衫下擺,從西褲里拉出來。</br> 顧北弦按住她的手,“聽說三個月后可以了。”</br> 蘇婳明白了。</br> 這男人不只滿足于她的手,還想要更進(jìn)一步。</br> 顧北弦動情地親吻她的肩頭,“你放心,我會很溫柔,很小心。”</br> 蘇婳被他親得心里濕漉漉的,翻過身,“來吧。”</br> 夏風(fēng)吹進(jìn)來。</br> 窗紗溫柔地拂著玻璃。</br> 絞著,纏著,漸漸擰出旖旎的畫面……</br> 事后。</br> 顧北弦從后面擁住蘇婳,眼神慵懶,呼吸滾燙。</br> 蘇婳問:“感覺好嗎</br> 顧北弦鼻音清淡,“好。”</br> 蘇婳不滿,“就一個字?”</br> “俊鳥歸巢,不亦樂乎,你細(xì)品。”</br> 蘇婳細(xì)品了一下,忽然撲哧一聲,笑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