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弦問:“你打算怎么處理藺家?”</br> 顧傲霆抬頭看向窗外明晃晃的大太陽,語氣淡漠,“天太熱了,讓藺家破產吧。”</br> 顧北弦極淺勾唇,“早就該如此了,我派人去安排。”</br> “不用,我親自安排。”</br> 顧傲霆拿起手機撥給助理:“通知所有部門,切斷和藺家的一切合作。把我早年間在藺家投的錢,全撤回來。放出話去,以后誰再和藺家合作,就是和我顧傲霆為敵!”</br> 助理怔一下,忙道:“好的,顧董,我這就去辦。”</br> 顧傲霆又吩咐:“精神病院那邊,給顧凜用最普通的藥,治不死就行。要是顧凜問起,就讓他去怪他舅舅。”</br> “好的,顧董。”</br> 把手機扔到一邊,顧傲霆還是難掩氣憤。</br> 他猛地一捶床,拳頭握得咯咯作響,手背上筋脈鼓起。</br> 因為當年藺裊裊生顧凜難產而死,他對藺家有愧,這些年對顧凜和藺家多有照顧。</br> 沒想到,這群白眼狼卻恩將仇報,連他也算計上了。</br> 典型的農夫和蛇的故事。</br> 顧北弦拍拍他的后背,“你大病初愈,先養病要緊,氣大傷身。”</br> 顧傲霆這才發覺后背和脖頸全是冷汗。</br> 忽然想起什么,顧傲霆忙問:“我大孫子沒事吧?”</br> 顧北弦道:“沒有。”</br> 顧傲霆暗暗松口氣,“那就好,你們一定要保護好他,大人能受罪,小孩子太脆弱,受不了一點罪。”</br> “放心。你睡會兒吧,我們出去了。”</br> “好。”</br> 幾人朝門口走去,秦姝也轉身離開。</br> 顧傲霆心一空,眼巴巴地瞅著她的背影,“姝,你怎么也走了?”</br> 秦姝回眸,“我去廚房看看,看有沒有適合你吃的,給你弄點來。”</br> “我不餓。”</br> “昏迷兩天不餓才怪,你躺著吧,我不走。”</br> 顧傲霆手指抓著床單,“不許騙我,不要扔下我。”</br> 語氣聽起來像撒嬌。</br> 秦姝急忙去看顧北弦和秦野。</br> 兩人加快腳步,匆匆離開。</br> 秦姝深吸一口氣,“一把年紀了,請你說話注意點影響。”</br> 顧傲霆抬手捏捏額角,“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可能是后遺癥作祟。”</br> 秦姝白了他一眼,轉身去廚房,端來一碗香米粥和一些軟爛的食物,及一樣小菜。</br> 她把粥碗和吃食放到床頭柜上,“你吃點吧。”</br> 顧傲霆卻沒動,眼睛定定瞅著她,“我渾身沒勁,你喂我。”</br> 如果放在從前,秦姝能拿起碗,扣到他頭上。</br> 可如今,看他這副慘樣,秦姝終是狠不下心。</br> 她走到床邊坐下,端起碗,拿起湯勺,舀了一勺粥,遞到他唇邊,“張嘴。”</br> 顧傲霆乖乖張嘴吃下,眼眶發潮,“姝,你對我可真好。”</br> 秦姝實在受不了他的肉麻,迅速舀起一勺粥,塞進他嘴里,“快吃,多吃飯少說話。”</br> 一碗粥喂完,又喂他吃了點主食和菜。</br> 秦姝站起來。</br> 顧傲霆以為她又要走,一把抱住她的腰。</br> 秦姝身形一僵,卻沒推開。</br> 安靜幾秒,秦姝問:“抱夠了嗎?”</br> “沒有。我這是后遺癥,不抱你就渾身疼。”</br> 秦姝扯扯唇角,“你就編吧,這是后遺癥,那也是后遺癥。”</br> “真的,我沒騙你。”</br> 秦姝問:“還有什么后遺癥嗎?”</br> 顧傲霆鼓足勇氣道:“還想親你。”</br> 秦姝斜他一眼,“親完是不是還想睡我?”</br> 顧傲霆眼里閃過一絲精光,如沉寂多年的古井驟然注入春水,“做夢都想,你給嗎?”</br> 秦姝伸手拽拽他耳朵,“想得還挺美,六十二歲的人了,你還行嗎?”</br> 男人什么都能忍受,唯獨忍受不了別人說他不行。</br> 顧傲霆也不例外,“我很行!不信你就試試!”</br> 秦姝別過頭,“懶得試。”</br> 末了,又加一句,“不稀罕。”</br> 秦姝是站著的。</br> 顧傲霆坐在床上,臉正好埋在她的小腹上。</br> 他貪戀地嗅著她身上的香氣,甕聲甕氣地說:“你就稀罕稀罕我吧,我都二十七年沒碰過老婆了。外人只看到我風風光光,卻不知我過得像個和尚。”</br> 秦姝紅唇微啟,“你活該。”</br> 她是微笑著說的,言語間早就沒有了當初咬牙切齒那味兒。</br> 顧傲霆聽出了變化。</br> 激動得不能自已。</br> 恨不得快點養好身子,好讓她試試自己到底還行不行。</br> 等回去,得讓廚子煲十全大補湯,還有那什么人參三鞭湯,好重震當年的雄風。</br> 一想到枉費了二十多年大好時光。</br> 顧傲霆悔得腸子都青了。</br> 早年間一心投入工作,顧不上兒女情長。</br> 在郊外別墅休整了兩天。</br> 第三天吃過早餐,顧傲霆打道回府。</br> 顧北弦特意抽出時間來接他。</br> 車子還未駛到大門口,遠遠就看到門口外面的路上,停著幾輛黑色轎車,為首一輛黑色高配版路虎。</br> 看車牌號,是藺成梟的車。</br> 顧傲霆冷笑。</br> 正想上門去找他。</br> 他自己就送上門了。</br> 車子駛到近前。</br> 藺成梟推開車門下車,攔住顧傲霆的車。</br> 司機急忙剎車。</br> 顧傲霆打開車窗。</br> 藺成梟湊過來,彎下腰看著他,一張臉像苦瓜,“傲霆啊,大家都是親戚,你何必要將我趕盡殺絕?合作切斷,你撤資,已經讓我傷筋動骨。你還放出那樣的狠話,讓全京都的人都不跟我合作,你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我們公司主營是工程裝飾,所有工程都要提前墊資,攤子鋪大了,全靠貸款。眼下銀行催我還貸,建材商停止給我供建材,我快要被逼死了!”</br> 顧傲霆目光刀鋒一樣在他臉上劃過,語氣斬釘截鐵,“那你就去死!”</br> 藺成梟臉一垮,剛要發作,忍了忍,“傲霆,你可能對我有誤會,聽我好好跟你解釋。”</br> 顧傲霆厲聲道:“滾開!懶得聽狗叫!”</br> 藺成梟牙一咬,變了臉,“裊裊的命毀在你手里,這是你欠我們藺家的!快收回你放出來的話,否則裊裊做鬼都不會放過你!”</br> 顧傲霆就笑啊。</br>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么無恥的。</br> 因為一個死人,這一家三代要吃他一輩子。</br> 顧傲霆對司機說:“下車,去后備箱拿我的高爾夫球桿來。”</br> “好的,顧董。”</br> 司機急忙下去,拉開車門,又去后備箱取出高爾夫球桿。</br> 顧傲霆抬腿下車,接過司機手里的高爾夫球桿。</br> 藺成梟一怔,“你拿球桿干嘛?要打球嗎?我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雅興打球?你到底有沒有良心?”</br> 顧傲霆也不出聲,拄著高爾夫球桿,大步往前走。</br> 藺成梟惱羞成怒,幾步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顧傲霆,你耳朵聾了嗎?我跟你說話呢!”</br> 顧傲霆忽然轉身,抄起手中的球桿,一桿敲在他的膝蓋上。</br> 藺成梟沒防備,“哎喲”一聲痛叫,捂著膝蓋彎下腰。</br> 顧傲霆揮起鈦金球桿,咚咚咚敲在他的肩上,后背上。</br> 速度之快,以至于藺成梟來不及反擊,只能左躲右閃。</br> 他的保鏢急忙過來幫忙,顧傲霆的保鏢齊齊攔住他們。</br> 藺成梟被打惱了,瞅準空,劈手就去奪球桿。</br> 顧北弦大步上前扣住他的手臂,極有禮貌地說:“藺叔叔,你要是喜歡我爸的球桿,回頭我買給你,別搶他的,奪人所愛不道德。”</br> 藺成梟氣得臉都黑了!</br> “放開我!”</br> 他用力掙扎。</br> 奈何他不如顧北弦年輕力壯,再怎么掙扎,也掙扎不開。</br> 顧傲霆手中的球桿,雨點一樣密集地落到藺成梟身上、腿上。</br> 不知打了多久,藺成梟被打得站不起來,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痛吟。</br> 顧傲霆這才扔掉手中的球桿,看向眾人,一臉威嚴,字正腔圓道:“你們都看到了,是藺成梟襲擊我在先,我還手是正當防衛。”</br> 藺成梟氣得一口鮮血噴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