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日產轎車卻緊緊關閉車窗，里面的人，一聲不吭。</br> 隔著擋風玻璃，顧謹堯看到一張陌生面孔，留著很普通的男士平頭，頭發有點稀疏，年紀得三十歲開外。</br> 明明是夏天，那人卻穿著高領衣服，領子豎起來，擋住半邊臉。</br> 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像個好人。</br> 顧謹堯又問了一遍。</br> 那人還是不回答。</br> 這就很不禮貌了。</br> 顧謹堯推開車門，長腿一邁，下了車。</br> 繞到后備箱前，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帶倒刺的狼牙棒。</br> 顧謹堯舉著狼牙棒，走到日產車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說，是誰派你來的？”</br> 男人臉縮在領子后面，雙手握緊方向盤，依舊一言不發。</br> “砰！”</br> 一聲巨響！</br> 狼牙棒將車窗玻璃砸爛了。</br> 男人終于開始害怕，猛打方向盤，往后倒車，加速，逆行逃走。</br> 顧謹堯卻沒追。</br> 他不是個好勇斗狠的人。</br> 對方來路不明，大半夜追上去，說不定會有詐。</br> 顧謹堯拿手機拍下那車的車尾。</br> 夜色昏暗，拍得不是太清楚。</br> 他把照片發給手下人，讓他們想辦法查出車主信息。</br> 次日上午，助理查出來了，對方是個私家偵探。</br> 顧謹堯陷入沉思。</br> 是誰找私家偵探，來查他？</br> 藺老頭瘋了，顧凜進了精神病院，藺成梟還在醫院養病，這三人排除。</br> 靳帥沒必要找人查他。</br> 客戶更沒必要。</br> 云瑾和云家人不會做這種事。</br> 顧謹堯想了很久，都沒想出可疑對象。</br> 出去辦事的時候，經過顧氏集團。</br> 顧謹堯從后備箱拎出兩個玩具禮盒，上樓，找顧北弦。</br> 把玩具禮盒放下。</br> 顧謹堯開門見山地問：“有人找私家偵探調查我，你覺得會是誰？”</br> 顧北弦一頓，“你懷疑我？”</br> 顧謹堯勾唇，“我要是懷疑你，就不會上門來找你。我就是想不通，誰那么閑，居然找私家偵探調查我。”</br> “是追你的那幫女人嗎？”</br> “不是，我和云瑾交往后，她們早就知難而退了。現在人都很務實，看不到希望就退。像我和云瑾這么有恒心有毅力的，少之又少。”</br> 顧北弦瞥了他一眼，“我也想不出是誰這么閑。”</br> 顧謹堯環視一圈，視線在桌角擺著的寶寶照上定格。</br> 他走過去，拿起照片，盯著孩子的小胖臉仔細打量，“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你兒子都七八個月了，長得挺像你，但是比你可愛。”</br> 顧北弦就喜歡別人夸他兒子，當即道：“既然那么喜歡小孩子，就快生個吧，名字我都幫你們想好了。生男孩叫顧驍，驍勇善戰，和你名字也很配。生女孩就叫顧纖云，纖云弄巧，詩情畫意，正好云瑾姓云。”</br> “咸吃蘿卜，淡操心。你兒子名字是誰取的？”</br> 顧北弦道：“當然是奶奶了。顧逸風，出自《文心雕龍，辨騷》，‘驚才風逸，壯志煙高’。”</br> 顧謹堯挑眉，“自己兒子名字取不了，就拿我孩子練手？”</br> 顧北弦揚揚唇角，“你是我弟，我這個當哥的多為你考慮，是應該的，別不識好人心。”</br> 顧謹堯放下照片，“走了。”</br> “要我派幾個保鏢保護你嗎？”</br> 顧謹堯頭也不回，“別，你那幫保鏢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br> 一周后。</br> 崢嶸拍賣行來了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br> 男人手里拎一只密碼箱。</br> 指名要見顧謹堯。</br> 顧謹堯讓人把他帶到辦公室來。</br> 進門后，男人自稱姓朱，叫朱赤，近朱者赤的赤。</br> 五官端正，細長臉，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鏡，西裝革履。</br> 看著有幾分像助理的模樣。</br> 朱赤指指手里的密碼箱說：“我家先生有一只雍正時期的青花梅瓶，想上拍，特意讓我來找你。”</br> 顧謹堯把他讓到沙發上坐下，吩咐秘書上茶。</br> 顧謹堯道：“請朱先生把密碼箱打開，我先看看貨。”</br> 朱赤輸入密碼，打開密碼箱。</br> 顧謹堯并未將梅瓶拿到手上察看，只隔空細看。</br> 那是一只清朝時期的青花梅瓶。</br> 梅瓶胎質堅硬，釉面瑩亮潤澤，青花色澤典雅。</br> 上面所繪的梅花枝桿蒼勁挺拔，兩側山石邊斜倚出幾叢翠竹，伴以雙蝶翩飛。</br> 畫意靈動有趣。</br> 這是雍正時期的青花審美。</br> 多年古董從業經驗，顧謹堯一眼就看出這是個大開門的正品，一眼真。</br> 顧謹堯察看梅瓶時，朱赤就借著這個機會，悄悄打量他。</br> 顧謹堯察覺到了，視線上移，落到朱赤的臉上。</br> 四目相對。</br> 朱赤匆忙收回目光。</br> 顧謹堯微微一笑，“這只梅瓶朱先生要上拍的話，可以正常走手續，正好能趕上秋拍，賣掉后，要交一部分傭金。如果急用錢，也可以直接賣給我們，價格會低點。”</br> “不急用錢，就正常走手續吧。”</br> “那就跟我助理去走手續吧，先去鑒定。”</br> 朱赤卻沒動，手指擱在膝蓋上，欲言又止的樣子。</br> 顧謹堯扯一下唇角，“朱先生，你還有事？”</br> “啊，沒事。”</br> 顧謹堯手指微微握緊，“你來拍賣梅瓶是假，見我是真，我猜得對嗎？”</br> 朱赤嘴硬，“我就是想賣瓶子。”</br> “那你為什么不問估價？”</br> 朱赤這才想起來，“這瓶能賣多少錢？”</br> “估價五六百萬，遇到喜歡的，拍個上千萬也有可能。當然，也有可能會流拍，一切皆有可能。”</br> “這價格可以。”朱赤收斂情緒，把密碼箱輕輕合上。</br> 他拎著密碼箱，和顧謹堯的助理離開辦公室。</br> 兩人辦完手續。</br> 朱赤帶著梅瓶離開了。</br> 顧謹堯問助理要來朱赤的身份證復印件，找人查了，國內沒有這個人。</br> 是國外來的，身份信息保密。</br> 聯想前幾天跟蹤他的那個私家偵探。</br> 顧謹堯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張看不見的網。</br> 對方明顯是沖他來的，應該不是圖錢。</br> 那是圖什么？</br> 顧謹堯再次陷入沉思。</br> 這天顧謹堯忙到很晚，才離開公司。</br> 出門，他抓著車鑰匙，朝大門旁邊的停車場走去。</br> 沒走幾步，顧謹堯被頭頂上空私人飛機的轟鳴聲吸引。</br> 他抬頭朝天上看。</br> 那架私人飛機也不飛走，就一直在上空盤旋不去。</br> 顧謹堯直覺私人飛機里，有人拿望遠鏡在看他。</br> 長年打鷹，哪受得了被鷹啄？</br> 顧謹堯拿起手機，撥通那個朱赤的號碼，語氣很不客氣，“朱先生，你們到底想搞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