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前有燒過的紙灰,沒燒盡的衣服,名牌皮包,以及一束用滿天星點綴的百合。</br> 百合花瓣有點發蔫。</br> 應該是幾天前送來的。</br> 沒燒盡的衣服和皮包,不是紙扎的,全是真衣真包,且是高奢品牌,顯眼的logo燒了一半,擺在那里。</br> 這個墳上的成本極其高昂。</br> 普通人不會這么上墳。</br> 云瑾看向云太太,“媽,這是您搞的?”</br> 云太太搖搖頭,“上次上墳,我和你們一起來的。”</br> 云瑾又看向外婆,“是您嗎?外婆。”</br> 外婆也搖頭,紅著眼圈說:“你小姨不稀罕這些奢侈品。如果是我,燒這些包和衣服,還不如把那個渣男燒給她,讓她在下面好好跟他清算。”</br> 不是這倆人,更不可能是小姨的其他朋友。</br> 顧謹堯道:“八成是陸璣。”</br> 一聽那人的名字,云瑾就來氣,“他哪來的臉來我小姨墳前晃?”</br> 顧謹堯道:“應該是想贖罪。”</br> 云瑾笑了,笑和唇都是涼的,“拋妻棄女,隔了二十幾年回來上個墳,以為燒點貴重的包和衣服,就能把罪贖了?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br> “噗通!”</br> 云瑾雙膝跪到地上,連磕三個響頭,嘴里念道:“小姨,您在天有靈,把陸璣帶到地下好好收拾收拾吧。還有云恬,請您保佑她,讓她改好一點。”</br> 說到這里,她住了嘴,在心里說:如果她實在改不了,您就把她帶走吧,帶到身邊親自教導,別讓她繼續為非作歹,禍害美好人間了。</br> 磕完頭,云瑾盯著墓碑上小姨的照片,出神。</br> 照片里的小姨,二十出頭的年紀。</br> 很年輕的一張臉,是俊俏的瓜子臉。</br> 哪怕只是一張黑白照片,且經過風雨侵襲,也能看出她極美。</br> 蒼白皮膚,秀氣的五官稚嫩未脫,唇角念笑,笑容溫柔甜美,不失單純,一頭濃密的長直發披在肩上。</br> 一看就是那種被家人保護得很好的千金閨秀。</br> 這么美好的女子,卻在二十三歲的年紀,香消玉殞。</br> 想想就無限心酸。</br> 云瑾把顧謹堯介紹給小姨”認識”。</br> 又按照習俗,舉行上墳儀式。</br> 結束后,眾人離開。</br> 隔天。</br> 顧謹堯帶云瑾來到機場。</br> 剛下車,忽啦啦圍上來一群人。</br> 為首的是顧北弦、蘇婳和小逸風,后面跟著一眾保鏢。</br> 顧謹堯以為他們是來送別的,不由得感動,“謝謝你們來送我們。”</br> 顧北弦薄唇微啟,“不是送,是陪,我們也去加州,參加你們的婚禮。”</br> 顧謹堯道:“不用,我們回來還要再辦一次,你們到時再來參加就好了。飛去加州,得十幾個小時,太辛苦了。”</br> 顧北弦重重拍他肩膀一下,“兩次都要參加,走了,別啰嗦。”</br> 說完他彎腰抱起小逸風,大步朝前走。</br> 顧謹堯盯著他颯踏如風的背影,道:“你最近變囂張了啊。”</br> 顧北弦頭也不回,“就這么囂張,怎么著吧。”</br> 顧謹堯笑,心里卻和他貼得更近了。</br> 本是情敵,卻和他處得勝似親兄弟。</br> 上了飛機。</br> 小逸風邁著小腿腿,湊到云瑾身邊坐下。</br> 黑寶石般的大眼睛盯著她小腹位置,骨碌骨碌打量了好幾遍,欲言又止。</br> 云瑾被他可愛到了,摸摸他的小腦瓜,“我的小女婿,是想顧纖云了嗎?別急,再有半年不到,她就出生了。”</br> 小逸風搖搖頭,“我不想顧纖云,我想小弟弟。岳母,小弟弟什么時候可以陪我玩?”</br> 云瑾樂了,“只想小弟弟,不想顧纖云?”</br> 小逸風認真地點點頭,“小弟弟更好玩。”</br> 云瑾捏捏他的小鼻子,“你會后悔今天說這話的,等你長大了,會發現顧纖云更好。”</br> 小逸風執著地說:“我只要小弟弟,岳母,我長大后要娶小弟弟。”</br> 眾人哭笑不得。</br> “童言無忌”原來是這么個意思。</br> 這娃娃親訂的。</br> 顧謹堯將小逸風抱進懷里,垂首,拿臉貼著他的小臉,寵溺的語氣說:“等長大了,你想娶誰就娶誰,叔叔無條件支持你。”</br> 顧北弦抬眸瞥他,“顧謹堯同志,你的三觀呢?”</br> 顧謹堯睨他一眼,“小孩子懂什么?只是說說而已,別惹他不開心。”</br> 顧北弦覺得顧謹堯也開始變囂張了。</br> 但是囂張得他喜歡。</br> 這一路,除了照顧云瑾,顧謹堯就一直抱著小逸風,沒舍得松手。</br> 陪他玩,給他講故事。</br> 講他在異能隊發生的事情。</br> 小逸風聽得津津有味,連自己爸媽都不要了。</br> 云瑾笑笑地望著一大一小,覺得她的阿堯好暖,平時那么堅硬少語的一個人,對待孩子,卻出奇得溫柔,且極有耐心。</br> 不只是一個好丈夫,還會是一個好父親。</br> 十幾個小時后。</br> 眾人來到加州。</br> 下了飛機,繼父顧崢嶸早就派了車來接。</br> 一行人上了車。</br> 抵達顧家別墅。</br> 一下車,看到門口除了顧崢嶸、柳忘和傭人,還有兩道熟悉的身影。</br> 是秦野和鹿寧!</br> 連一向鎮定自若的顧謹堯都不由得吃驚了,“你們怎么也來了?”</br> 秦野笑道:“我要給你做伴郎,鹿寧做伴娘。伴郎和伴娘禮服,我媽早就讓人做好了,提前托運過來了。”</br> 顧謹堯除了感動就是感動,“你別做了,聽說連做三次以上,就不好結婚了。”</br> 秦野抬手捶他肩膀一下,“要做的。不只要做伴郎伴娘,等你們新婚夜,我和北弦、鹿寧還要站崗保護。以前都是你保護我們,這次換我們來保護你,這也是老顧的意思。”</br> 顧謹堯感動得無以復加。</br> 這家人太有人情味兒了!</br> 遇到顧家人,是他的不幸,也是他的大幸!</br> 休整一天后。</br> 次日傍晚,顧謹堯開車送云瑾前往定好的酒店。</br> 要從酒店發嫁。</br> 漂泊在外的華人,都特別注重祖宗規矩。</br> 因為婚禮前一晚,新娘和新郎不能見面,顧謹堯得回自己家。</br> 臨走前,他找了異能隊的戰友,將酒店暗中包圍起來。</br> 確認萬無一失后,這才回到顧府。</br> 蘇婳和鹿寧陪云瑾住在套房里。</br> 當晚,云瑾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翻來覆去,激動得睡不著。</br> 十四歲時,對顧謹堯一眼生情。</br> 暗戀八年!</br> 苦追兩年!</br> 明天終于就要嫁給他了!</br> 美夢眼瞅著就要成真!</br> 能不激動嗎?</br> 她在床上又烙了一會兒餅,實在是沒有睡意,便偏頭沖躺在隔壁床上的蘇婳,輕聲喊道:“姐,婳姐,蘇婳姐。”</br> 蘇婳睡意朦朧,聽到有人喚她名字,本能地應了一聲。</br> 云瑾以為她沒睡著,悄悄下床,溜到她的床上,掀開被子,鉆進她的被窩。</br> 蘇婳睡得迷迷糊糊,眼都沒睜,以為是顧北弦來了,咕噥道:“弦弦,你好黏,去陪阿堯吧,他明天要結婚。”</br> 云瑾撲哧笑出聲。</br> 沒想到平時冷靜自持、猶如大女主的蘇婳,私下原來有這么可愛的一面。</br> 借著暗橘色燈光,她凝視她秀美面孔,輕聲說:“是我,二瑾。”</br> 蘇婳猛地睜開眼睛,看清躺在身邊的是云瑾,有點不好意思,“你怎么還不睡?”</br> 云瑾眼睛晶亮,“明天就要結婚了,第一次結婚,我激動得睡不著。”</br> 蘇婳輕彈她額角,“就結這一次,回京都是辦婚禮,一輩子只許結這一次,聽到了嗎?”</br> “看我這張嘴,就結這一次!”云瑾抬手輕輕打了自己的嘴一下,笑靨如花。</br> 鹿寧在外面房間,聽到這一切,心中無限祝福,又暗暗羨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