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堯伸手扶住柳忘,用大拇指使勁掐了掐她的人中,又試了試她的鼻息。</br> 鼻息還有,只是比平時微弱。</br> 是急火攻心引起的休克。</br> 顧謹堯?qū)⑺鲞M屋里,平放在沙發(fā)上,拿涼毛巾敷在她的額頭上,打開窗戶通風。</br> 緩了會兒,柳忘緩緩蘇醒。</br> 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四下找手機。</br> “手機,我的手機,快把手機給我!”</br> 顧謹堯找到手機,遞給她。</br> 柳忘接過來,手指顫抖著,撥通顧崢嶸的電話,聲音嘶啞,“崢嶸啊,華錦說你娶我,是因為阿堯?”</br> 顧崢嶸一怔,慢半拍才開口:“塵封多年的事了,這孩子怎么忽然提起來了?”</br> 柳忘表情開始扭曲,“她說的是真的?”</br> “是。”</br> 柳忘近乎歇斯底里,“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br> “沒必要。”</br> 柳忘語氣強硬,“你說得詳細點,我要聽!”</br> 顧崢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大兒子十幾歲時,遭遇火災(zāi)去世。我和我太太十分悲痛,好幾年都走不出來,決定再生一個彌補傷痛。因為我身體原因,一直生不出來。幾年后,我太太因病去世,我也沒打算再娶。倒是想領(lǐng)養(yǎng)個孩子,可惜一直沒遇到合適的。后來碰到阿堯,阿堯當年的遭遇和我大兒子差不多,就連痛苦的眼神都一樣。在醫(yī)院里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的心一下子被揪住。派人打聽了一番,我想收養(yǎng)他。覺得你肯定不會同意,就連你一起收了,反正我養(yǎng)得起。事實證明,我當年的決定是對的,阿堯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br> 柳忘面如死灰,“這么說,你從來沒愛過我?”</br> “你就愛過我嗎?”</br> “我,我當然愛你!”</br> “小柳啊,你比我小二十多歲,我看你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樣,看得一清二楚。你那點心思,我不明說,不代表我不清楚。”</br> 柳忘瞬間有種被人扒光的感覺。</br> 想到她對顧傲霆的那點覬覦,被人窺得一清二楚。</br> 柳忘惱羞成怒,“顧崢嶸,我要跟你離婚!”</br> 顧崢嶸笑了,“你早就想離了對吧?好,我成全你,給你自由。”</br> 見他答應(yīng)得如此痛快。</br> 柳忘反而猶豫了。</br> 如果顧傲霆和秦姝感情不好,離婚了,她還有一絲希望。</br> 可倆人感情很好,離婚于她百害而無一利。</br> 柳忘硬著頭皮說:“離婚可以,夫妻十幾年,我要你一半家產(chǎn)不過分吧?”</br> 顧崢嶸笑得更大聲了,“小柳啊,夫妻十幾年,你應(yīng)該清楚,我這人吧,看著脾氣挺好,但也不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你若不問我要,我反倒會給。你硬要,我一分錢都不想給。如果我不愿意,沒人能從我這里拿走任何東西。”</br> 年紀輕輕就和父親在加州硬闖出一片天地。</br> 顧崢嶸自然不是普通角色。</br> 他平時太和善了,以至于柳忘都快忘記他也曾是一只征戰(zhàn)南北的雄獅。</br> 想想要凈身出戶,柳忘頓時呆若木雞!</br> 過了好幾分鐘,才恢復(fù)理智。</br> “不離了!不離了!我剛才說的是氣話!我被你們氣糊涂了!”</br> 顧崢嶸恢復(fù)和藹的語氣,“孫子孫女都有了,你也該成熟了,不要總是把自己當成那個十八歲的受害少女,滿腹怨懟,埋怨這個挑剔那個。這個社會人人都不容易,發(fā)泄情緒是本能,能克制情緒的,才是強者。”</br> 柳忘嘴里胡亂嗯嗯幾聲,垂眉臊眼,掛斷電話。</br> 顧華錦雙臂環(huán)胸,冷眼旁觀這一切。</br> 十分納悶,柳忘這樣的德性,怎么能生出顧謹堯那么好一兒子?</br> 見風平浪靜了,顧謹堯轉(zhuǎn)身上樓。</br> 剛到二樓。</br> 手機震動起來。</br> 是顧崢嶸打來的。</br> 顧謹堯按了接通。</br> 顧崢嶸道:“阿堯,你別擔心,我不是真要和你媽離婚,就是嚇唬她一下,希望她能好自為之,別再去折騰你和云瑾了。你好不容易娶個媳婦兒,可別被她給折騰散了。”</br> 顧謹堯默了默,“你們真要離,我支持您。我和您的父子關(guān)系,不會因為你們婚姻解除而消失,我永遠是您的兒子。”</br> 顧崢嶸鼻子一酸,聲音發(fā)哽,“好兒子,我的好兒子,爸爸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就是當年收養(yǎng)了你。”</br> 顧謹堯想說,您是我的恩人,是我的貴人,是我人生路上的指明燈。</br> 奈何他不是巧言如簧的人。</br> 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br> 只道:“謝謝爸,謝謝您。”</br> “爸爸也該謝謝你,沒有你,爸爸這十幾年該多孤單。”顧崢嶸紅了眼圈。</br> 顧謹堯心中暖意涌動,只覺得父愛如山。</br> 顧崢嶸是一位偉大的父親。</br> 結(jié)束通話。</br> 顧謹堯推開臥室門,沖蘇婳和云灝點點頭。</br> 他盯著云瑾,“我媽是不是又惹你不高興了?”</br> 生怕她抑郁癥再犯了。</br> 云瑾微微一笑,“沒事,我弟弟和婳姐都在,你媽不敢太過分。沒說幾句,就被婳姐支出去了。”</br> 顧謹堯看向蘇婳,“謝謝你。”</br> 客氣得有點疏離。</br> 不過蘇婳能理解。</br> 畢竟云瑾剛生完孩子,體內(nèi)激素失調(diào),情緒過分敏感,疏離點好。</br> 正說著,樓下傳來低沉好聽的男聲,“阿堯,給你帶了月子餐,快下來接。”</br> 這聲音,一聽就是顧北弦的。</br> 顧謹堯下樓。</br> 茶幾上擺著好幾個高檔食盒。</br> 顧北弦指著食盒,挨個介紹:“這是人參松茸雞湯,這是冬蟲夏草,這是黃芪烏雞湯,其他的記不清了。你生孩子辛苦了,好好補一補。”</br> 顧謹堯忍俊不禁。</br> 明白顧北弦這湯是送云瑾的,覺得不好意思,就這樣信口胡謅。</br> 小逸風聽到顧北弦的聲音,興沖沖地喊一聲“爸爸”。</br> 邁開小腿腿,就朝樓下跑。</br> 跑出去沒幾步,忽然想起什么,倒回去。</br> 俯身湊到小顧驍奶呼呼的小胖臉上,小逸風吧唧親了他一口,煞有其事地說:“小弟弟,我爸爸來了,我要回家了,改天再來找你玩。你乖乖的吃奶睡覺,不許哭鬧哦,哭鬧不是男子漢。”</br> 小顧驍睜大眼睛瞅著他,只會本能地動動手蹬腿。</br> 太小了,不會說話,連笑都不會。</br> 倒是把云瑾逗笑了。</br> 云瑾笑道:“還有顧纖云呢,你不能只親小弟弟,也親親小妹妹。”</br> 小逸風一本正經(jīng)地說:“顧纖云是女孩子,我不能親她。我爸爸說了,男女授受不親,要保持距離。”</br> 云瑾更樂了,“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是你未來的小媳婦兒。”</br> 小逸風認真地想了想,“以后再說吧,反正我現(xiàn)在不能親她。”</br> 云瑾朝蘇婳豎起大拇指,“小家伙,年紀小小,就開始守男德,高!”</br> 蘇婳莞爾一笑。</br> 看樣子以后得多帶小逸風過來找云瑾玩,省得她產(chǎn)后抑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