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蘇婳家出來。</br> 靳帥去車子后備箱取了禮物，來到顧謹堯和云瑾的家。</br> 顧謹堯不在。</br> 云瑾在樓上，還沒出月子，穿著寬松舒適的棉質睡衣，正抱著孩子哄。</br> 保姆在哄另外一個。</br> 靳帥也沒啥顧忌，大喇喇走進主臥。</br> 把禮物放到門后，靳帥說：“我找蘇婳修復一個茶杯，順便來看看你倆孩子。”</br> 被順便了，云瑾沒覺得有什么。</br> 她彎起眼睛沖靳帥一笑，用下巴指指墻邊的沙發，“自己坐，想喝什么？讓阿姨去倒。”</br> 云瑾有點產后胖，月子里捂得又白，一笑，像朵開得正香的盛世牡丹花。</br> 懷里抱著孩子，衣服穿得肥大，頭發扎在腦后，發絲蓬松，有點亂。</br> 她身上有種俗世的幸福感。</br> 靳帥靜靜看她幾眼，發覺內心很平靜。</br> 她再也不是他十幾歲時暗戀的那個青澀美好的女孩了，她已經為人婦，為人母。</br> 也是奇怪。</br> 十幾歲時，他鼓足勇氣向她表白，被拒，他賭氣勸自己放手。</br> 之后她疏遠他排斥他，他也勸自己放手。</br> 后來她交男朋友，訂婚，結婚，生孩子。</br> 他無數次勸自己放下，卻未能真正放下。</br> 可是如今，再見云瑾，他心如止水，毫無波瀾，甚至隱隱覺得云瑾有點陌生。</br> 原來能讓人真正放下過往的，是新的戀情。</br> 不知不覺，顧華錦已經取代了云瑾在他心中的位置。</br> 和云恬嬉笑怒罵糾纏了一年多，都沒取代，短短時間，卻被顧華錦取代。</br> 對的人，是不分時間長短的。</br> 云瑾見他出神，問：“你和大姐怎么樣了？”</br> 靳帥道：“等這次拿了冠軍，就向她求婚。”</br> “哇！”云瑾又驚又喜，“你們發展得好快！這才幾天，就打算求婚了！閃電般的速度！”</br> 靳帥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一副老成持重的口吻說：“不快了，她等了我三十七年，不能再讓她繼續等下去了。”</br> 云瑾大眼睛亮晶晶的，“聽起來好浪漫！”</br> 靳帥心說，這有什么浪漫的？</br> 憨丫頭，真憨！</br> 以前沒發現她憨。</br> 如今和顧華錦一對比，才發現她憨態可掬，可能是顧華錦太聰明，把她襯憨了。</br> 坐了一會兒，靳帥要走。</br> 他從傭人手中接過孩子，抱了抱。</br> 小孩子太軟，他抱得小心翼翼，生怕孩子哭，讓他沒面子。</br> 望著懷中嬰孩天真可愛的小臉，靳帥這次心里想的卻是，如果和顧華錦生個孩子，會是怎樣？</br> 估計一開口就滿嘴生意經。</br> 反正不會像云瑾這樣憨乎乎的。</br> 陪孩子玩了一小會兒，靳帥離開。</br> 出了大門，剛要上車。</br> 碰到顧謹堯從車上下來。</br> 靳帥搶先說：“你先別往我頭上扣帽子，我是來看你兒子和你女兒的，早知你不在家，我就不來了。”</br> 顧謹堯面無波瀾，“喜歡小孩就自己生一個。”</br> “放心，會生。華錦基因那么優秀，到時我們會多生幾個，羨慕死你。”</br> 顧謹堯劍眉微擰，“你是看中我大姐，還是看中我大姐的優秀基因？”</br> 靳帥剛要如實回答，忽然想到楚墨沉和蘇婳的話。</br> 他挺直腰桿，非常硬氣地說：“這不是你該管的。等比賽結束，我會向華錦求婚。如果她答應，我就是你姐夫了。小子，以后對我放尊重點，見了面，要恭恭敬敬地喊我一聲‘姐夫’，不要動不動就打我恐嚇我，否則我會動用顧家家法。”</br> 顧謹堯瞅著他那嘚瑟樣，很想給他松松骨頭。</br> 暗道，大姐什么眼光，怎么看上了這種人？</br> 除了長得帥，會擊劍，家里有錢，其他一無是處。</br> 靳帥朝他揮揮手，“妹夫，不，小舅子，再見！”</br> 說完，他飛快地上車。</br> 那架勢，生怕上慢了，顧謹堯會打他似的。</br> 目送靳帥的車走遠，顧謹堯給顧北弦去了個電話，“靳帥要向大姐求婚了。”</br> 顧北弦微詫，“這么快？”</br> “我到現都不理解，大姐那樣的女強人為什么會看上靳帥這種？那晚靳帥喝醉酒，大姐搶著要送他，我當時沒阻止，現在特別后悔。”</br> 顧北弦忍俊不禁，“我記得前些日子，你還拉著我一起撮合的。這才幾天，你就變卦了？”</br> “我也不知道，反正心里很矛盾，想讓倆人在一起，又不想，有種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br> 其實顧北弦也有這種感覺。</br> 但是架不住顧華錦喜歡。</br> 感情的事，外人不好評判。</br> 結束通話。</br> 顧北弦給顧華錦發了條信息：聽蘇婳說，靳帥馬上要集訓了。如果是封閉式訓練，你們可能要好幾個月見不到面。</br> 很快收到顧華錦的回信：謝謝老弟，云瑾已經告訴我了。</br> 隔天。</br> 靳帥停好車，下車，拉著行李箱，背著大包小包，朝訓練場地的大門走去。</br> 一步三回頭。</br> 卻只看到父親遠遠縮在車后，時不時露頭瞅他。</br> 沒看到顧華錦的影子。</br> 靳帥暗暗失落。</br> 他要集訓的事，告訴了蘇婳，告訴了云瑾，告訴了顧謹堯。</br> 按說這些人會把消息傳到顧華錦的耳朵里。</br> 如果她在意他，會飛來看他吧。</br> 如果不來看他，就是不在意他。</br> 后知后覺，靳帥才發覺，再沒心沒肺沒臉沒皮的男人，談起戀愛來，也會變得別別扭扭，死要面子，活受罪。</br> 明明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非得讓別人傳話。</br> 都到大門口了，還是沒看到顧華錦的影子。</br> 靳帥臉上寫滿大寫的失望。</br> 覺得顧華錦不夠愛他。</br> 就不是第一次不行嗎？</br> 第二次又沒試。</br> 唇角拉下來，靳帥帥氣的臉陰沉著，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br> 忽然，耳邊隱隱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br> 緊接著轟鳴聲越來越清晰。</br> 靳帥抬頭，看到半空中一架商務直升機越來越近。</br> 快接近地面時，機艙門打開。</br> 舷梯降下來。</br> 一道纖長高挑的身影，穿一身利落的米色長褲長衫，順著舷梯跳下來。</br> 女人風情萬種一甩長發，沖靳帥揮揮手，“嗨，帥帥，我來了！”</br> 靳帥眼前一亮！</br> 來人不是顧華錦，還能是誰？</br> 他唰地一下松開手中行李箱，把肩上的大包小包拿下來，砰地扔到地上。</br> 邁開長腿就朝她跑過來，一把抱住她！</br> “可想死我了，還以為你不會來了！”</br> 顧華錦笑，臉頰貼在他脖子上，“我們帥帥要集訓，要為國爭光了。這么大的事，姐姐當然要來為你捧場了。”</br> 靳帥激動萬分，“等我拿了冠軍，我們就……”</br> 說到一半，他住了嘴。</br> 打算到時給她個驚喜的。</br> 但愿云瑾那個憨丫頭，沒把求婚的事告訴她。</br> 他拿起她的手，用自己的手丈量她的無名指，好買戒指。</br> 量完，又把她抱進懷里，嗅著她發絲間的馨香，他心潮澎湃，情意涌動，身體漸漸燥熱，“好想今晚就試試，可惜要進場了。”</br> “來日方長，不急。”</br> 顧華錦的出場方式太拉風，吸引了不少路人圍觀。</br> 可能在國外長大，顧華錦沒覺得有什么。</br> 靳帥更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顧華錦萬里迢迢飛來看他了。</br> 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br> 這時有嘹亮的口哨聲傳來。</br> 靳帥尋聲看過去。</br> 是他的幾個隊友，手里拉著行李箱，正一臉壞笑地瞅著他們，時不時地吹幾聲口哨，臉上寫滿八卦。</br> 靳帥表面嫌棄，實則暗喜，嗔道：“吹什么吹，沒見過情侶是吧？”</br> 隊友嘖嘖幾聲，“原來是情侶啊，你小子可算是脫單了！”</br> 靳帥大大方方地牽起顧華錦的手，相當自豪的語氣說：“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顧華錦，愛我中華的華，錦繡河山的錦。”</br> 隊友的口哨聲吹得更響了。</br> 靳帥暗戀云瑾的事，是眾所周知的。</br> 他們暗暗將顧華錦和云瑾對比，比來比去，覺得難分上下，各有千秋。</br> 女人都喜歡被另一方當眾承認。</br> 顧華錦也不例外。</br> 她心里甜絲絲的，嘴上卻低聲說：“小子，不介意我比你大十歲了？”</br> 靳帥垂眸瞅她，認認真真地說：“大一百歲，你也是我的女朋友，我愛的人。”</br> 顧華錦心里一陣甘甜。</br> 看，再成熟的女人，也喜歡甜言蜜語，喜歡海誓山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