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婳不放心,又挨個房間去找一遍。</br> 顧北弦猜到她的心思,這種時候阻攔,反而加深誤會。</br> 他什么也沒做,就單手插兜,站在后面,遠遠地看著她找。</br> 她平時做事一向不緊不慢,清雅有風度。</br> 今天卻像只沒頭的蒼蠅一樣,毫無形象地竄來竄去。</br> 看得他心情復雜,挺心疼。</br> 等蘇婳終于停下來時。</br> 顧北弦抬腳,走到她身邊,溫聲問:“你在找誰?”</br> 一夜未睡,蘇婳反應有點遲鈍。</br> 她沒想太多,也不打算藏著掖著,直接說:“我找楚鎖鎖。”</br> 顧北弦唇角溢出一絲無奈的笑,“你以為我和她過夜了?”</br> “嗯。”</br> 顧北弦笑意越發無奈,“但凡我對她還有半點興趣,當初就直接跟你離婚,娶她就是了。何必再繞那么大一圈,跑來海城和她開房?”</br> 蘇婳靜靜地望著他,“可是昨晚十點多,我給你打電話,是她接的。她在你房間,這是事實。”</br> 顧北弦蹙眉。</br> 從西裝褲兜里取出手機,翻到通話記錄。</br> 翻遍了,都沒找到蘇婳打過來的那通電話。</br>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楚鎖鎖接完電話,直接刪掉了。</br> 顧北弦眼神驟然一冷。</br> 捏著手機的手,漸漸用力。</br> 對楚鎖鎖的厭惡,又增加了幾分。</br> 蘇婳看著他,目光里的懷疑不減,“你們昨晚是在一起吧?”</br> 顧北弦眼瞼微斂,如實說:“昨晚,我打電話讓助理給我送文件。我爸派人問他要了房卡和文件,交給楚鎖鎖,讓她來送。她來的時候,我剛好在洗澡。等我洗完澡出來,看到她在,問清楚后,就把她趕出去了。”</br> 蘇婳擰眉,“你手機有密碼,她怎么能接你的電話?”</br> “我手機密碼是0618,你的生日,不難猜。”</br> 蘇婳半信半疑。</br> 見她還是不信,顧北弦撥通助理的號碼,“你派人去調我房間門口的監控,看楚鎖鎖進來多長時間,是怎么出去的,調完給蘇婳看。”</br> 助理應道:“好的,顧總,我現在就派人去調。”</br> 他都敢調監控了。</br> 自然是和楚鎖鎖沒什么問題了。</br> 蘇婳不出聲了。</br> 或許真的是誤會他了。</br> 顧北弦抬腕看了看表,摸摸她的頭,“現在訂餐來不及了,帶你去吃自助早餐吧。吃完我去開會,你回來補覺。”</br> 來的時候,蘇婳全憑一股子倔勁兒撐著。</br> 如今沒看到楚鎖鎖,那股子倔勁兒退去了。</br> 沒了支撐,蘇婳只覺得又累又困又乏,饑腸轆轆。</br> 和顧北弦去了頂樓的自助餐廳。</br> 她取了幾樣精致的糕點,接了杯熱牛奶,坐下吃起來。</br> 顧北弦給她端了份牛排,一小盅海參湯,放到她面前,“別吃太多甜的,吃點高蛋白的。”</br> 蘇婳把海參湯接過來,拿湯勺舀了一勺放進嘴里。</br> 忽聽一道嬌滴滴的聲音傳過來,“北弦哥。”</br> 蘇婳只覺得耳膜一緊。</br> 楚鎖鎖踩著高跟鞋,手里端著一盤糕點,扭著細腰,朝他們走過來。</br> 走到顧北弦身邊的空位前,拉了椅子,旁若無人地坐下。</br> 她拿起一塊蛋糕剛要吃。</br> 顧北弦冷眼睨著她,“滾去別的地方吃。”</br> “滾”這個字眼。</br> 可以說是相當不客氣了。</br> 楚鎖鎖臉皮再厚,也有點受不了。</br> 她紅了眼圈,垂下頭,睫毛撲簌撲簌地眨著。</br> “北弦哥,我到底做錯什么了,讓你這么嫌棄我?你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以前你那么疼我,為什么現在對我這副樣子?”</br> 顧北弦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我以前眼瞎,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吧?”</br> 這話說得也太不留情面了。</br> 他連自己都罵上了。</br> 楚鎖鎖咬著嘴唇,欲言又止。</br> 一副強忍委屈的樣子。</br> 顧北弦懶得搭理她,無情地說:“你坐在這里,真的很倒胃口。再不走,我就叫保鏢趕了。”</br> 楚鎖鎖再也受不了了,含著淚水,端起盤子走了。</br> 不遠處。</br> 顧傲霆在助理的陪同下,走進來。</br>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br> 助理去幫他取餐。</br> 看到顧傲霆,楚鎖鎖眼睛亮了亮,急忙走到他對面。</br> 把手里盤子放到桌上,她就坐在那里,垂眉耷眼。</br> 也不說話,蔫蔫的,像個小可憐。</br> 顧傲霆看到她眼睛含著淚,哭了,扯了紙巾遞給她,嚴厲的聲音少有的慈祥,說:“擦擦眼淚。”</br> 楚鎖鎖接過來,擦了擦,低聲抽泣著。</br> 她本就長了一副嬌嬌弱弱、楚楚可憐的模樣。</br> 下巴尖尖,大眼睛里全是水,鼻骨纖細,嘴唇小小。</br> 五官纖弱,帶一種琉璃般的易碎感。</br> 一哭起來,我見猶憐。</br> 別說男人了,連女人看了,都會心疼。</br> 顧傲霆也不例外。</br> 看著她這副模樣,他心里發疼,問:“是不是北弦又欺負你了?”</br> 楚鎖鎖哽咽一聲,低低地說:“我沒事。顧叔叔,你不要怪北弦哥,真的不關他的事。他以前對我真的很好很好,都怪我媽三年前強行把我們倆分開。是我對不起北弦哥在先。”</br> 她越是這樣說。</br> 顧傲霆越覺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br> 他嘆口氣,“你這么好的姑娘,那臭小子卻不知珍惜,是他沒有福氣。”</br> 楚鎖鎖拿紙巾輕輕擦著眼角,說:“顧叔叔,你別這么說,蘇婳姐也很好。”</br> 顧傲霆越發覺得她通情達理了。</br> 他語氣有點嫌棄地說:“那丫頭,也還湊合吧,就是家世太差了,對我們顧家沒多大用處。”</br> 聞言,楚鎖鎖剛剛被顧北弦捶死的心,又復活了。</br> 助理取來食物,放到桌上。</br> 顧傲霆拿公筷夾起一只大蝦,放到楚鎖鎖面前的餐盤里,說:“不像你,我和你爸生意合作往來多年,利益早就捆綁在一起。我還是更希望你和北弦結婚。”</br> “謝謝顧叔叔。我也想和北弦哥在一起,可他現在對我誤會太大了,都有點反感我了。”</br> 說完,楚鎖鎖拿起蝦,熟練地剝起殼來。</br> 全然忘記她之前說的,從不自己剝蝦那件事。</br> 顧傲霆用湯勺舀了勺粥,慢慢喝下,說:“你放心,顧叔叔會想辦法把你們倆撮合到一起的。你那么喜歡北弦,你們有情人,一定會終成眷屬。”</br> 楚鎖鎖面上不露聲色,心里卻樂開了花。</br> 事到如今,比起嫁給顧北弦,她更想打敗蘇婳。</br> 終有一天,她要把她狠狠地踩在腳底下。</br> 看她還能得意起來吧。</br> 所有的三角戀,到最后,都會演變成兩個女人之間的較量。</br> 這種較量,會持續一輩子。</br> 至死方休。</br> 吃完早餐。</br> 顧北弦要去參加那個全國性的樓宇經濟博覽會。</br> 蘇婳則返回酒店套房去睡覺。</br> 沒多久,助理就讓人把昨晚的監控錄像,發到了蘇婳的微信上。</br> 果然。</br> 錄像里,楚鎖鎖從進屋到離開,不到十分鐘的時間。</br> 十分鐘,做什么都不夠。</br> 上床更是不可能的。</br> 出去的時候,能看到楚鎖鎖是被顧北弦抓著手臂,趕出去的。</br> 她臉上的表情很難看,充滿了不甘,甚至有點猙獰。</br> 這不是上完床后,該有的表情。</br> 蘇婳把監控錄像快進。</br> 連著看了三遍,才退出來。</br> 放下手機,她如釋重負地笑了笑。</br> 幸虧連夜趕過來了。</br> 否則這誤會就大了。</br> 想起昨晚楚鎖鎖那副叫囂挑釁的嘴臉,真真是丑陋至極。</br> 壓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終于卸下來了。</br> 無事一身輕,蘇婳去浴室沖了個澡,上床睡覺。</br> 三個小時后。</br> 顧北弦開完會。</br> 快要離開會場時,他給楚鎖鎖發了條信息:地下停車場見。</br> 楚鎖鎖收到信息的時候,十分吃驚。</br> 因為顧北弦已經很久很久,沒主動給她發過信息了。</br> 她一時有點忐忑。</br> 不知他找自己要做什么。</br> 同時又心存期盼。</br> 女人么,都喜歡自欺欺人,喜歡心存幻想,尤其對愛過的人。</br> 再怎么傷害過,可是只要他招招手,她還是忍不住往上貼。</br> 楚鎖鎖也不例外。</br> 再怎么精于世故,畢竟也才二十二歲。</br> 會議還沒結束,她就提前離場,去衛生間仔細補了妝。</br> 補好妝,早早去地下停車場等著了。</br> 顧北弦來會場,乘坐的是酒店的專用車。</br> 楚鎖鎖很輕易就找到了。</br> 她提前站在車旁等著。</br> 等了會兒,瞟到不遠處,有一輛商務車有節奏地動著。</br> 隱約還能聽到女人壓抑的叫聲。</br> 聽起來又痛苦又興奮。</br> 楚鎖鎖盯著看了片刻,忽然意識到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了。</br> 她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起來了,面熱耳紅。</br> 情不自禁地幻想自己和顧北弦也那樣。</br> 青梅竹馬這么久,她和他還沒突破那一層關系呢。</br> 想到他那雙筆直勁挺的長腿,一定很夠勁吧。</br> 還有他緊實有力的腹肌。</br> 他無處安放的雄性魅力。</br> 她忍不住憧憬起來,身體漸漸燥熱不安。</br> 沒多久,就看到一道頎長高挑的身影,漸漸由遠及近而來。</br> 深色高定西裝,玉樹臨風,筆直長腿步伐生風。</br> 是顧北弦來了。</br> 地下停車場光線有點暗,他帥氣俊美的容顏,在明明滅滅的光影中,雕塑一般奪目。</br> 楚鎖鎖怦然心動,心跳加快,如緊鑼密鼓。</br> 他沒帶助理,也沒帶保鏢。</br> 就一個人來的。</br> 他一個人來赴約,是要做什么呢?</br> 楚鎖鎖忍不住想入非非,浮想聯翩。</br> 顧北弦越走越近。</br> 楚鎖鎖的心情也越來越雀躍。</br> 她踮起腳尖,朝他揮揮手,甜兮兮的聲音喊道:“北弦哥,我在這里!”</br> 那聲音,膩得像拉絲的蜂蜜。</br> 顧北弦眉眼冷峻,長腿闊步,走到她面前。</br> 楚鎖鎖眼含春情,眼神黏糊糊地望著他,“昨晚北弦哥把我從房間里趕出來,是因為酒店里有監控,不方便,對嗎?”</br> 顧北弦沒有表情,淡嗯一聲。</br> 果然如自己所料,楚鎖鎖心中竊喜。</br> 男人再怎么愛妻子,還是忘不了前女友的。</br> 就像媽媽說的,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br> 楚鎖鎖手捂胸口,四下張望了下,神神秘秘地說:“地下停車場,的確更隱蔽一些,也更刺激。”</br> 顧北弦唇角微勾,冷笑,沒應。</br> 楚鎖鎖以為他默認了,伸出手臂朝他腰上摟去,發情似的喊道:“北弦哥。”</br> 忽聽“啪”的一聲!</br> 楚鎖鎖只覺得臉上劇烈一痛!</br> 顧北弦手起掌落,狠狠抽了她一耳光!</br> 這轉折來得太突然了!</br> 楚鎖鎖懵了!</br> 她捂著臉,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北弦哥,你打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