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衛生間出來。</br> 秦野又把鹿寧抱回病床上,拿了糖水,插上吸管,喂她喝。</br> 喝完,他幫她擦擦嘴角,又喂她吃月子餐。</br> 一勺一勺,喂得極有耐心。</br> 鹿寧實在不習慣被人這么伺候,開口說:“阿野,我自己來吧,我是順產,沒你想象得那么嚴重。”</br> 可秦野固執勁兒上來了,我行我素。</br> 悶悶的,透著點兒霸道。</br> 鹿寧無可奈何一笑,心里卻甜絲絲的,像吃了根甘蔗。</br> 顧傲霆咳嗽一聲,對秦姝說:“不愧是我老顧的兒子,隨根兒。阿野雖然沒在我身邊長大,可這疼老婆的德行和我一模一樣。”</br> 秦姝瞥他一眼,“哪兒都有你,一天不往自己臉上貼金,就難受。”</br> 顧傲霆立馬乖乖閉嘴。</br> 關嵐羨慕得不得了,“阿野從小在那種環境下粗粗拉拉地長大。我一直擔心他心思不夠細膩,不會照顧人,怕寧寧嫁給他受委屈,沒想到他這么會疼人,不枉寧寧那么喜歡他。”</br> 顧傲霆哈哈一笑,“那是因為我的基因強大。”</br> 秦姝手悄悄伸過去,在人看不到的方向,用力擰了他胳膊一下。</br> 示意他少說話。</br> 秦姝眉眼含笑對關嵐說:“阿野這孩子,雖然在逆境中長大,可是他孝順父母,疼愛妻子和孩子,除了盜過墓,其他的沒犯過什么大錯,挺不容易。當然,他缺點還是有很多,你們當長輩的,該說說,該罵罵。俗話說,女婿能頂半個兒,以后阿野也是你們的兒子,該怎么使喚就怎么使喚,當成自家孩子,別拘束,也別捧著他慣著他。”</br> 鹿巍心里莫名的,竟生出點慚愧的情緒。</br> 秦姝太大氣,倒顯得他齷齪了。</br> 拿起手機瞅了瞅時間,鹿巍對顧傲霆說:“親家,你們都回去吧,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睡個覺,明天還得工作。我和我徒弟還有其他人,會保護好小秦陸。你們放心,我這人這不好那不好,對孩子卻沒壞心。”</br> 這話顧傲霆信。</br> 隔輩親。</br> 小秦陸又是他唯一的外孫。</br> 顧傲霆和秦姝也是累了,交待了幾句,離開。</br> 臨走前,顧傲霆特意留下一幫保鏢,在門外把守。</br> 鹿巍見關嵐哈欠連連,秦野也面露倦色,讓他倆去陪護床上瞇一會兒。</br> 關嵐困得厲害,走到陪護床上躺下。</br> 秦野不放心,硬熬著。</br> 他一會兒看看鹿寧,一會兒站起來和月嫂學著照顧孩子。</br> 那么個大男人,長手長胳膊的,動作卻很細致。</br> 挨到后半夜,人最困的時候。</br> 秦野撐不住,趴在鹿寧床邊睡著了。</br> 鹿巍杵在一旁,偷偷打量著他。</br> 越看越喜歡。</br> 暗道,好俊一男的,熬夜熬得有點滄桑,卻顯得更有男人味了。</br> 不知不覺幾年過去了,秦野性格越來越沉穩,情商也比從前高了很多,自打進了顧氏集團做事后,身上漸漸生出種一種商業精英的范兒。</br> 以前的老同事,誰不夸他女婿找得好?</br> 富家子弟,又高又帥,還寵鹿寧。</br> 鹿巍忍不住洋洋得意,在心里默默地對自己說,瞧,這是我半個兒子呢!</br> 他輕手輕腳地去取了衣服,輕輕披到秦野肩上。</br> 轉身對月嫂做了個噓聲,讓她也去瞇會兒。</br> 月嫂照做。</br> 鹿巍把燈關上,讓所有人都睡會兒。</br> 反正他眼睛能夜視,關上燈,也能清晰地看清小秦陸的一舉一動。</br> 小秦陸睡得香甜,小小的臉奶呼呼的,萌人一臉。</br> 鹿巍看看小秦陸,再看看秦野,心里堅硬的地方漸漸變得柔軟,有了種類似幸福的感覺。</br> 耳邊忽然傳來極輕的聲音,“哧……哧……”</br> 聲音細若游絲。</br> 要不是他受過專業訓練,鐵定聽不到。</br> 鹿巍頓時警惕,很快鎖定聲音是從窗口方向傳來的。</br> 窗簾拉著,看不到外面的情形。</br> 鹿巍腳步極輕地走過去,屏氣凝神靜聽。</br> 直覺玻璃被人從外面劃開了。</br> 鹿巍唰地一下拉開窗簾,手直接伸出去,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br> 對方反應也很迅速,立馬偏頭避開。</br> 一爭一斗間,玻璃咔咔地碎裂,往下掉。</br> 那人頭縮回去,拽著繩子就朝下滑。</br> 秦野聽到動靜迅速起身,要過去幫忙。</br> 鹿巍頭也不回道:“別管我!保護好寧寧和孩子!我早就料到這幫人會來,今晚一定抓住他們,斬草除根!”</br> 說罷他縱身一跳,順著繩子飛快地下滑,去追那人。</br> 鹿巍的徒弟、幫手和顧傲霆留下的保鏢們,聽到動靜呼啦啦沖進來。</br> 秦野冷靜地指揮道:“你、你和你,你們四個去幫他,剩下的人留下保護孩子。”</br> 眾人聽令。</br> 分別用最短時間綁好長繩,一路滑下去。</br> 眨眼間到了一樓。</br> 那人一身夜行衣,蒙著臉,像蛇一樣在醫院里七拐八拐,很快拐出醫院。</br> 鹿巍帶人窮追不舍。</br> 那人奔跑速度極快,專往偏僻的巷道里鉆。</br> 他越是這般狡猾,鹿巍越想盡快把他抓住。</br> 如此狡猾的對手,不抓住,后患無窮!</br> 眼瞅著周圍的建筑物越來越偏僻,他們越追越遠。</br> 忽然一陣陰風吹來,碩大的圓月縮進烏云。</br> 天色變得陰暗。</br> 只顧追敵的鹿巍忽覺腳下一個踏空,下一秒身子倏地下墜!</br> 好好的水泥路面竟憑空冒出個大窟窿!</br> 還沒等鹿巍反應過來,人已經掉進陷阱里,腳上一陣劇痛。</br> 他被鐵夾夾住,是那種超大的捕獸夾,舊時用于捕猛獸的。</br> 鹿巍疼得渾身直抽搐!</br> 他強忍疼痛,彎下腰要將捕獸夾從腳上拿下來。</br> 誰知唰地一下,一道金剛網從天而降,將他生生罩住!</br> 鹿巍深吸一口氣!</br> 用力去掙,想把金剛網掙開。</br> 可是這網材質特殊,他掙不開。</br> 很顯然,對方是有備而來,白天來那一出,是為了讓他留下,在醫院割玻璃是餌。</br> 大費周章搞這么多,就為了將他抓住。</br> 等鹿巍被擒上來時,看到自己的徒弟、幫手和保鏢,全被用同樣的金剛網罩住了。</br> 對方差不多有七八個人,全是一身黑衣蒙著臉。</br> 鹿巍冷笑,這個云恬還挺有兩把刷子的。</br> 不,布局這么縝密,應該不只是云恬,還有陸璣,或者其他高人。</br> 他后悔,上次車禍為什么要手下留情,留她一命?</br>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br> 鹿巍和手下很快被帶到一處極隱秘的地下密室。</br> 門重重關上。</br> 為首的蒙面人打開一個小巧的密碼箱,從里面拿出一個深棕色玻璃瓶。</br> 將瓶塞打開,蒙面人壓低聲音說:“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得罪人了,死了變鬼后,別來找我。”</br> 說著那人拿著棕瓶朝鹿巍走過來。</br> 鹿巍敏銳地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br> 里面有高錳酸、重鉻酸鉀等強酸成分。</br> 功效和過去的化尸水差不多。</br> 鹿巍面色巨變!</br> 這化尸水往人身上一澆,不死也得爛。</br> 鹿巍萬萬沒想到自己算計一生,居然要窩窩囊囊地死在這種手段之下。</br> 他拼了命地掙扎,可是徒勞!</br> 蒙面人將化尸水往鹿巍肩上輕輕一灑。</br> 所到之處,衣服瞬間腐蝕,化尸水沾到的地方,皮膚迅速潰爛!</br> 鹿巍疼得耳鳴眼花,猶如被萬箭穿心!</br> 蒙面人哈哈怪笑,揮起瓶子就朝他眼上灑去。</br> 鹿巍絕望地閉上眼睛。</br> 想象中的劇痛卻沒來!</br> 只聽到蒙面人一聲怪叫!</br> 鹿巍睜開眼睛,看到蒙面人倒在地上,抱著受傷的手臂,蜷縮成一團,其他的蒙面人也紛紛中招。</br> 很快,門被打開。</br> 沖進來兩道人影!</br> 其中一人拿刀指著為首的蒙面人的脖頸。</br> 另一道則沖到鹿巍面前,掏出一把特制的刀,在金剛網上七割八割,眨眼間便將網割開。</br> 待看清那人面孔,鹿巍愣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