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小星妍滿百日了。</br> 宴會在京都最豪華的酒店舉行。</br> 當日賓客云集,來賓非富即貴。</br> 以前給小逸風辦百日宴,顧忌藺魁、藺鷙、顧凜和鹿巍,不敢大張旗鼓。</br> 如今這幫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投誠的投誠,終于可以放開了慶祝。</br> 顧傲霆、秦姝和顧北弦在樓下招呼賓客。</br> 蘇婳在樓上看護小星妍和小逸風。</br> 鹿巍內傷已經養好,在家閑著沒事干,一早就來了。</br> 給完蘇婳紅包,鹿巍瞅了瞅柳嫂懷中粉粉糯糯的小星妍,覺得十分可愛,忽然想讓鹿寧再生個女兒。</br> 人真是奇怪,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br> 鹿巍隨口問:“小逸風呢?”</br> 蘇婳回眸,看向窗口,“在那邊玩?!?lt;/br> 鹿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小逸風正和一個年輕男人在聊什么。</br> 確切地說是小逸風在說,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br> 男人安安靜靜地聽。</br> 鹿巍瞇起眼睛,盯著男人打量。</br> 男人身形高高瘦瘦,穿一身黑色休閑裝,卻束著長發,烏發濃墨,棱角立體,五官俊美,唇瓣含笑。</br> 雖然裝束不倫不類,卻有種“翩翩公子,玉樹臨風勝潘安”的風貌。</br> 下一秒。m.</br> 鹿巍突然面色大變,“怎么是他?”</br> 他起身就要沖過去,腿邁出一步,忽然想起上次在醫院被打得節節敗退的畫面。</br> 鹿巍退回來。</br> 今天賓客太多,他丟不起這個人。</br> 鹿巍壓下怒意,調整好情緒,問蘇婳:“那小子怎么在這里?”</br> 蘇婳無奈一笑,“他喜歡小逸風,保鏢攔不住他?!?lt;/br> 鹿巍心里咯噔一下,頓時如臨大敵,“你忘了?這小子和陸璣是一伙的,他還是藺鷙師弟。聽監獄長說,他去監獄探望過顧凜,說不定和顧凜也串通一氣。這么危險的人,你居然放他進來,還讓他離小逸風那么近!”</br> 蘇婳對鹿巍有所防備,不會透露太多,只道:“沒辦法,沒人能攔住他。”</br> “那就報警,由柯北出面趕走他?!?lt;/br> 蘇婳輕聲說:“報警也沒用,他沒傷害小逸風,沒傷害任何人,警方不能隨便抓人?!?lt;/br> “等他出手就晚了!你們太粗心大意了,他會傷害小逸風的!”</br> 蘇婳沒接話,只是靜靜望著鹿巍。</br> 一時猜不透他是真著急,還是假著急。</br> 老奸巨猾的鹿巍和背景復雜卻一根筋的墨鶴,她還是更相信墨鶴一些。</br> 如果墨鶴真和顧凜串通一氣,想對小逸風不利,早就下手了。</br> 不用等到現在。</br> 鹿巍還要說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好聽的女聲,“姐!”</br> 蘇婳一怔,心臟驟然疼了一下,眼淚倏地就到了眼眶。</br> 是云瑾。</br> 云瑾來了。</br> 蘇婳猛地回頭,看向云瑾,千言萬語聚在喉嚨口,卻不知該從哪句說才好。</br> 云瑾咧開嘴沖她一笑,“姐,我帶顧纖云來看小星妍和小逸風了?!?lt;/br> 蘇婳眼圈紅紅的,幾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碎聲說:“我以為你再也不肯來見我?!?lt;/br> 云瑾用力抱緊她,“我好得差不多了。犯病的那段日子,就像被鬼迷了心竅一樣,鉆進牛角尖里出不來了,控制不住想這想那。又是吃藥,又是做心理疏導,加上親戚朋友不停地勸,終于走出來了。這個病看著不流血不斷骨,卻生生折磨人,折磨我自己,折磨阿堯,真可怕?!?lt;/br> “是啊,我生小逸風后,也會有那種情緒。明明烏鎖鎖去世了,可我還是忍不住介意。但那時北弦躁郁癥,我被分了心思。”</br> 二人松開,相視一笑。</br> 所有陰霾煙消云散。</br> “嘎嘎,嘎嘎……”</br> 顧纖云盯著小逸風的方向,張著小嘴一個勁兒地喊。</br> 圓乎乎的小身子在保姆懷里亂掙,想下去找他玩。</br> 可能遺傳了云瑾的運動基因,不到十一個月,顧纖云就已經開始學走路。</br> 正處于走不好,非要走的階段。</br> 保姆放她下來,雙手攙著她的兩條小胳膊,扶著她走。</br> 顧纖云嫌她麻煩,甩開她,邁著小胖腿一歪一扭地朝小逸風走過去,嘴里“嘎嘎嘎嘎”地喊著。</br> 那憨態可掬的樣子,活像只小胖鴨。</br> 小逸風怕她摔倒了,急忙小跑著過來扶住她,嘴里嗔道:“小胖丫,你太小了,走不好就不要硬走,記住了嗎?萬一摔倒,很疼的?!?lt;/br> 顧纖云抬起小胖手去摸他的小帥臉,大眼睛樂得彎彎的,“嘎嘎?!?lt;/br> “笨,是哥哥,哥,哥?!?lt;/br> 顧纖云盯著他的嘴,很認真地學:“多,多,多多。”</br> 眾人皆笑出聲。</br> 小逸風卻愁壞了。</br> 怎么有這么笨的小孩?</br> 手把手地教,都教不會。</br> 一直靜靜佇立在小逸風身后的墨鶴,忽然渾身一凜,緊接著朝后看過去。</br> 后面是寬大的落地窗。</br> 他快步走到窗口,看向對面的高樓。</br> 直覺對面有人拿望遠鏡朝這邊看。</br> 本能地追過去,但又顧忌鹿巍和別人,怕他們對小逸風不利。</br> 墨鶴拿起手機,發信息給蘇婳:蘇小姐,我直覺對面大樓里,有人暗中朝這邊看,不知是敵是友,我的直覺一向很準。</br> 蘇婳想了想,應該是顧謹堯。</br> 他擔心云瑾和顧纖云,也想念小逸風和小星妍,想來,又怕不經意的舉動會刺激到云瑾,只能采取這種方式。</br> 蘇婳回:是友,別擔心。</br> 墨鶴這才放心。</br> 蘇婳剛放下手機,一陣腳步聲傳來。</br> 傭人報:“少夫人,陸先生和陸太太來了?!?lt;/br> 蘇婳抬眸看過去,是父母和恩恩來了。</br> 蘇婳急忙迎上去,喊道:“爸媽!”</br> 陸硯書和華琴婉應一聲。</br> 華琴婉將紅包塞給她,“我去看看小星妍?!?lt;/br> 她朝小星妍走去。</br> 陸硯書抱著恩恩,要跟上去。</br> 恩恩的目光卻被墨鶴吸引。</br> 她掙著從他懷里下來,“是鶴鶴哥哥!鶴鶴哥哥回來了!我要去找他!”</br> 陸硯書彎腰將她放下來。</br> 恩恩邁開小細腿,就朝墨鶴走過去。</br> 小碎步走得很快,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br> 來到他跟前,她仰起小腦瓜,盯著他的臉怔怔看了好幾秒。</br> 確認是他無疑,恩恩這才脆聲說:“鶴鶴哥哥,我和媽媽給你買了衣服,前幾天給你送,我姐姐說你走了,不會回來了。衣服在我家里,你等著,我現在就回去給你拿。”</br> 不等墨鶴回答,恩恩轉身就跑。</br> 跑得風風火火。</br> 那架勢,仿佛跑慢了,墨鶴就走了似了。</br> 墨鶴急忙說:“不用,我有衣服?!?lt;/br> 陸硯書也喊:“恩恩,等吃完飯再回去拿,不著急?!?lt;/br> 恩恩頭也不回,“不,吃完飯,鶴鶴哥哥就走了?!?lt;/br> 陸硯書怕她跑丟了,急忙去追。</br> 可小孩子勁兒上來了,跑得真的超快,像一溜煙似的,眨眼間就出了大門,直奔電梯而去。</br> 陸硯書儒雅慣了,居然追不上。</br> 墨鶴身形忽地一閃,瞬間來到恩恩身前,速度快得像閃電。</br> 恩恩怔住。</br> 搞不明白,墨鶴明明剛才還在宴會廳里,怎么像從地下冒出來一樣,一下子就到了她面前?</br> 墨鶴俯身望著她,眸色溫柔,“別怕,鶴鶴哥哥不走,先吃飯?!?lt;/br> 說罷他俯身將她抱起來,原路返回。</br> 恩恩在他懷里,呆呆盯著他俊美如玉的臉。</br> 只覺得鶴鶴哥哥好好看!</br> 比爸爸好看,比小逸風也好看,爸爸老了,小逸風太幼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