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音依舊俏生生地笑,“受罪就受吧,想要孩子,哪有不受罪的?總得付出,才有回報,對吧?”</br> 她說得對。</br> 沒什么是輕輕松松就能得到的。</br> 云瑾不再說什么,只是心疼地上前抱抱她,說聲“加油。”</br> “好,我會加油。”</br> 說完,顧南音又交代一遍,“千萬別讓我爸媽知道啊,尤其是我老爹。他那人特矯情,事兒爹一個,會鬧著讓我和墨沉哥離婚的。還有我臭哥,他也事事兒的,別告訴他。”</br> 云瑾點點頭,“放心。”</br> 顧南音朝顧謹堯揮揮手,臉上是星星般明亮的笑,“小哥哥再見,和瑾瑾一定要幸福哦。”</br> 顧謹堯想笑卻笑不出來,只道:“保重,有需要給我打電話。”</br> 顧南音嗔道:“好啦,別那么沉重。我是去做試管嬰兒的,是好事,別一個個的,悲傷得好像我要去上刑場一樣。”</br> 顧謹堯還是笑不出來。</br> 他想到蘇婳早前做試管嬰兒,一次一次,受盡折磨。</br> 顧南音是他當成妹妹一樣的人。</br> 他看不得她們受苦,卻又無能為力。</br> 辭別后。</br> 顧南音轉身走進婦產科大樓。</br> 來到輔助生殖門診。</br> 楚墨沉早就在等候區等著她了。</br> 看到她的身影,他快走幾步,過來牽住她的手,說:“都打點好了,馬上就到你了,今天先取卵。”</br> 明明是深秋,他手心卻是濕的。</br> 全是汗。</br> 顧南音捏捏他的手指,笑容明艷輕松,“別緊張,你看我,一點都不緊張。”</br> 楚墨沉成熟英俊的臉依舊緊繃著,“打全麻吧,局部麻醉也行。我問過醫生,不打麻藥,取卵會疼。剛才出來的人,有好幾個都哭了。”</br> 顧南音說:“我也咨詢過,打麻藥會影響卵子活動和質量。既然做,就做好,優生優育,不打麻藥了。我從小到大,過得太順利太幸福,老天都嫉妒,受點罪就受點罪吧。”</br> 楚墨沉握緊她的手,聲音悶悶沉沉,“都怪我,害你受罪。”</br> “不全是你的原因。醫生說,咱倆這種情況,叫不明原因性不孕,男女因素均不能排除。這樣的還不少,占不孕人群的10%-20%。”</br> 護士開始叫顧南音的名字。</br> 顧南音拿著就診卡和病歷走進取卵室。</br> 按照護士的要求,脫了鞋,躺到取卵手術床上。</br> 顧南音雙眼盯著天花板,握緊拳頭。</br> 說不緊張,那是裝的。</br> 醫生用超聲探測卵泡,說:“密密麻麻的卵泡,你可能多需要點時間,取你一個可以頂三個。”</br> “好的,醫生,我準備好了。”</br> 準備工作做完,取卵開始了。</br> 那么長的取卵管穿刺進去。</br> 第一下,就差點把顧南音的魂疼走!</br> 不是扎針的疼,是拉扯到神經的那種,哧哧啦啦的,比鋸子鋸肉還疼。</br> 顧南音用力抓緊床邊欄桿,疼得發抖,卻不敢出聲,怕等在外面的楚墨沉聽到會擔心。</br> 她從小就嬌氣,對疼特別敏感。</br> 上次疼還是幾年前和楚墨沉同房。</br> 可是和取卵相比,那種疼就是小兒科。</br> 護士開始問顧南音一些生活瑣事,好分散她的注意力。</br> 注意力是分散了,卻沒能緩解她的疼痛。</br> 顧南音強忍著,牙關咬得緊緊的。</br> 直到醫生說換一邊,顧南音才知道原來過了那么久才取了一邊。</br> 接下來是取左邊卵巢的卵。</br> 同樣的疼痛又來了一遍。</br> 她睜大眼睛,看著墻上的鐘表一秒一秒地走,走了足足半個小時。</br> 好生漫長啊。</br> 她好想媽媽。</br> 從小到大,遇事就找爸媽,一找,爸媽就會幫她解決。</br> 可這次,找爸媽也沒用,只能自己擔。</br>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說:“好了,你很棒,很配合。”</br> 顧南音疼得一個字都不想說。</br> 總共取了八顆卵。</br> 下了手術床。</br> 護士推著她出去,到休息床上躺著。</br> 小腹又疼又漲,躺了半個小時,才好一些。</br> 護士交待,回去可以喝點冬瓜湯,脈動之類,不然會腹水。</br> 顧南音答應著,走出門。</br> 楚墨沉迎上來。</br> 他臉色蒼白。</br> 顧南音臉更白,紙一樣慘白。</br> 她彎起大眼睛,沖他故作輕松地笑,說:“不疼,一點都不疼,你看我都沒哭,也沒喊。”</br> 嘴上說著,眼淚卻嘩啦啦地流下來。</br> 她抬手擦掉眼淚,笑著說:“我不是疼的,我是高興的,一想到試管嬰兒成功后,我們就能有像小逸風和顧纖云那樣活潑可愛的小寶寶了,我開心得掉眼淚。”</br> 楚墨沉從褲兜里掏出手帕默默地幫她擦掉眼淚,沉聲說:“成不成的,就做這一次。我不想要孩子,要你。”</br> 顧南音白了他一眼,“出息。我想要孩子,做夢都想,名字取了一籮筐,就等著孩子出生了。”</br> 楚墨沉嘴上沒說什么,眼里卻是無盡的心疼和自責。</br> 安排助理去取藥。</br> 他扶顧南音去坐車。</br> 回到家。</br> 顧南音覺得自己沒什么問題了,只是有點累,想躺著好好休息休息。</br> 嫌楚墨沉不停地關心她,她打發他去公司。</br> 公司事是挺多。</br> 楚墨沉見她無恙,安排傭人守著,去了公司。</br> 沒想到他走后沒幾個小時,顧南音居然腹水了。</br> 一開始,顧南音沒當回事,繼續喝冬瓜水和脈動,排尿。</br> 慢慢的,肚子越來越大,越來越脹。</br> 脹得不能躺,只能半坐在床上,呼吸變得困難。</br> 她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讓傭人給楚墨沉打電話。</br> 楚墨沉一聽,急忙扔了公司的事,趕回來。</br> 邊趕邊打電話安排家里的司機送顧南音去醫院。</br> 等送到醫院的時候,顧南音路都不能走了。</br> 一走肋骨那里就戳得疼一下。</br> 每一步都像踩到刀刃上。</br> 楚墨沉等不及找輪椅,干脆彎腰抱著她。</br> 一路飛跑,進了就診室。</br> 護士拿儀器一測。</br> 嚇一跳!</br> 血壓和心率超高!</br> 醫生連忙開了藥,吩咐護士給顧南音掛蛋白,再輸一些膠體溶液,改善血管的滲透壓,緩解腹水癥狀。</br> 先保守治療,希望腹水能自己吸收。</br> 顧南音躺在病床上,硬挺著。</br> 肚子脹得硬邦邦的,像懷孕四五個月的肚子。</br> 等到夜深時,她居然無法呼吸了!</br> 楚墨沉向來處事不驚的一個人,臉色已經沒了人樣,跳起來催促護士:“快,我太太呼吸困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