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那么拼命干嘛？”老人看著身上的傷痕無比郁悶地說道。
    “我沒有拼命，我只是在很認真地做一件事情！我說過，我要打倒你！”長蘇一臉嚴肅，“而且，我還說過，要么揍你一頓，要么就殺了你！”
    “那你剛才為什么不殺了我？”老人好奇地問道。
    “因為我已經揍了你一頓！”長蘇理所當然地說道。
    老人突然不停地眨巴眼睛，把眼睛都弄紅了，鼻子抽了一下，數次欲言又止，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當真是老了，心都松軟了！
    長蘇不懂老人怎么忽然就變得憔悴了。
    可能是傷口太疼了吧！他心里暗暗想著。
    兩人就這樣躺在一張很大很大的床上，都沉默了下來。
    長蘇看著不停搖曳的燭光，心里面很不舒服，于是他吸了一大口氣，然后猛地吐射。
    雖然隔得很遠，但是蠟燭還是“噗”的一下就滅了。房間內頓時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長蘇這才滿意，腦袋在松軟的枕頭上蹭了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輕輕松松地做些深呼吸，心情很快舒暢了很多。
    剛才兩人打斗時，長蘇成功用劍光迷惑住了老人，不僅連連得手，傷到老人，后來更是把劍架在了老人脖子上。
    本來到了這個地步，長蘇已經算是贏了，可是這臭老頭不守規矩，知道長蘇不會殺他，便一掌把長蘇打飛了。
    “前輩！睡了么？”長蘇感覺很無聊，雖然身上的傷不痛了，折騰了一天也累了，但是怎么也睡不著。
    “臭小子！你覺得我還睡的著嗎？”老人沒好氣的說道，可是一張嘴又扯疼了臉上的紅腫，不禁呻吟了一聲。
    “我不是臭小子，我有名字，而且我身上不僅不臭，還很香呢！不信你聞聞！”長蘇把手伸到老人旁邊，卻直接被老人打開了，只好作罷，繼續說道：“我叫邊春長蘇，前輩怎么稱呼？”
    “春長蘇？好名字！你父親給你取得嗎？”老人稱贊道。
    “不是春長蘇！是邊，春，長，蘇！”長蘇糾正道，然后神情變得很沮喪，“這是我爺爺給我取得。我沒有見過父母，爺爺也早就去世了。”
    “孤兒？我也是呢！”老人沒有看到長蘇的表情，但他肯定那一定是不好受的，心里不由得對長蘇產生了同情。
    “前輩也沒有見過父母嗎？”長蘇好奇地問道。
    “我以前有個名字叫平安，父親在我一歲多的時候就病故了，母親……”老人說著說著突然頓住，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前輩不像是壞人，為什么要當山賊呢？”長蘇覺察到剛才的話題似乎讓老人想起不開心的往事，于是趕緊換了個話題。不過，這個話題貌似也不太輕松。
    “呵呵——！”老人的身子不自然地繃緊了，牙咬得吱吱作響。
    長蘇雖然很佩服老人年紀這么大了，牙口還這么好，但是他好像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人這一輩子，有些事是逃避不了的。看著老人那么傷心，他很想幫幫老人。他讀的書那么多，看過那么多大道理，開導人應該不難吧。
    于是，他說道：“前輩，可以給我講講你以前的故事嗎？就是你沒當山賊之前的日子。”
    “你想知道？”這句很明顯的刺激到了老人敏感的神經，他的身子一張一弛，呼吸時輕時重，沉默了很久。
    長蘇猜此時老人的表情肯定十分的精彩，他很擔心老人這么大年紀了，心臟萬一承受不住，會不會就這樣與世拜拜。那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雖然可以除掉一大禍害，但是這樣死掉也太便宜這老東西了。
    想著想著，長蘇就打算換一個輕松的話題，比如他今天又帥了啊，人品又好了啊，功夫又牛逼了啊……
    這么多愉快的話題，他們一定會很聊得很愉快的。
    可是，就在長蘇想要開口時，老人說話了。
    “我十歲那年的一天，娘從外面抱回來了一只樣子像豹的野獸。娘說，這只豹子不知怎么受傷了，躺在草叢里哀吼不已，眼里還有淚水。娘心生不忍，就把它抱了回來。事后娘還常慶幸的說還好豹子是被她發現了，如果被獵人發現了的話肯定會被剝去皮毛換錢。可是我當時卻不喜歡它，因為它太重了。你知道嗎，它足足有七尺長，一百多斤重，娘抱著它一定很累！而且，它吃的太多了，比我和娘吃的都多。”
    “可是，從此野豹就在我們家住下了。在和它相處的日子里，我漸漸喜歡上了它。因為，它并不兇，很可愛，經常陪我做游戲。那段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一個月后，它的傷好了。它開始時常發呆，悶悶不樂，也很少陪我玩耍了。我以為它又生病了，可是娘說它一定是想家了。”
    “我那時雖然覺得還是外面好玩，但是如果讓我離開家兩三天的話，我也會想家，也會不開心的。于是，我雖然很舍不得，但是還是決定，把野豹放回山林。野豹走的時候，不停地回頭看我們，我想它也一定舍不得我和娘。”
    “野豹走了，我們的生活又恢復了原先的生活。可是，有一天村里的夫子說我娘不守婦道，要把我娘浸豬籠。呵呵！我娘只是幫村口的乞丐縫了一件衣服……”
    “娘走了，永遠地離開了我！我把娘的尸體偷了出來，埋在了村外。然后，我發了瘋似的，把整個村子燒了。親眼看著熊熊大火把整個村子吞沒，聽著慌亂地求救聲，我發瘋似的哭，發狂似的笑。”
    “就在我想要自殺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只野豹，它竟然說話了。它對我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沙啞地大叫，不晚！不晚！你來的正是時候！你看！你聽！多么美妙啊！”
    老人像個孩子一樣。
    不！他一直都是個孩子！
    “你真是個魔鬼！”長蘇雖然很同情老人，但是老人的做法讓他毛骨聳立，臉色蒼白。
    “哈哈哈！魔鬼？我就要做魔鬼！只有這樣，所有人才會怕我！”老人陰森的笑著。
    “不對！應該是當你是魔鬼的時候，你才不會害怕。”長蘇反駁道。
    “怕？我從來不曾怕過！”老人冷漠地說道。
    “你有恨，你有仇，可是這和那些無辜的村民有什么關系？你娘是冤枉的，難道那些村民就沒有無辜之人？你殺了所有人，難道你娘在天之靈就會安心？我就不相信，你沒有做過噩夢！在無數次的夢里，那些被你害死的無辜人肯定化成了厲鬼找你，你的母親肯定也不能原諒你！”長蘇起身指著老人大聲地說道。
    “沒有！沒有！沒有——！”老人突然痛苦地抱著頭大叫起來。
    “你說是想勸你大哥回頭向善，其實是應該是你，想回頭！卻不敢上岸！”長蘇不顧老人痛苦的模樣，話語步步緊逼。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老人緊緊的捂著耳朵，蜷縮著身子，面容猙獰，不停地滾來滾去。
    “我剛才真的應該殺死你！可是那樣真的太便宜你了！”長蘇說完，便走出了屋子。
    天空依然一片漆黑，沒有一點星光，讓人很是壓抑。長蘇爬上了屋頂，希望冷風可以吹散他心中的煩躁。
    半個時辰后，屋子里沒有了一絲動靜，長蘇開始有些不安了。臭老頭不會想不開吧！就在長蘇實在坐不住，想要跳下去看看時，突然一只手從身后搭在了他的肩上。
    “我叉！臭老頭！你想嚇死我啊！”長蘇嚇得不停地拍著胸口。
    “想跳房了斷？”長蘇斜眼瞥著老人，“雖然這房不高，而你又有些厲害，但畢竟年老體弱，一躍而下，也許真能一命嗚呼呢！”
    老人沒好氣地推了長蘇一下，道：“說什么鬼話，這就是你讀的圣賢書？”
    似乎又怕長蘇說出什么晦氣的話，他趕緊接著說道：“屋里太悶，出來透透氣！”說完，便坐在了長蘇身旁。
    長蘇“哦”了一下，沒再多說。
    長蘇低頭看著屋檐，老人舉目望著遠方，四下里作語的只有風。
    終于，還是長蘇耐不住寂寞，對老人說道：“你真的不打算跳么？”
    “一想到娘那么善良，我卻這么殘忍，就覺得我不配做娘的兒子！”老人神色中充滿了憂傷，“你說，娘會不會不喜歡我了？”
    話非答所問，老人或許只是等待著長蘇先開口吧。
    “沒有母親會不喜歡自己的兒子！相反，孩子變壞了，母親反而會認為是自己的過錯。”長蘇勸道。
    “你真的是個孩子么？怎么像個妖精？”老人凝視著長蘇，說笑道。
    “呵呵——你真會開玩笑！”長蘇不自然地笑道。
    人類應該是不喜歡妖精的吧！
    “對了！你剛才說那只豹子會說話，難道它是妖怪？”長蘇問道。
    “對！他就是我的大哥，山寨的大當家！自那天大哥把帶上我山寨，到現在已經過了六十多年了！大哥還有七位同胞弟弟，他們只是比我大一點兒，我們一起長大親如兄弟！兄弟中我排行老九，可是因為妖怪生長緩慢，看起來我竟像是他們的長輩。如今我都老邁不堪了，八位哥哥還都是二三十歲的樣子。”老人笑了起來。
    “咦？有打斗聲！”長蘇突然站了起來。
    “不好！大哥！”老人跳下房頂，迅速向大當家的新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