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
黃然打量著眼前的張問道,眉角露出滿意之色,“不錯不錯,居然能夠承受得住藥力。有你一人,足以抵得上數百藥奴,不,數千藥奴!”
黃然再次拿出一粒丹藥,然后厲聲喝道:“張嘴!”
張問道不動聲色,他能做的反抗也就是忤逆一下黃然的意思了。
聞道后修為的恐怖威壓瞬間壓到張問道的身上,將張問道壓得動彈不得。
不過他卻感受得到一點,那就是這一次的威壓似乎變弱了。
由于天生目盲的原因,他的感知敏銳無比。
又或者,我變強了。
是我變強了嗎?
拔劍,真的能讓我變強嗎?
容不得張問道再想那么多,一顆丹藥已經入口,然后落入喉中。
同樣是那么痛,不同的是這一次張問道沒有再次痛暈過去。
看著張問道的反應,黃然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居然沒有痛暈過去,太好了,看來這一次藥的效力應該差不多了。”
然后黃然厭惡地看了渾身鮮血的張問道一眼,道:“趕快給我把這個藥奴拖下去,然后請少主過來!”
張問道中兩個藥童拖著出了藥房,到了張問道居住的柴房,兩個藥奴蠻橫地將張問道丟了進去,張問道感覺到兩個藥童已經離去。
然后他掙扎著關上了房門,背靠著柴門全力想要睡去。
終于,天將明時,張問道進入了夢中的世界。
一個月以來,老人還是坐在青石上,但是張問道從來沒有和老人對話過一句。
不由分說,張問道走向路上的第二柄劍,這是一柄巨劍,巨劍劍身通體呈黑色,無鋒,但是張問道卻能感受得到劍中蘊涵的霸氣。
張問道深吸一口氣,伸手握住劍柄,全力上提。
劍身緩緩離開地面,巨大的劍握在一個小小的身體中是那么可笑。
但張問道卻不覺得可笑,放下巨劍,張問道毫不留戀的走向下一柄劍。
那是一柄通體寒冰打造的細劍,細劍上散發著驚人的寒氣,將地面上一丈方圓都染了白霜。
張問道看著眼前的冰劍,再一次沉靜下來。
十天后。
黃然對于張問道這個藥奴越來越滿意了,因為上次他將張問道試過的丹藥獻給了黃輕侯,得到了一大筆獎賞,以及,黃輕侯的賞識。
對于黃然來說,獎賞倒是其次,但是黃輕侯的賞識足足讓他高興了數天才冷靜了下來。
黃輕侯可是聞道榜上的天才,這樣的人,只要不隕落,將來都是一方巨擘。
能得到聞道榜上的人的賞識,讓黃然覺得榮耀與夢想又一次在向他招手。
“這次是氣血丹,你若是能承受下來,我便告訴藥童,讓他們改善一下你的伙食。”
道完,一粒丹藥已經被他塞到了張問道的嘴里。
張問道的腦中沒有理會肉身的痛苦,他的心中不斷地響著一個聲音,威壓,又變弱了。
而我,真的變強了!
忍著劇痛,張問道聲音顫抖著道:“我只要饅頭和白水。”
黃然雙眼一瞪,冷哼道:“還真是賤骨頭啊,這樣都不死,賤骨頭就是賤,連改善伙食的機會都不要!哼!給我拖下去!”
夜里,渾身鮮血的張問道嚼著白面饅頭,喝著白水。
“我的心,還不夠堅定。所以我拔劍的速度還是那么慢。但若是我的心沒有其他的干擾,便能極情于劍。
吃更好的食物固然能滿足一下口腹之欲,但這樣只會讓我分心,世界的繁雜只會擾亂我的道心,分心于外物。
不行,我不能有一絲分心,哪怕是食物都不行!
我要我的心中,除了劍,再無它物!”
張問道閉上雙眼,再一次進入夢中的世界。
七年后,真正的故事,從這里開始。
張問道站在矮山的山頂,他的面前只有一柄劍,那最后的一柄劍。
素問。
張問道在這七年里只學會了一件事,拔劍。
七年的時間,他拔了無數柄劍,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回首望去,滿目皆劍。
張問道伸手握住素問的劍柄,然后靜心,再緩緩用力。
可是素問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一如張問道第一次拔劍,但是不同的是,張問道似乎有一種感覺,如此下去,他一生都無法將素問拔出。
他搖搖頭,“又失敗了。”
青石上的老人走上山來,道:“你強行斬盡外物與劍的聯系,極情于劍,故而你走到了這里,但是,也僅止于此。
七年來,你所經歷的,只有痛和劍。
只有你入世,踏入了紅塵中,若是你還能極情于劍,那么你便能將素問拔起來了。”
張問道點頭,嘆道:“是啊,該離開這里了。不過離開之前,我想去做一件事。”
歲月總是不饒人,攔住黃輕侯七年的難關終于被度過,饒是黃輕侯是聞道榜上的少年,這世間最強的少年之一,聞道這個境界還是困住了他七年。
而今天,二十四歲的黃輕侯終于入道了。
入道,修行者的第二個大境界。
聞道有先后,先七脈,后三脈,開十脈則為聞道巔峰。
先七脈通過藥物累積,或許可以強行沖破,可是后三脈卻只能通過自己的修行突破。
開辟后三脈說難也難,就是黃輕侯,這個聞道榜上的天才,也被它攔住了七年。
說不難也不難,曾有一人,名為李純罡,本是凡人,卻只在葬劍閣松濤林中悟了一劍,而后朝聞道,夕入道。
一日入道,一日之后境界突飛猛進,將同時代的天驕遠遠地拋在身后,讓他們望塵莫及。
天下有道,有劍道,葬劍閣因為李純罡的一劍獨占劍道三分天下。
李純罡天資之強,世人嗟嘆不已,因為他一生只敗過一次,敗在那個令所有人言而生畏的天山祖師劍下,七劍。
對于黃家來說,今天可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黃輕侯縱使不如李純罡那般驚才艷艷,但也仍是這世間最強大的青年之一。
無人會拿黃輕侯與李純罡對比,因為李純罡的在劍道上的天賦,如同神賜。
黃然今天很高興,非常高興,因為他為了讓黃輕侯提升境界,日夜煉藥,今天終于有了回報,他可以感受到黃家眾人看他的眼光完全不同了,以前或許還覺得煉藥師只是一個副職,不如純粹的修行者戰斗力強,但是他黃然不一樣,他的丹藥,培養出了一位天才。
喝的有些微醉的黃然似乎有些飄飄然,他似乎已經看到了榮黃富貴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忽然他覺得背后有些針扎般的疼。
黃然回頭,面前是他最好的爐鼎,張問道。
張問道穿著的依然是一身藥奴的衣服,破破爛爛,不過卻很干凈,因為張問道不想因為任何事亂了自己的心。
有些微醉的他沒有注意到張問道的目光,因為在他看來張問道只是一個瞎子,一個替他墊腳登上高位的梯子。
“原來是藥奴啊,對了,今天本藥尊很高興,說吧,要多少白面饅頭,我全都給你。”
張問道沒有理會黃然的話,自顧自的說道:“你知道你最大的錯誤嗎?你最大的錯誤,不是你將我當藥奴,當做一個試驗品。你最大的錯誤,是你不該每一次都用威壓壓迫我服藥。”
黃然的眼里露出怒色,酒意頓消,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是不是變了,這個從來都是一言不發的藥奴今天怎么這么多話。
而且怪怪的?
試藥試藥試糊涂了吧?
黃然的眼角忽然露出一絲不滿之色,“錯誤?真是可笑啊,一個凡人,也膽敢說修行者犯錯!哈哈哈哈,真是瘋的不清啊!哼!我還以為你還有繼續試藥的資格,沒有想到,居然已經瘋了,看來,也沒有留你的必要了。”
道完,黃然的聲音冷了下來,屬于聞道境八脈強者的威壓向著張問道撲面而來,想要將張問道壓成肉末。
張問道腳下的石磚咔擦一聲碎裂成兩半,蛛網般的裂痕瞬間在張問道的腳下蔓延開來。
只是威壓,便足以碎石破玉,這便是修行者的自信,更何況,黃然還是一個聞道后八脈的修行者。
但是黃然永遠不會忘記眼前的一幕,張問道似乎是沒有感受到他的威壓一般徑直向他走來,他的威壓,對于張問道來說,如同微風拂面,將張問道不做束縛,披在肩上的長發吹得飛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