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在野一愣,臉色微沉,起身將門打開,看著外頭道:“我在哪里,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安排了?”
越桃一驚,連忙跪了下去,皺著眉道:“相爺息怒…奴婢,奴婢只是一時情急。顧娘子的身孕都已經(jīng)確診了,您回來的時候沒人告訴您么?”
自然是有人告訴的,方才一進府湛盧就說過了。
沈在野抿唇,也沒回答她,慢悠悠地跨出去道:“走吧,過去看看。”
“……是。”
越桃起身,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那桌上琳瑯滿目的首飾,應(yīng)該是爺剛賞的。
自家主子有了身孕他不賞,竟然一回來就到爭春閣來,把東西一股腦給了姜氏?!偏心也不帶這樣的吧,姜氏又沒懷孕!
心下氣憤,不過越桃也不敢吱聲,跟著相爺就趕緊往溫清閣去。
桃花沒跟去,喊著青苔進來,將東西收拾了,鎖進柜子里。
“主子,現(xiàn)在院子里很多人都在溫清閣呢。”青苔道:“咱們不去沒關(guān)系么?”
“夫人和秦氏去了么?”桃花問。
青苔搖頭:“聽說夫人和秦氏在靜夜堂念經(jīng),為相爺?shù)淖铀闷砀D亍!?br/>
“那不就得了。”桃花笑道:“夫人自己認的顧氏有孕,現(xiàn)在卻找著借口不肯去看,既然如此,那咱們又去湊什么熱鬧?”
這話又是什么意思?青苔聽不懂了,有人懷孕不是好事么?現(xiàn)在打好關(guān)系,也沒什么不好啊?
不過自家主子既然這么說了,那她還是安安靜靜呆著吧。那邊女人成堆的,也難免出什么亂子。
溫清閣。
顧懷柔臉上又重新帶上了嬌媚的笑,抱著肚子坐在床上,看著沈在野輕聲道:“沒想到妾身能有這個福氣,懷上爺?shù)牡谝粋€孩子。”
沈在野目光溫柔地看著她:“既然有了,就好好養(yǎng)著。”
除了這句話,難道沒別的可以說了么?顧懷柔有些不滿,她聽這句話已經(jīng)聽了太多遍了,這肚子里好歹是長子,再不濟也是長女,爺沒什么獎賞就罷了,連句好聽的話也不肯說?
心下不悅,她面上也就顯出些委屈來,輕輕嘆息道:“爺?shù)男睦铮遣皇窃缇蜎]有妾身了?”
“怎么會這么想?”沈在野道:“若是沒你,你這孩子難不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旁邊的人都笑了,孟氏捏著帕子,溫溫柔柔地道:“懷著身子的女人,難免多想些,爺也該多陪陪顧氏,好生寬慰她。”
“最近朝政之事有些繁忙。”沈在野道:“懷柔還得讓你們多照顧。”
孟氏抿唇,看了顧懷柔一眼,輕聲道:“爺這話說出來,就更容易讓顧娘子多想了,您一直繁忙,卻總在爭春閣里呢。方才回府,也是問也沒問就朝爭春閣去了。”
微微皺眉,沈在野抬頭看了孟蓁蓁一眼。
他討厭女人在他面前指手畫腳。
被相爺這眼神一驚,孟氏連忙低頭不敢再說,手里的帕子揉著,有些慌張。
顧懷柔瞧著,心里就更涼。爺護姜氏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了?旁人說都說不得?那這府里以后,還有其余人的立足之地么?
“待會兒我會讓人送補品藥材過來。”沈在野起身,看著顧氏道:“好生休養(yǎng),若是當真生下相府的長子,必有重賞。”
“……妾身恭送爺。”顧懷柔低頭,聽見那半點猶豫也沒有的離開的腳步聲,心里悶得難受。
屋子里剩下了一群女人,越桃才到床邊來小聲道:“奴婢也替主子委屈,爺一回府就賞了姜氏一堆珍寶,而您這兒就只有些藥材。姜娘子可沒懷身子,是您懷了啊!爺怎么這么不公……”
顧氏聽著,手捏得更緊:“你別說了。”
“有些事兒咱們還是裝作不知道,要活得快樂些。”孟蓁蓁淡淡地道:“非去跟爺心尖上的人比,可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么?”
顧懷柔抬頭看她,嗤笑了一聲:“什么時候孟娘子也肯認別人是爺心尖上的人了?”
“有些事,不承認也沒用。”孟氏在旁邊坐下,嘆息道:“你還沒看清么?就爺如今這一門心思撲在姜氏身上的樣子,即便你當真生了長子,也不會有什么變化。該得寵的人家繼續(xù)得寵,該失寵的你就繼續(xù)失寵。長子可能會得爺喜愛,但長子的母親就不一定了。”
心里一沉,顧懷柔咬了咬牙。
她怎么能就甘心這樣下去?好不容易手里有了翻盤的棋子,若還被姜桃花給蓋死了,那她這一輩子才算是完了!
沈在野回去了爭春閣,桃花已經(jīng)在吃點心等午膳了。
“爺回來了?”她笑著迎上來:“顧氏如何了?”
“沒如何,好生養(yǎng)著的。”在軟榻上坐下,沈在野朝湛盧道:“拿副象棋來。”
湛盧應(yīng)聲下去,桃花連忙擺手:“妾身可不會下。”
“我也沒指望你能陪我下。”嗤笑一聲,沈在野揮手:“坐在旁邊繼續(xù)吃你的點心,爺有事情要思考,你最好別出聲。”
“好嘞!”桃花應(yīng)了,端著盤子就在他對面坐下。
三國不管哪一國的士大夫好像都挺喜歡玩象棋的。看著沈在野的棋面,姜桃花雖然不懂,但也覺得殺氣騰騰。
他執(zhí)紅色,兵過河界象走田字,左右手同時開擺,沒一會兒就把黑色的卒子吃了兩個。桃花瞧著他眼睛看的地方,是黑方的“車”。
然而,他停在這里不動了,像是在想什么東西,良久之后終于下了決定,開始繼續(xù)擺弄,嘴里沉吟:“不得不丟啊。”
桃花好奇地湊了個小腦袋過來:“丟什么?”
“獻炮打車。”沈在野喃喃,說著說著抬頭瞪她一眼:“你又聽不懂,問了有什么用?”
姜桃花:“……”
好吧,他懂他厲害,她就抱著盤子當個安靜的吃點心圍觀者足矣。
棋沒下完,僅僅是拿掉黑方一個車,沈在野就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對面的女人,輕輕一笑。
這突然而來的笑容讓桃花差點連盤子都沒抱穩(wěn),連忙往后縮一點,戒備地看著他:“您又想做什么了?”
“別緊張,我只是覺得你今日的妝容很好看。”沈在野微笑,揮手讓湛盧收了棋子,難得大方地張開雙臂:“過來。”
桃花一愣,丟了盤子立馬飛撲過去,鉆進人家懷里抱緊,然后抬頭看他:“爺,您知道嗎?您認真想事情的時候特別好看。”
“真的?”沈在野低眼看她:“迷惑住你了么?”
“您要是心里不打著算盤算計妾身,那就真的是迷惑住了。”桃花一臉討好地看著他:“妾身伺候爺又盡心又盡力的,您可不能再坑妾身了!”
斜她一眼,沈在野低聲道:“盡力的是我。”
“……”
這種相互算計的時候,他能不要說這種讓人臉紅的話嗎!桃花咬牙,埋頭就往他懷里蹭:“妾身不管,爺?shù)枚嗾疹欐恚碇皇莻€弱女子!”
“景王聽見這話,可能得掐死你。”頭頂上的聲音淡淡地道:“你這樣的女子叫弱女子,世間沒幾個好男兒了。”
“多謝爺夸獎!”桃花笑得眉毛不見眼的:“但是妾身的愿望還是只是在這院子里安穩(wěn)度過一生。”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出這院子的。”沈在野溫柔地道:“我說話算數(shù)。”
姜桃花一愣,抬頭皺眉:“爺難道沒聽過,男人要是靠得住,母豬也能爬上樹?”
沈在野:“……”
“姜桃花,你哪一天不頂撞我,是不是就渾身難受?”
嘿嘿笑了兩聲,桃花伸手就將他的手臂一起抱在懷里,可憐巴巴地道:“妾身就是個夾縫里求生的無辜之人,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說得這么凄慘,她活得不是好好的么?現(xiàn)在錦衣玉食還有各種賞賜,都讓院子里的其他人羨慕死了,還不知足。
輕哼一聲,沈在野伸手拎了她放在地上:“我還有事要去書房,你自己待著吧,沒事就別去顧氏那邊添亂了。”
“是!”桃花連忙點頭,目送他大步離開。
直覺告訴她,有人要遭殃了。但不知道是誰。
因著顧娘子的身孕,府里最近注意力都在溫清閣。先前沈在野給顧懷柔的懲罰好像都沒了,梅照雪每日都送大量的補品藥材過去,時不時還送點首飾賞賜。
有夫人帶這個頭,院子里的其他人賀禮自然也沒少,讓顧懷柔抑郁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不少。
“人情冷暖,這時候就最為明顯了。”護著肚子在花園里走,顧懷柔嗤笑道:“有心的人,再怎么敷衍也知道送個鐲子過來,可瞧瞧咱們爭春閣那位,真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越桃抿唇道:“姜娘子看樣子是當真沒把您放在眼里。”
“她有爺?shù)亩鲗櫍馨颜l放在眼里?”孟蓁蓁從另一條小路過來,剛好遇見她們,張口就道:“聽聞有好些時候沒去給夫人請安了,也是夫人大度,沒怪罪。”
看她一眼,顧懷柔頷首:“孟娘子如今也這么清閑了?”
“能不清閑么?”孟氏冷笑:“爺最近也不曾來我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