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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時候的他們還沒有碰到過這許多煩心事，他們的父親是廬安的縣太爺，受人尊敬，最討厭的事情也只是母親那邊有討厭的親戚上門，小小的廬安縣城，就是他們的家，徐明燁閉著眼睛都能從城西走到城東。
    然而他怎么也沒有料到，遠(yuǎn)在京城，幾乎像不存在一般的徐家親戚，以一種強勢蠻橫的態(tài)度，迫使他的妹妹離開了家。
    一晃多年過去了，當(dāng)年那個只會窩在他懷里哭的小女孩已經(jīng)長大，長成了明麗動人的大姑娘，舉手投足間都綻放著光彩，眉眼間還能依稀辨別出她兒時的模樣，但再也不是那個躲在他身后，連話都不敢跟陌生人說的膽小懦弱女孩。
    可在徐明燁心里，不管明玉成長到什么地步，即便是到現(xiàn)在能自己撐起一片天，明玉始終是他的小妹妹，需要他保護需要他疼愛的姑娘，這樣的妹妹要遠(yuǎn)離他，嫁到遙遠(yuǎn)的西北，即便是受了委屈受了氣，連個給她安慰的人都沒有。徐明燁一想起來，就心如刀絞，難以割舍。
    “你看你，變了這么多……”徐明燁嘆道，語氣帶了些落寞遺憾的意味“要是以前的你，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嫁那么遠(yuǎn)的。
    這話聽起來讓明玉心驚肉跳的“什么叫以前的我？”明玉笑道“我還不是一直那樣。”
    徐明燁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而正色問道：“你打定主意要嫁司馬宏了？”
    明玉微紅了臉，點了點頭。
    徐明燁伸手摸了摸明玉的頭.笑容中帶著溫柔和不舍，點頭道：“好，爹娘那邊我去說。日后若是……想家了，不想在西北過了，哥哥這里，永遠(yuǎn)都是你的家。”
    “嗯。”明玉鼻頭發(fā)酸，她這輩子都還不清欠家人的債了，原以為能守著家人過一輩子，沒想到最后因為她的任性.還是要分開。
    徐明燁出了明玉的房間時，回頭看了眼低頭收拾東西的明玉，嘴角泛起了一個復(fù)雜的微笑，父母不知道，不代表他也不知道。從他當(dāng)年去天水看望明玉，他就察覺到了。梨香告訴他明玉生了場大病，忘記了很多事情。可他想，忘了誰，明玉也不會忘記他這個從小就依賴的哥哥，然而明玉第一眼看到他時.完全似打量陌生人的眼神讓他心驚肉跳。
    他的妹妹沒有那么多心思，膽小又怯懦，高興了就會跟他撒嬌，受了委屈就會不管不顧的跟他哭訴，不會對他有試探，有察言觀色，一開始他以為是妹妹在安西侯府孤苦無依，長大了，后來他才覺得，這真的不是他的妹妹了.他的小妹妹性子躁坐不住，最頭疼握筆，哪里會每天huā費一兩個時辰在凝氣練字上面？最重要的是.那么膽小怯懦的小女孩，哪里敢只帶著丫鬟從淪陷的城里逃出來，一路回到家里？
    這些他都不敢跟家人說，秘密和疑惑只能埋在心底，永遠(yuǎn)的埋藏一輩子，他沒有辦法證明也沒有辦法解釋，他也承擔(dān)不起說出來的后果，他想如果說了出來.他可能就永遠(yuǎn)失去妹妹了。
    可不管明玉成什么樣子.到底還是不是他記憶中膽小嬌怯的小女孩，都不重要了.她依舊是他的妹妹，只要她過的幸福喜樂.徐明燁自認(rèn)就足夠了。
    水路行了十二天，徐家人下了船后重新雇了輛小船，進了大江的分叉支流，支流是小河，水流平穩(wěn)，明玉坐在烏篷船上看著河岸上已經(jīng)變成金黃色的蘆葦，暗道要是一開始便是這樣的河流，司馬宏也不至于可憐巴巴的暈船暈成那副模樣。
    船家是個老手，精瘦的身材，五十上下年紀(jì)，已經(jīng)是九月的天氣，他還只穿了單衣，褲腳袖子綰的老高，光著一雙大腳掌，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恼驹诖^，撐篙劃了小半日一行人便到了廬安縣城。
    徐明燁領(lǐng)著一家人先去廬安縣衙遞了名帖，拜會了現(xiàn)任的廬安縣令，縣令夫人則是熱情中帶著討好巴結(jié)，招待了徐夫人等女眷。
    巧的是現(xiàn)任縣令也是一兒一女，兩個七八歲上下的小孩在后院的香樟樹下玩的不亦樂乎，明玉看著他們，看著熟悉的院子，好似時光倒流，影像重現(xiàn)一般。
    拜會完現(xiàn)任縣令，謝絕了留宿的邀請，徐明燁帶著家人直接住到了廬安的驛站，廬安只是個小縣城，來往的外地人都很少，驛站也小，好在也算是干凈。在船上顛簸了這些天，傅樂梅早沒了當(dāng)初上船時的新鮮勁了，跟明玉咬耳朵說再讓她睡船上，她就要吐了。
    明玉看她說的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忍不住笑著捏了捏她的臉，是誰當(dāng)初一聽要坐船水路，就激動的難以自已的？
    當(dāng)天下午，徐夫人帶著明玉和傅樂梅去街上買了上墳用的香燭和紙錢，回來自己將黃紙折成了一個個的元寶，幾個人折到晚飯時分，才折完了兩刀紙，裝了滿滿兩袋子，預(yù)備第二天上墳用。
    徐夫人尚有親戚在廬安，得了消息后紛紛來拜見，明玉和那些人不熟，之前在廬安住的那兩年，和這些人也幾乎沒什么來往，拉著傅樂梅躲到了旁邊的屋子里圖個清靜，留徐明燁和徐夫人來應(yīng)付那些人。可沒想到一會功夫，徐明燁也推門進來了。
    “你怎么也躲來了？”明玉笑嘻嘻的問道。
    徐明燁苦著臉擺擺手，那些人恨不得把他吃了，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揪著他就問如今官居幾品，媳婦兒家世如何，有人想去京城奔前程，求徐明燁給幫忙找個門路，有人想進衙門做小吏，拐彎抹角的求徐明燁幫忙說句話，更有心急的，當(dāng)場就帶了自家姑娘過來，問徐明燁有沒有納妾，不嫌棄的話就把“表妹”帶京城里去......
    聽的徐明燁臉都綠了，別說他如今只是新婚燕爾，就算是成親七八載了，也不會去納妾，徐家和傅家都沒這項傳統(tǒng)。
    “你年紀(jì)小不知道。”徐明燁苦笑“當(dāng)年外公去世，只留母親一個女兒，那些親戚欺負(fù)外婆和母親孤兒寡母，在外公尸骨未寒的時候，就打起了外公家產(chǎn)的主意，強要把母親配給別人，母親一怒之下頂著一身孝服，上縣衙擊鼓鳴冤，求縣太爺給主持公道......”
    沒等徐明燁說完，傅樂梅就眼神發(fā)亮的蹦了起來，揪著徐明燁的袖子連聲叫道：“那個縣太爺就是公爹，對不對？”
    徐明燁親昵的刮了下傅樂梅的鼻子，笑道：“是啊，一來二去，母親就嫁給父親了，當(dāng)然和這些親戚鬮翻了臉，多少年都沒來往過，如今見咱們?nèi)兆雍眠^了，又厚著臉皮上門了。”
    明玉抿嘴笑了起來，她還真沒想到，一向嚴(yán)肅的徐長謙老爹年輕時候還有英雄救美的浪漫愛情故事，她幾乎可以想象當(dāng)時，年輕冷峻的徐長謙上堂后看到那個容顏俏麗性子剛烈的姑娘，就喜歡上了，悶騷的他又不善于言談，明玉真不知道兩人到底是怎么成的。
    她這邊還沒問，傅樂梅倒是先替她問出來了“公爹那樣的人……這到底是誰先說出來的啊？怎么成的啊？”徐明燁又好氣又好笑，低聲說道：“這話你也能問的出來？我哪里知道，那會兒上還沒我呢！”
    明玉和傅樂梅齊齊的笑出聲來了。
    這會上徐夫人打發(fā)走了那群一肚子鬼心思的親戚，推門進來，正好看到明玉和傅樂梅靠在一起笑，冷不防看到了她，連忙止住了笑，心虛的低下了頭。
    “你們在笑什么？”徐夫人瞇了眼睛問道，鬼都瞧的出有問題。
    兩個人齊刷刷的抬頭看了眼徐明燁。徐夫人立刻看向了徐明燁“怎么回事？”
    “沒什么......”徐明燁暗罵明玉和傅樂梅沒骨氣，出賣他，含含糊糊的說道：“樂梅不認(rèn)識那些親戚，我跟她說來著。”
    徐夫人一臉不相信，光是介紹親戚能笑成這樣？“明玉，你來說，怎么回事？”
    明玉幸災(zāi)樂禍的看了眼徐明燁，一臉的正經(jīng)“真沒什么事，說著說著，哥哥就說道當(dāng)年你跟爹是怎么認(rèn)識上頭去了。”
    這群熊孩子！八卦八到自己爹娘頭上了！回想起年輕的時候，徐夫人臉上忍不住一紅，揪著徐明燁的耳朵罵道：“胡說八道，你怎么知道的？那時候有你嗎！”
    徐明燁悻悻然瞪了眼明玉，他就知道這丫頭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
    等到第二日天微微亮的時候，一家人就起身去了墓地，幾年時間下來，墓地少人修葺，荒草都長了老高，幾個人費了好大陣功夫，才算清理干凈了。燒紙的時候徐夫人忍不住又哭了一場，埋怨自己這么多年不回來看望父母，墳都被雨水沖淋的差點找不到了，看著徐夫人傷心難受，明玉鼻頭一酸，也陪著掉了幾滴眼淚。
    等回了驛館，徐夫人的心情才漸漸平靜下來，拉著明玉殷殷的問道：“你看看我，回來想給你外公外婆上墳燒紙都這么難！明玉，你……不嫁那么遠(yuǎn)，行嗎？”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