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人生哪個無1</br> 陳樨自由了還不到兩個月，又接到進組的通知。這回是宋明明親自替她拿下的資源，知名文藝片導演商業(yè)片試水之作。她要出演的是個山野里長大的少女，整日與馬相伴，勉強算是女二——反正女主角也沒多少場戲。聽說這個角色前期試過不少人，到底是因為陳樨馬術嫻熟中選，還是靠了宋明明和制片人的關系就說不準了。</br> 一聽說又是在鳥不拉屎的荒僻大山里連拍數(shù)月，還要提前到山里體驗生活，陳樨頭都大了。不能給她接一些都市劇嗎？難道她不配打扮得美美地和男演員談情說愛？</br> 宋女士對她的懈怠很是不滿：“是誰非要做演員的？你也不看看導演是誰，編劇是誰？這是多少人做夢都求不來的機會。給我打足精神，別丟了我的臉。不行就不要吃這行飯了！”</br> 陳樨自己可以慫，但不能接受別人說她“不行”，認命打包行李，又請了教練提前增強體能，每日揮汗如雨。陳教授見她剛為了上部戲瘦成紙片人，如今又要為了貼近角色讓自己變得“富有健康野性之美”，不由得搖頭。</br> 對于陳樨放棄讀研去拍戲這件事，陳教授保留了自己的意見。他不是圈里人，但是對這個名利圈多少有些了解。人在水中猶如一葉漂浮，自以為有了方向，其實只能順流而下。</br> 衛(wèi)嘉剛出事那陣，陳樨丟了魂一樣。她有她的堅持，陳教授能做的只是拜托律師多擔待，只要不出格，凡事由她去。她瘦成那個樣子，說是為了角色，他也信了。有一次陳樨在陽臺抽煙被逮住，陳教授看著一地煙頭，想說什么，到底沒說出口，淡淡勸她盡量克制。常玉上門鬧了一次，他也悄悄給擋了回去。</br> 這回臨行前，他問陳樨：“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br> “三十年后我才能回答這個問題。現(xiàn)在誰知道？”陳樨抱著瘦巴巴的小貓沒臉沒皮地笑。</br> 貓是陳教授買的。他不擅長安慰之道，不知從哪里聽說小動物有治愈心靈的良效，所以把這只三個月的金吉拉帶回了家，取名叫陳圓圓。陳樨偷偷看過他的刷卡記錄，確信他被無良貓販子狠狠宰了一刀。</br> 他們父女倆都不是會過日子的人，自顧尚且不暇，哪有閑工夫養(yǎng)貓。偏偏這陳圓圓身嬌體弱，三天兩頭拉稀便血。人沒被貓治愈，倒是三天兩頭跑醫(yī)院治貓去了。</br> “我去賺錢不好嗎？以后我養(yǎng)你，我會讓你走在大街上再也沒人管你叫‘陳教授’，只知道你是‘陳樨之父’。你好好在學校教書，下班回家照顧陳圓圓。開什么公司，建什么廠？”</br> 衛(wèi)林峰的橫死上了新聞，連帶著新廠的環(huán)境污染問題被爆了光，整個化工園區(qū)都被責令停產(chǎn)整頓了一段時間。孫長鳴認罰態(tài)度良好，整改起來也不含糊，也是他手段了得，聽聞工廠又一次向環(huán)保、安檢部門申請了復產(chǎn)驗收，只要通過驗收，有望恢復生產(chǎn)。</br> 只是不管明面上做得如何漂亮，新廠的廢料處理問題一日不解決，一日不能安生。陳教授是這個方向的專家，他和孫長鳴產(chǎn)生分歧后，已不再過問工廠事務。孫長鳴如今又頻頻聯(lián)系陳教授，幾次到家里、學校找他。孫長鳴了解自己這個老友的為人，也不談錢，只擺事實，說難處。拋開停產(chǎn)帶來的損失不提，廠區(qū)的硝基苯類廢料已經(jīng)大量囤積，無處轉移，也做不到有效處理，對周邊居民和整個園區(qū)來說始終是個隱患。孫長鳴承認先前的過錯，只要陳教授肯出面，他愿意不計成本代價，全力配合。</br> 常玉巴巴地來找陳樨喝茶，表示自己理解陳樨的心情，身為長輩，不該為了一點誤會斤斤計較。陳樨并不在意常玉的態(tài)度，她只是丈夫和兒子背后的影子。倒是宋女士也打電話了給陳教授，希望他能再幫孫長鳴一次——這讓陳樨有些意外。她知道老陳看似擰巴，最后多半會答應的。</br> 陳樨在大山的泥漿里摸爬滾打的時候，陳教授給化工廠的廢料處理設計了新的方案。他說于公于私，自己都該善后完畢再抽身。他白天有課和其它事務，只能下班后或夜里才去廠區(qū)露個面。孫長鳴說到做到，短短兩月，新的工藝設備已按照陳教授的要求安裝完畢，只等調(diào)試后便可試運行。</br> 陳教授中途出了趟差，途徑陳樨他們劇組所在地。陳樨嚷著要請老陳吃一頓當?shù)靥厣难蛉饣疱仯屗惺軄碜浴按笊降臒崆椤薄Ｌ觳粡娜嗽福菐滋靹〗M最大咖的演員請假去參加一個頒獎典禮。為了配合他的時間，后面那個場景的戲必須提前拍完。陳樨沒能如約從山里趕到縣城和老父親吃上飯。陳教授也沒有等她，改變行程提前回去了。</br> 當夜，陳教授不等放下行李徑直去了廠區(qū)檢查設備的調(diào)試狀況。他意外地看到了燈火通明的廠區(qū)，還有隱隱傳來的機器運作聲傳入耳中。</br> 孫長鳴被陳教授的電話驚擾了好夢，面對陳教授憤怒的質(zhì)問，他一個勁兒地賠不是。他說這是早早接下的一筆國外大客戶訂單，已到了最后的交貨期限。如若違約，代價高昂到難以承受。偷偷復產(chǎn)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下不為例！</br> 陳教授沒有與他理論，掛了電話便去自己的臨時辦公室整理資料打算離開。他與這個學生時代一路走來的好友大概永遠不會再有合作的機會了。辦公桌上擺了張舊相片，是孫長鳴前一陣拿過來的。照片里，兩個年輕人并肩站在大學校門口笑得意氣風發(fā)。陳教授還記得二十五年前的孫長鳴，熱情、聰明、充滿理想，總能給身邊的人帶來歡笑。他明知孫長鳴追求宋明明已久，卻仍舊抗拒不了年少時的激情妄念與宋明明擦出火花。這是孫長鳴最大的恨事，也讓他陳澍半生自認有愧。后來兩人各自成家，孫長鳴拋卻前嫌，陳教授也仍把他當做摯友。</br> 道不同，終究走不到盡頭。</br> 陳教授將照片正面朝下放進了抽屜，忽聽不遠處的廠房傳來異動。不等他有思考的機會，時間終止在了這一刻。</br> 那一夜的爆炸事故導致了十二人死亡，近百人受傷，整個廠區(qū)毀于一旦，周邊居民的農(nóng)田、房屋不同程度受損。陳教授也在那十二人之列。陳樨從劇組趕回，被告知人當場就沒了，說是粉身碎骨也不為過。</br> 事后經(jīng)調(diào)查組認定，事故的直接原因是廠區(qū)固體廢料庫內(nèi)長期儲存的硝化廢料持續(xù)升溫導致自燃，燃燒引發(fā)了劇烈的爆炸。孫長鳴瞞報了廢料的真實數(shù)量，私下違規(guī)開工使得廢料庫存進一步飽和，更直接導致了大量夜班工人傷亡。孫長鳴作為企業(yè)負責人連夜被控制，然而逝者已矣，無力回天。</br> 很久以后陳樨都沒有辦法釋懷，假如那天她趕去和老陳吃上了羊肉火鍋，將他多留一夜，是否老陳仍會買了三明治等她回家？她當然知道世間萬事皆有軌跡，彼端蝴蝶煽動翅膀時，此間灰飛煙滅或難幸免——這并非她的過錯，有罪的人終將受到懲罰。可是有什么用呢？她沒有爸爸了。</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