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赤條條的“尷”和“尬”3</br> 他說起這些事時臉上的笑很淺,但卻是發自內心的。也許他自己也沒意識到,這是他從一心撲在妹妹的媽媽身上能捕捉到的僅有的溫暖。陳樨又心疼又鄙夷,不置可否地說:“可惜我沒有這樣的哥哥。大人們讓我把川子當親哥,可他就知道惹了事找我擦屁股。難怪樂樂那么依賴你。”</br> “那倒沒有。我媽沒生病以前,衛樂才不會聽我的話。她什么都愛跟我爭,大人給了我們兩顆糖,她吃掉了自己的,還非要我那顆,不給就哭個不停。那時我也不懂事,我其實不喜歡吃糖,可是我討厭她在我媽面前哭。我媽每次都要我讓給她,因為我是哥哥。有一回因為搶一塊兒橡皮,她撕了我的暑假作業,正好被我爸看到了。我爸護著我,踹了衛樂一腳。她從小就怕我爸,哭都不敢哭,那天晚上又發燒驚厥了一回。我媽和我爸為這件事動了手,兩人沒完沒了地吵。衛樂退燒后,我把橡皮給了她,她開心壞了。可我爸接下來的大半年都沒回家,我媽總坐在馬廄旁發呆。從那次后,無論她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讓給她。”</br> “她為什么要跟你爭呢?她已經得到你媽所有的關注了。”陳樨思忖道:“你有沒有想過,她大概是希望你也能多關注她,所以才在你面前撒潑胡鬧。”</br> “我媽也這么說。可我那時只覺得很煩。后來還是因為橡皮出了事。村口的小賣部有整套花里胡哨的橡皮在賣,水果味兒的,衛樂很喜歡,纏著我給她買。她把新買的橡皮帶到教室,班上有女同學說自己有一套一模一樣的橡皮不見了,非說是衛樂偷走了她的。放學后衛樂被幾個同學拖到學校的后山,讓她把橡皮還回來,還要給她一點兒教訓。我在學校門口沒有等到衛樂出來,到處找她,在認識的人那里聽說了這件事兒。我趕到了后山,看到她被人圍著,一個勁兒地哭,也不辯解,摟著那盒橡皮怎么都不撒手。我本來要沖上去的,對方只是幾個低年級女生,她們在我面前不敢怎么樣。可我那時偏偏挪不動腳。我煩透了那盒橡皮,煩透了看著她哭。買橡皮的錢是我一個星期沒吃早餐攢下的,本來想給自己買本字典,衛樂只知道惦記她想要的東西。我不想再聽我媽說‘別讓你妹哭,你是哥哥’。我什么都讓給她了,可是憑什么?因為我和她同時投胎到一個子宮,結果我先被生了出來?”</br> 陳樨嘆了口氣,又聽衛嘉接著說道:“于是我自己回了家。我以為對方只是幾個小女生,繳了衛樂的橡皮,像以前那樣取笑她一會兒就散了。沒想到衛樂護著橡皮,把其中一個女生的手咬出了血,對方一氣之下扒了她的衣服。她就這么光著身子從學校走回了家,手里只揣著她的橡皮。她到家的時候天還沒黑,回來的路上要經過村口的大路……”</br> 他沒再往下說。陳樨完全可以想象那個畫面。她潤了潤喉嚨才輕聲問:“你媽后來又打你了?”</br> “沒有。”衛嘉搖頭,“我去學校后山把衛樂的衣服撿了回來,衛樂不愿意穿。她說我是壞人,她看到我從后山走開了。還說我不是她哥哥,以后也不許我叫她‘樂樂’。我媽讓我抱著這些衣服在院子里跪了一整晚。衛樂看我半夜還跪著,又想拉我起來,哭著去問我媽為什么要罰我。不好的事情她總是忘得很快。那件事后村里的人都拿衛樂當笑話看。我爸回來去學校鬧了一場,那幾個女生才向衛樂道歉。可衛樂再也不愿意上學,我爸媽沒勉強,替她辦了休學手續。我媽自己在家教她最基礎的知識,讓我跟我爸去了城里生活,只有節假日我們才會見面。后來的事我好像跟你提過,過了幾年,我爸有了外遇,我媽被查出肝癌晚期,沒有人再顧得上衛樂。她照顧不了自己,我不管她又能怎么辦呢?”</br> “她不是孤兒,你爸還在呢!我剛才還說他心疼你,真的心疼兒子應該替你分擔才對。說起來這都不叫‘替你’分擔。他是親爸,衛樂首先是他的責任!”</br> “我爸……他也不是不心疼我。”衛嘉有些難以啟齒,然而都說到這分上了,如她所言,光著就光著吧,也沒必要守著最后的遮羞布。</br> “我爸上半輩子算得上是聰明能干的人,他一直接受不了自己有個那樣的女兒。他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從外面回來常常只給我買禮物,我媽提醒他,他才會給衛樂帶兩顆糖。后來衛樂被村里的人取笑、說閑話,我爸更把她當成心里的一根刺。我媽生病他也認定是衛樂鬧的。”</br> 他越說聲音越低沉,與他相隔不過一拳的陳樨有時也只能勉強聽清。</br> “有件事兒連我媽也不知道。衛樂生病后沒多久,那時我們還沒上小學。有一次我爸開著車帶我們兄妹倆去玩兒。那是一個從沒去過的景區,晚上我們一起逛夜市,人特別多。有那種簡易的兒童游樂場,我想坐碰碰車,衛樂害怕。我爸就買票讓我一個人玩兒。等我玩兒了一圈回來,出口只有我爸在等我。我問他,衛樂上哪兒去了?他讓我先跟他回去,別的事不用管。我媽反復囑咐過我,在外面要看好衛樂。我掙脫我爸到處找衛樂,大聲喊她的名字。后來是夜市的管理人員聽見了,替我們把衛樂找了回來。她險些被陌生人帶走,糊里糊涂地說爸爸帶她上廁所,她出來的時候人就不見了。其他人都說我爸太大意,我知道他不是,他看著衛樂的樣子就好像看著身上的一塊瘡疤。他讓我不要在我媽面前提起這事,我答應了。回去后什么都沒說,衛樂也忘得一干二凈。”</br> 陳樨吁了口氣:“我的天!難怪你媽臨終前要把衛樂托付給你,她知道靠得住的只有你了。”</br> “不不,她知道我也討厭衛樂,討厭要把一個人當成自己甩不掉的包袱。我跟你說了那么多,但你很難真正體會那種感受。她一輩子也好不了,可她是我的親人,她什么都沒做錯,我不能恨她。我媽的病也是這樣,我們沒有選擇。我爸說我脾氣像我媽,其實我更像他。我也常常盼著衛樂消失,如果沒有她,我們都會過得輕松很多。”衛嘉木然道:“但我媽更愿意相信即使我再討厭衛樂,也做不出扔了她這種事。我只會一邊憎惡包袱,一邊背著它。”</br> (本章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