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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次日一早，許筠瑤假裝沒有看到唐松年那張欲求不滿的臉，無比乖巧地坐在一邊，讓阮氏喂自己用早膳。
    唐松年幽怨地瞅了一眼那對你吃一口再喂我一口的母女，片刻之后將視線落在吃得眉開眼笑，仿佛是品嘗著什么人間極品美味的女兒身上，看著那圓圓的小臉蛋上不知什么時(shí)候又跳了出來的一對小梨渦，既想伸手去戳一戳，又想將這梨渦的小主人拉過來揍一頓小屁股。
    真是個(gè)壞丫頭，有這般坑害爹爹的么！他的心中充滿了怨念。
    許筠瑤心中卻是極度舒暢，往日嫌棄不已的米糊糊，這會兒吃起來也覺得美味至極，察覺老匹夫在望自己，還轉(zhuǎn)過小臉沖他甜甜地笑，笑得唐松年心里酥酥麻麻的，對這小丫頭真是又愛又恨。
    倒是阮氏朝他露了個(gè)抱歉的笑容。
    唐大人思前想后，只覺得這日子繼續(xù)這般下去可不行，若是這小丫頭每晚都鬧這么幾出，他的命根子早晚得廢掉，到那時(shí)才是悔之晚矣！
    他著人請了大夫?yàn)榕畠涸\脈，想看看這小丫頭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適，否則怎的大夜里醒來幾回哭喊著找娘。
    結(jié)果大夫細(xì)細(xì)一把脈，便連聲道恭喜，只道小姑娘身子康健，較之以往已是大有好轉(zhuǎn)。畢竟作為一個(gè)經(jīng)常出入縣衙的大夫，他自然知道唐大人夫婦最為憂心的便是小女兒的體弱多病，如今小姑娘健健康康的，對府上來說確是一件大喜事。
    唐松年說不清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咋的，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懷疑那壞丫頭是不是純心和爹爹作對，只這個(gè)念頭很快便打消了。
    “大人，孫有才的妾室董氏前來告狀?！庇醒靡奂奔边M(jìn)來回稟。
    “她告何人？因何事而告？”他問道。
    “董氏狀告孫氏族人霸占孫有才財(cái)產(chǎn)，驅(qū)趕她們母女。如今兩幫人都在外面對罵呢！”
    孫氏夫婦雖然已經(jīng)死了，可還是留下不少的財(cái)產(chǎn)，孫有才無子，唯有與董氏所出的一個(gè)女兒，孫氏族人又如何會放過這么一塊大餅，必然轟然而上。
    而董氏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兩方人各不相讓，自然便吵起來了，吵著吵著便鬧到了官府。
    唐松年皺了皺眉，還是換上官服出面主持。
    賀紹廷抱著阮氏給他準(zhǔn)備的文房四寶，小臉雖然仍是一如既往地繃著，可眼里那曾經(jīng)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已經(jīng)消去不少。
    “……諾大的財(cái)產(chǎn)，又沒有男丁留下來，那些族人怎不眼紅。要我說，東西還不如給孫氏族人占了去，也好過便宜那姓董的小娼婦！”
    突然聽到有婦人的說話聲，他腳步一滯，又聽到有人道。
    “可不是，可憐田娘子辛苦大半生積攢下來的錢，若是讓那對娼婦母女得了去，還不氣得從墳里跳出來？”
    他抱著文房四寶的手不知不覺地收緊。
    “哎哎，你們說的可是城西孫宅那個(gè)爭產(chǎn)案？大人剛宣判了?！?br/>     “快說說，快說說大人是怎么判的？”
    “大人當(dāng)堂斥責(zé)董氏挑撥離間夫主與主母，使家宅不寧，主母無辜受屈，以致最終造成了悲劇，把董氏杖責(zé)二十大板。又訓(xùn)斥孫氏族人恃強(qiáng)凌弱趁人之危，不念同宗欺辱孤兒寡母，將帶頭鬧事的幾人杖責(zé)五十大板，明言孫有才家產(chǎn)由其獨(dú)女繼承，待其女出嫁后，族田、祖屋再依孫氏族規(guī)歸還孫氏?！?br/>     “大人英明！”
    ……
    那些仆婦還說了什么，賀紹廷也沒有聽清楚，只是臉色越來越難看，猛地加快腳步回到了自己屋里，把當(dāng)日那件短褂翻出來緊緊地抱在懷里。
    良久，他才小小聲地道：“姨母才不會生氣呢！她的東西也不會留給討厭的人?！?br/>     書房內(nèi)，沈銘滿懷唏噓地道：“那田氏也算是個(gè)精明能干的奇女子了，只可惜所嫁非人，以致白白丟了性命?！?br/>     唐松年點(diǎn)點(diǎn)頭：“孫家能有今日的富貴，她功不可沒，倒是孫有才辱沒了她?！?br/>     馬捕頭卻是心有余悸地道：“此女當(dāng)真是心思深沉，竟是從孫有才納了董氏那日起，便不動(dòng)聲色地將部分財(cái)產(chǎn)轉(zhuǎn)移并折合成銀票，留給孫有才幾間空殼子店鋪。若不是死得早，只怕日后孫有才和那董氏都得仰她鼻息過日子?！?br/>     “最可笑那董氏，只怕她死也不會想到，田氏生前竟然在官府給她入了奴籍，如今她莫說是孫家的家產(chǎn)，連自己的女兒都成了她的主子?！瘪R捕頭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地道。
    “所以說，孫家哪還留有什么財(cái)產(chǎn)，只怕過不了多久，債主便要上門了。”沈銘搖搖頭。
    唐松年看看天色，起身拍拍衣袍道：“時(shí)候不早了，你們有事自忙去。”
    而他，要回去哄閨女了。
    時(shí)候不早了？馬捕頭望望窗外的陽光明媚，不明白自家大人為何能得出‘時(shí)候不早了’這么一個(gè)結(jié)論。
    唐松年可沒空理會他，回到正屋見里面只得碧紋與女兒，揮揮手讓碧紋退了出去，上前把許筠瑤抱了起來，舉高至與他平視的位置，一臉認(rèn)真地道：“唐筠瑤，爹爹要與你進(jìn)行一次成熟的談話?！?br/>     成熟的談話？什么鬼東西？許筠瑤愣了一下。
    唐松年將她抱到一旁的軟榻上坐好，清清嗓子，又左右看看確信屋里除了他們父女再無旁人，這才小聲問：“乖寶丫，想要弟弟或妹妹陪你玩么？很乖很聽姐姐話的那種。”
    許筠瑤心中了然，臉上卻仍是裝作懵懵懂懂的模樣，好一會才耍賴般道：“不要，要娘，要娘！”
    唐松年被她噎了噎，不死心地又哄道：“寶丫晚上若是乖乖睡覺不再叫娘，明日爹爹便帶你出去玩?！?br/>     許筠瑤心中一動(dòng)，只還是裝著不解的模樣，撲閃撲閃著眼睛茫然望著他。
    哎呀，這小丫頭怎的這般可愛呢！唐松年愛極了女兒這副如同迷路小羊羔般的小模樣，手指頭癢癢，沒忍住掐了一把那紅撲撲軟嫩嫩的小臉。
    許筠瑤小嘴一扁便是一副準(zhǔn)備哭的模樣，慌得唐松年抱著她‘心肝兒肉小祖宗’地亂叫一通。
    看著唐松年恨不得把她供起來的模樣，她有些想笑，忙忍住了，睜著濡濕的眼睛糯糯地問：“去玩？”
    “對對對，明日爹爹便帶寶丫出去玩，給寶丫買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br/>     許筠瑤假裝思考了一會兒，抓著他的袖口，手指指著門口位置直喚：“去，去。”
    “寶丫是想現(xiàn)在便去么？”唐松年試探著問。
    “去，去玩，去玩……”
    唐松年想了想，左右這會兒他也沒有什么要緊事，先把小丫頭哄好了，到了夜里他才能一展雄風(fēng)。
    想到這兒，他干脆地道：“好！去便去！”
    頓了頓又有些緊張地問：“那寶丫晚上乖乖睡覺不再叫娘了么？”
    許筠瑤沖他揚(yáng)了個(gè)甜甜的笑容。
    就算老匹夫不來哄，她也是打算放過他的，畢竟若是每晚這般哭叫上幾回，她的嗓子也會受不了。而且這副小身子也是需要多休息經(jīng)不起累。
    唐松年這才徹底放下心來，重重地在女兒臉蛋上親了一口：“真是爹爹的乖女兒！”
    許筠瑤的臉色當(dāng)即便變了，立即仰起小腦袋叫得撕心裂肺：“娘，娘，娘……”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阮氏聽到女兒的叫聲，急急進(jìn)來問。
    “沒什么，我要帶寶丫出去走走，晚膳前便回?！碧扑赡瓯慌畠和蝗缙鋪淼慕新晣樍艘惶?，又見夫人進(jìn)來問，有幾分心虛地回答。
    阮氏松了口氣，也沒有再多問。
    父女二人“愉快地”達(dá)成了協(xié)議，唐松年換上常服，也不讓人備馬備轎，就這般抱著小丫頭出了門。
    對他的守信，許筠瑤表示還是相當(dāng)滿意的。
    大齊立國至今，安平縣經(jīng)過幾年的休養(yǎng)生息，百姓已經(jīng)基本上可以保證每日溫飽，街上人來人行的百姓臉上也有了對生活的盼頭。
    對百姓而言，上頭坐的是哪家皇帝他們不管，只要能讓他們吃飽穿暖的就是好皇帝。
    唐松年望望臉上難掩興奮的女兒，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動(dòng)著，仿佛看什么都新奇。
    “要，要，我要！”許筠瑤指著不遠(yuǎn)處賣糖葫蘆的中年漢子，叫道。
    也不知怎么回事，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她突然就憶起上輩子偶爾吃到的一根糖葫蘆，盡管已經(jīng)是很久遠(yuǎn)之事了，可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依然深深地刻在她的記憶中。
    不過，或許她想念的并非是糖葫蘆的味道，而是給她糖葫蘆的那個(gè)人。
    唐松年臉上的笑意凝滯須臾，隨即顛了顛懷里的小姑娘，笑著道：“好咧，給我家三姑娘買糖葫蘆去！”
    許筠瑤抿了抿嘴，一邊手搭在他的脖頸處，另一邊手則是伸出去欲接過中年漢子遞過來的糖葫蘆。
    不曾想?yún)s被唐松年截了胡。
    她瞪大眼睛盯著唐松年，卻見唐松年笑呵呵地捏著小棍子將糖葫蘆送到她跟前：“寶丫一顆，爹爹一顆?！?br/>     許筠瑤不高興地努了努嘴，不過也清楚自己這具小身體怕是吃不完一整根，故而也沒有說什么，伸出小舌頭舔了舔那糖衣。
    甜滋滋的，似乎是記憶中的味道，又似乎不是那個(gè)味道。
    她又舔了幾口，‘啊嗚’一聲想要咬下那顆山楂，卻是咬了個(gè)空，眼睜睜地看著唐松年一口叼走了她方才舔過的那顆山楂。
    許筠瑤：“……”
    唐松年笑瞇瞇地回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