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戲弄你,也沒生你的氣,一整天我都沒有睡好,我只是在后怕,萬一我晚到一會你會怎么樣?若是那些人真的殺了你,我又會怎么樣?結果我卻想不出,我知道,一旦那件事真的發生了,我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的,我也無法想象我在那種情況下會做出什么。阿楚,你真的嚇到我了,我看到你被那些槍指著的時候真的想殺人了?!?br/>
楚喬抿緊嘴角,伸出手來抱住男子的腰,聲音有些發悶:“對不起,沖你發火?!?br/>
燕洵嘆了口氣:“我都明白,你只是內疚,都怪我沒有及時告訴你,昨晚并沒有人被殺,只有幾個人受了點傷。我們退的及時,也沒人知道我出了城,你不必擔心?!?br/>
楚喬離開燕洵的懷抱,突然有些難為情,已經很多年沒這樣過了,剛剛一瞬間的情緒失控真的有幾分莫名其妙。燕洵說得對,從被伏擊開始,她就一直在后悔在內疚,她害怕將燕洵卷進來,害怕他出城來找自己,害怕大同行會暴露,結果她所害怕的事卻一件一件的發生。她的失控,也許只是因為她無顏面對自己的失敗,在這樣的環境里,失敗就等自殺,她可以自殺,卻不能拉著別人一起死。
“燕洵,我以后會小心的?!?br/>
燕洵無奈一笑,又攬住了她的肩:“你哪里也不要去了,老老實實的待在我的身邊就好,等著我帶你離開?!?br/>
楚喬抬起頭來,看著燕洵的眼睛,霎時間有幾分恍惚。之前一夜的廝殺,讓她感到萬分疲累,此時此刻放下心事,重重的疲倦就襲上心頭,可是,再累也不能歇著,他們畢竟還沒有離開這里,這座戒備森嚴的皇城到處都是冷箭和炸彈,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將人的心口射穿,她再也不能允許自己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好了,我們握手言和,可以好好吃飯了吧。”
楚喬一愣:“不是剛吃完嗎?”
“是我吃完了,你可沒吃幾口。”
楚喬身上的傷還是很疼,胃口也不是很好,搖頭說道:“我吃不下了,不吃了?!?br/>
“吃不下也得吃?!毖噤愿老氯嗽偕弦蛔里埐?就坐在一旁看楚喬吃飯。
楚喬被他看的渾身不舒服,皺眉問道:“你都沒事情可做了嗎?”
燕洵笑道:“今天全城的人都很忙,只有我最清閑,上午的時候懷宋長公主進城,文武百官都去接駕了?!?br/>
“懷宋長公主納蘭紅葉?”楚喬喃喃說道:“你可見過?!?br/>
燕洵點了點頭:“很多年了,曾有過一面之緣?!?br/>
“聽說她很厲害啊。”楚喬低聲感嘆,也不再多說。
燕洵夾了一塊肉丁放在她的碗里,說道:“多吃一點,你太瘦了?!?br/>
女子微微一笑,心情舒暢很多,也多吃了幾口飯。
剛吃完飯,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囂的嘈雜聲,楚喬眉頭一皺,就聽阿精急忙跑了進來說道:“世子,皇上有旨,宣你去前殿赴宴呢。”
燕洵眉梢一揚:“接風大宴?”
阿精點頭說道:“是?!?br/>
燕洵站起身來,說道:“阿楚,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就回來。”
“不行啊,皇上指名要姑娘也一同去呢?!?br/>
“我?”楚喬一愣,沒想到皇帝竟會主動叫她。要知道在大夏等級制度是何等的森嚴,上一次要不是李策胡攪蠻纏,她終其一生也不會有踏進前殿的機會。
“應該是因為你救了李唐的太子,阿楚,你的傷可以嗎?”
楚喬站起身來,點了點頭:“無論如何都得去一趟,我先回去換件衣服?!?br/>
一炷香之后,楚喬和燕洵上了馬車,向著前殿的方向緩緩而去。
前日的一場大雨,將圣金宮裝點的煥然一新,新柳拔芽,嫩綠一片,楚喬穿了一身宮裝,月白色的底子上有淡藍色的月牙,既不華麗也不寒酸,完全符合她一個女官的身份。
燕洵坐在她的身邊,見她神情稍微有點不自在,輕輕一笑,拉住她的手,緩緩說道:“有我在呢,別害怕?!?br/>
楚喬一笑,正想說話,馬車突然一晃,她一下就倒在了燕洵的懷里。
燕洵一驚,連忙扶起她,緊張的問道:“有沒有碰到傷口?”
楚喬搖了搖頭,燕洵抬起頭來,沉聲說道:“怎么回事?”
阿精的聲音從馬車外面傳來:“世子,是懷宋公主的車駕?!?br/>
燕洵一愣:“阿精,讓路?!?br/>
陣陣馬蹄聲緩緩傳來,懷宋國力不強,但國家富庶,向來是大夏拉攏的對象,和大夏的關系比卞唐還要親厚一些,只看懷宋公主的車馬隊伍人數就可得知。
一會的功夫,馬車就趕了上來,燕洵的馬車靠在路邊,為她讓路。誰知懷宋公主的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一名使節上前說道:“我們公主問,對面的車駕上,可是燕北世子嗎?”
阿精正要回話,燕洵撩開簾子對著使節說道:“正是本王,未能前去迎接公主,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公主見諒。”
“燕世子無須多禮,”一個溫和的聲音緩緩響起,對面車駕的簾子被緩緩撩起,女子帽冠之前擋著一層面紗,看不清楚臉孔,只聽聲音溫柔如水,和傳聞中凌厲果斷的長公主風范不大相同。
“當年一別,竟達十年之久,世子風采依舊,紅葉深感欣慰。”
“一別十載,公主殿下還記得本王,真是另本王受寵若驚?!?br/>
納蘭紅葉淡淡一笑,說道:“只要見過世子金面的人,都很難將你忘記,世子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燕洵恭敬回禮:“公主過獎了?!?br/>
納蘭紅葉點了點頭,就放下車簾,侍從走上前來說道:“我們公主請燕世子的車駕先走?!?br/>
燕洵搖頭道:“遠來既是客,公主身份尊貴,燕洵怎敢先行?!?br/>
一會,那侍從又上前來說道:“我們公主說謝謝燕世子,有機會再當面致謝?!?br/>
說罷,好一會那馬車才緩緩離去。
楚喬說道:“那懷宋公主客套話還真多?!?br/>
燕洵搖頭:“諸子百家皆出于宋地,懷宋向來是禮儀之邦,極重禮教?!?br/>
楚喬不以為然:“我看她是對你另眼相看吧。”
燕洵一笑,也不回話,只是命馬車繼續前行,和前面的車駕保持一定距離。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叫喊聲,楚喬和燕洵齊齊眉頭一皺,只聽尖銳的呼喊從身后傳來,明顯帶著破聲的沙啞音質:“前面的馬車,等一等!”
阿精探頭進來,面色陰沉,緩緩說道:“殿下,姑娘,李太子在后面呢?!?br/>
楚喬眉頭頓時皺緊,燕洵也是面色難看,楚喬剛要出聲,燕洵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沉聲說道:“你在這等我,我下去會會他。”
楚喬等了一會,不見燕洵回來,未免有些著急。一會,阿精撩開車簾,說燕洵上了李太子的車駕,要楚喬不必等他,自己先走。
紅川高原的春天總是來得很晚,此時的卞唐懷宋早已是夏日暖陽鳥語花香,大夏的國土上卻仍舊春寒料峭,偶爾有一絲冰冷的風從遠處吹來。
車馬到了玉華門就不能繼續前進,楚喬下了車,跟在前來引路的宮人之后,進了前沿廊,一路九轉向著前殿而去。
也許是時間還早,圣金宮一片安靜,天空中有白色的飛鳥翱翔而過,天空瓦藍,涼風吹在衣衫上,大袖飄飄好似蝴蝶。
“白公公!”
一個小太監突然從香樟殿的方向跑來,對著引路的年邁公公氣喘吁吁的說道:“白公公,淑儀局的秦淑儀歿了!”
“什么?”白公公一愣,大驚失色,手中的拂塵頓時落地,結結巴巴的說道:“怎么回事?”
“淑儀局的人說是吃了西膳房的棗泥糕突然發病的,現在內務院的人已經進宮了?!?br/>
“怎么會這樣?”老公公眉頭緊鎖。
轉過頭來剛要說話,楚喬就說道:“公公有事盡管去好了,前殿的路我認得。”
“多謝楚芳儀。”老公公行了個禮,對小太監說道:“快走?!?br/>
楚喬是四品女官,官號芳儀,再加上在宮中生活多年,對這些娘娘公公們都是十分熟悉的。準確來說,大夏的皇帝并不好色,宮里的女人們也向來沒有什么人特別受寵什么人備受冷落。她隱約記得那個淑儀局的秦淑儀,名喚婉婉,不顯山漏水,在淑儀局的八十歌舞淑儀中,向來是最安靜恬和的一個人,經常來她們的尚義坊取書。想不到這樣凡事置身事外的人,也逃不掉喪身之禍。
不再多想,穿過了香樟殿,就是八渠明湖,兩岸的楊柳都已抽枝,清脆油綠的一片,微風徐徐,湖面上碧波蕩漾。楚喬站在八渠廊橋上,衣帶當風,飄飄欲飛,不免生出幾絲開闊之心。
快步經過榮華閣,再往前就是前殿的福門,她走的是側路,比較安靜,向來少有行人,走在一排朱漆金瓦的廊下,遠處假山碧水,柳樹百花,女子白衫墨發,顯得十分清雅。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