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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琳瑯看,當(dāng)初張媒婆提親后并沒有拿回去,蔣玉菡順勢就收起來了。
琳瑯粗略一看,字跡粗獷拙劣,但用筆極重,一看就知不懂書法架構(gòu)。
蔣玉菡道:“哦,對了,楊家提親時除了活雁,還有兩張虎皮作禮?!?br/>
琳瑯一呆,虎是百獸之王,兇猛異常,其皮極為罕見,連榮國府這樣富貴,雖也有虎皮,卻也沒有幾件,楊家看似普通,一出手竟然便是如此名貴的虎皮!
蔣玉菡淡淡地道:“咱們這位姑爺打獵可是好手,別說虎皮,他們家熊皮都有。”
又笑道:“姐姐放心,雖說當(dāng)兵太過艱險,但如今太平盛世,上戰(zhàn)場的次數(shù)比不得前幾年,楊奶奶也說了,等成了家,便叫咱們這位姑爺小心為上,萬事以保住性命要緊,必然不會叫姐姐擔(dān)心?!?br/>
琳瑯觸動心思,便道:“說起這個,我倒想起寶玉的話來。他說,那些個須眉濁物,只知道文死諫,武死戰(zhàn),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節(jié),竟不如不死的好!朝有昏君,文人方諫,只顧虛名,拼得一死,卻又不知棄君名于何地。國有動亂,武人方戰(zhàn),又只顧圖汗馬功名,拼得馬革裹尸,也不知又棄國于何地!”
蔣玉菡聞言暗暗納罕,問道:“這有什么緣故?難不成文死諫,武死戰(zhàn),竟非忠臣良將?”
琳瑯笑道:“我倒覺得有那么幾分道理,不過我與寶玉所想亦不大相同。文臣之死,不過是沽名釣譽,圖那個忠烈之名,可是一死百了,于國于家又有何益處?難不成那昏君能被他一言驚醒就此改過?倒白死了。還不如活著,盡心盡力地為國為民造福一方百姓。那武官也一樣,疏謀少略,自己無能,送了性命,難道也是不得已?行軍打仗豈單能靠匹夫之勇?若學(xué)得諸葛孔明空城計退兵,又怎么會送了性命??v是武官,也該智勇雙全才是?!?br/>
忽聽窗外有人擊掌,只聽來人笑道:“好見解,只不知是哪個說的?”
第43章 043章:
琳瑯與蔣玉菡聞聲一喜,相繼出了書房,瞅著來人,琳瑯笑道:“秦大哥來了?”
又對老趙嗔道:“秦相公來了,怎么不說一聲兒?”
老趙還未說話,秦雋便先笑道:“我常來這里,跟自家一樣,有什么好通報的?是我不叫他說的。”只見他身穿一件銀白素緞八團繡花衫子,笑吟吟地站在當(dāng)?shù)?,手里擎著一枝御衣黃的牡丹花,越發(fā)顯得風(fēng)流秀麗,飄逸如仙。
他神態(tài)雖然依舊稍嫌落寞,但眉宇間卻較之往常略有一絲松快之色。
在他身后,還有兩個容色極清秀的小廝,每人都是恭恭敬敬地捧著一個朱紅金漆匣子。
蔣玉菡笑道:“姐姐在那府里慣了,越發(fā)留意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來!”
說著,朝琳瑯吐了吐舌頭。
琳瑯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不理他,請秦雋去了書房,轉(zhuǎn)身親自扇風(fēng)爐烹茶。
秦雋笑著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將牡丹花兒插進旁邊小幾的花瓶里,看著琳瑯笑道:“聽玉菡說妹妹大喜了,算算我也很久沒有回來了,今兒特地來給妹妹賀喜,略備了幾件薄禮給妹妹添妝,別嫌棄!小甲,小乙,把東西拿上來?!?br/>
兩個小廝答應(yīng)了一聲,快步上來將匣子放在書案上,打開后,迅速退了出去。
琳瑯沏好茶奉到秦雋跟前,側(cè)身便瞥見匣子里的東西,不禁神色一怔,一個匣子里裝著一個沉香木雕蓮花如意,寓意和和美美,另一個匣子里卻裝著兩個畫軸。
琳瑯隨手打開畫軸,吃驚道:“這是仇英的仕女圖,黃公望的山居圖。這是從哪來的?”
縱然秦雋背后那人不凡,也不該出手如此闊綽。
書畫之尊,甚于珠寶金銀無數(shù)倍。
秦雋淡淡一笑,道:“我從三爺書房里隨手拿了兩幅,也沒仔細(xì)看是誰畫的,橫豎他也不在意,妹妹只管收著作嫁妝。倒是那個如意,柄上有三爺賞玩之手跡,留著罷!”
琳瑯何等聰明,聽這話便即明白了。
所謂三爺,自是指當(dāng)朝之三皇子正親王,他是當(dāng)今皇后唯一的兒子,出身之尊貴,僅次于原先的廢太子,現(xiàn)今的義親王。常聽蔣玉菡說些朝堂事,琳瑯也知道了一點子,曾賞過她東西的當(dāng)今皇后乃是繼后,并非元后,而廢太子卻是元后之子。
如今正親王地位便水漲船高起來。
按說,正親王該鋒芒畢露才是,可是據(jù)琳瑯?biāo)?,這位正親王為人極是平凡普通,只在府里吃齋念佛,除卻辦理老圣人交代的事務(wù)外,極少出門,從不與朝臣結(jié)交,竟不及四皇子恭親王之勤,亦不及七皇子徒垣之寵。
琳瑯這所宅子的正前方是恭親王府,而恭親王府的左邊是正親王府,右邊是七皇子府。
到今日今時,琳瑯才知道,秦雋背后那人,竟是正親王!
只是有一件十分疑惑之事,既然他背后那人是正親王,為何他卻是恭親王府的戲子?
可是卻不等她想得明白,秦雋略坐了一盞茶工夫,便在兩個小廝催促中起身走了,臨走前對蔣玉菡道:“我已經(jīng)跟七爺說過了,你忙著妹妹的親事,等忙完了再回去,如今且不必去了。正好鬧騰騰的七爺也沒心思聽什么曲子?!?br/>
琳瑯姐弟聽了,既驚且喜。
秦雋來得突然,走得迅速,眨眼間飄渺無蹤,若不是東西還在案上,竟像沒來過似的。
蔣玉菡樂呵呵地送走他,回身見琳瑯呆呆地站立在書房門口,不知在想什么,心念一轉(zhuǎn),已經(jīng)有些明白了,遂走到她跟前低聲道:“我沒跟姐姐說過,師兄雖在恭親王府當(dāng)差,實際上與正親王府更親密些。前頭因廢太子時時刻刻盯著正親王府,正親王爺不敢稍有差池,如今太子被廢,師兄方偶爾出入正親王府,只是外人不知罷了,仍住在恭親王府?!?br/>
琳瑯一聽,明白了,敢情恭親王府只是個幌子??粗仉h留下來的牡丹花兒,不過短短片刻,離了枝頭又沒有水,便已有些憔悴,她心中又不免為秦雋擔(dān)憂起來。古往今來,但凡帝王分桃斷袖,對方又有幾人有好下場?若正親王爺止步于親王也還罷了,可若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到時候朝堂上下有幾個人能容得下魅惑帝王的卑賤戲子?若是敗了,秦雋結(jié)局更不好。
皇子奪嫡,素來都是不見刀光劍影,卻聞得血雨腥風(fēng),往往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慘烈非常。琳瑯不信,外人口中吃齋念佛本分老實的三皇子會沒有奪嫡之心。
可她知道,那些事,離她很遙遠(yuǎn)。
她如今閉門在家,小定時的回禮已經(jīng)做好了,她原見過楊海,目測尺寸乃是本能,自然做得長短合適,下剩的時間便做些嫁妝針線。
當(dāng)日賈母邢王夫人李紈鳳姐并姑娘們給的綾羅綢緞共有二十來匹,加上自己歷年積攢下來許多保存完好的綢緞二十來匹,做嫁妝之用已經(jīng)綽綽有余。錦被彩褥八鋪八蓋,每幅六尺,不過用去六匹綢緞,七匹細(xì)白棉布里子,并棉花若干。又有綢緞被面十二床,只需裁開兩匹綢緞足以,這些做起來很快,三五日便得了,下剩的綾羅綢緞便用來做四季衣裳,并各色門簾、窗簾、椅披、椅套、枕套等等,后者費工費時,一時也不能得。
忽一日蔣玉菡托著錦匣對琳瑯道:“姐姐那些金首飾都拿出來,我找匠人給炸一炸。”
琳瑯道:“俱是黃澄澄金燦燦的你炸它做什么?沒的白費工夫?!?br/>
蔣玉菡笑道:“姐姐都存那么些年了,一回都沒有炸過,我瞧了,有幾樣顏色都暗淡不鮮亮了,更有幾件首飾的花樣過了時,我叫人熔了打新花樣的,如何?”
琳瑯聽了不言語。
蔣玉菡又道:“姐姐出門子,總不能帶舊首飾充嫁妝?!?br/>
琳瑯方回屋取了首飾匣子,她在榮國府近十年,金珠簪環(huán)總有百來件,多年來保養(yǎng)雖好,顏色暗淡無光者也有二三十件,或是金簪,或是金戒指,或是金釧,或是耳環(huán)。
蔣玉菡將那些需要炸的金飾都揀出來,將手里的匣子遞過去,道:“給姐姐打珍珠頭面?!?br/>
琳瑯打開一看,六件套的頭面,不禁皺眉道:“用了多少珠子?”
蔣玉菡不在意,道:“一匣子都用上了,就只剩下十來顆珠子了,我又叫人打了四對耳環(huán),兩對嵌珠簪子,都在匣子里?!闭f著抱著裝金飾的首飾匣子一陣風(fēng)似的出去了。獨留下琳瑯拿著珍珠頭面的匣子暗暗嘆息。
想前生她幾乎沒錢買什么貴重的首飾,在這里倒是不缺首飾戴了。
只是,誰又會滿頭珠翠呢?
搖頭回到臥室,不妨瞅見黛玉送的烏木匣子,放在梳妝臺上一直沒有打開看,待她將裝珍珠頭面的匣子鎖進柜子里,回身打開烏木匣子,不覺一怔,低語道:“這林姑娘,真真是叫我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匣子里沒什么金珠首飾,也不是什么奇珍異寶,卻是兩根綠檀木長簪并手串一對,兩根沉香木長簪并手串一對,和兩根烏木長簪并手串一對,雖俱是木質(zhì),卻也皆是奇香之木,式樣奇巧別致,端的樸素雅淡,一看就知道是黛玉素日所喜之物。
這黛玉平時也不是完美無缺,說話尖刻,常叫人無言以對,偏生她有一樣好處,那便是自己覺得好的東西才送人,若覺得不好,扔了也不給人,即便后者是金銀珠玉。
跟了黛玉姐弟這么幾個月,不得不說一聲,黛玉過的真是詩化的生活,不染半分纖塵,完全是琳瑯想象不到的,上到一鸚一燕,下到一花一草,大到一器一物,小到一針一線,并不遵守固定的規(guī)矩,也不在意別人的眼光,隨性不羈,充滿了浪漫灑脫的意境。
別人吃飯喝茶用器具,無不挑最好的彰顯身份,但黛玉并不,她隨心所欲,用順眼的器具,喝合脾胃的茶葉,用水并不講究非得用雪水雨水,只要合適二字,吃飯亦知養(yǎng)生之道。
也是,原著中人人都說暹羅國進貢的茶葉不好,唯有她覺得合胃口,并不在意別人的嫌棄。
琳瑯倒也明白為什么嬌貴如黛玉,居然會吃不出妙玉梅花上的雪水了。
因為,她是真正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那妙玉雖說跳出紅塵,可本性還在紅塵里,講究太過,竟成矯揉造作了。
這樣隨性的女子怎能讓人不心生憐愛?但愿她一生平安罷。
等蔣玉菡炸完金飾取回來,已經(jīng)進四月了。
因不想去黃葉村,蔣玉菡便打發(fā)人通知楊家,在城里放定。
楊奶奶聽了,立刻便答應(yīng)了,說四月初六便進城來。再說近日她對蔣家從趙云家的嘴里打聽得十分明白,自然知道這里才是蔣玉菡姐弟的家。
只有一件遺憾之事,楊海沒法子從西山得假回來。
事關(guān)終身,也為了提現(xiàn)對蔣家的鄭重,楊海本想請三日假,不想西南有一干匪徒作亂,當(dāng)今欽點了神武將軍馮唐前去剿匪,其間赫然便有楊海這一營,身為把總,自然更要身先士卒,只是身負(fù)親事將定,楊海更加愛惜自己的性命,剿匪之行亦極小心,且是后話不提。
卻說楊海啟程那日,正是小定的四月初六的前一日。
楊奶奶得知后,又氣又急,又怨又恨,所氣者出征不巧,所急者楊海不能親至,所怨者對不住蔣家姑娘,所恨者乃那為非作歹的匪徒!
但事已至此,只得與大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