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吃過早飯后,所有人被叫到學院中央的空地上集合，孔思胤和總教官站在前面，等人集合好后,總教官便拿出名單開始點名。</br> “王思齊、蔡卓喜、封琛、計漪、陳文朝、丁宏升……”</br> 顏布布以為是常規點名,但總教官只點了部分哨兵和向導的名字后便收起了名單。</br> 封琛蔡陶他們都在名單上，只是沒有他和王穗子的名字。</br> 一直沉默的孔思胤緩緩開口：“大家也知道,哨一班的陳留偉同學失蹤了。昨晚軍隊就已經出發,在沙漠和山里找了一夜，沒有見著人。安置點還在搭建,變異種也多，軍隊沒有那么多人手,所以我們今天要自己去找?！?lt;/br> 他的視線穿過鏡片，在每名學員臉上劃過：“陳留偉是我們學院的學員，我們要盡可能地去尋找他。不過最重要的,是你們找人的過程里要保證自身安全，我不希望在失蹤一名學員后,還有其他學員出事?！?lt;/br> “今天是去山里搜尋,等解散后,剛才名單上的學員就出發進山。其他留下的學員任務也很艱巨，要負責礦場安全，以防變異種入侵。”</br> “是！”</br> “遵命！”</br> 孔思胤沒有再說什么，總教官開始念這次行動人員的分隊名單。</br> “第一小隊,封琛、孫誠、陳文朝、計漪、丁宏升、蔡陶,封琛為小隊隊長。第二小隊，盧飛科、陳謙……”</br> 念完名單,總教官拿出一張放大的照片,上面是名身著學員制服的年輕哨兵。</br> “這就是陳留偉,前去搜尋的人記清楚他的長相?！?lt;/br> 學員們解散，要入山的學員匆匆去往物資庫，在那里領取裝備槍械。封琛大步往物資庫走，顏布布就小跑著跟在身側，嘴里不停叮囑。</br> “你把比努努和薩薩卡都帶上，陰硤山上好多石頭，天黑的話走慢點。山里的溫度應該比這里低得多吧，你要不要再穿件衣服。哎……我也好想去啊，我去找總教官說說吧?！?lt;/br> 封琛道：“既然總教官讓你留下，那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就安心在營地里把房子蓋好，讓我回來睡覺的時候能看到房頂。對了，你們還要對付那些變異種，把營地守好?！?lt;/br> 顏布布還想爭取一下：“我怕你在山里遇到險情，結果沒人能給你梳理精神域——”</br> “教學樓第二層樓梯口貼的什么字？”封琛突然站住腳，大聲喝問。</br> 教官經常在上課之前或是下課離開教室前這樣驟然大喝，顏布布也形成了條件反射，一個激靈站直身體，大聲回道：“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以保衛國家為榮耀！”</br>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以保衛國家為榮耀！”</br> 旁邊同時也響起了兩道相同的聲音。那是兩名正好經過的哨兵，也如同顏布布般站直身體，兩腳后跟咔嚓相碰。</br> 兩名哨兵發現情況不對后，立即發出噓聲：“不帶這么玩的?！?lt;/br> “我們只是無辜的路人，為什么要被拉住硬塞一把狗糧？”</br> 封琛手觸帽檐對他倆行了個禮，那兩哨兵回禮，再笑著離開。</br> 顏布布被封琛捉弄也不惱，只嘻嘻笑著湊上去，抱著他開始耍賴：“我也想去……我也想去……”</br> 封琛兩手擱在他肩上，柔聲道：“我們是去進山里找人，很累很辛苦，所以總教官才讓你們年紀小的都留在營地里。再說了，你的任務也很艱巨，就帶著比努努安心在營地里蓋房子吧?！?lt;/br> 封琛進了物資庫，給分發物資的士兵報出自己名字，士兵便提起旁邊一個鼓鼓囊囊的行軍背包，還有一把突擊步.槍交給了他。</br> 封琛走到一排無人的儲藏柜后，開始整理著裝，戴鋼盔，往腰上系彈藥帶，顏布布就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br> 封琛坐在旁邊的長凳上換軍靴，顏布布趕緊蹲下身給他系鞋帶：“我來我來，我給你系。”</br> 他系得很仔細，既不要太緊箍住封琛腳背，也不能太松，打出的結也是既要牢固又要好看。</br> 顏布布系好左腳鞋帶，揚起臉看封琛：“少爺，我伺候你伺候得好不好？”</br> “差強人意。”封琛換過右腳：“還有一只，系牢點，不用太好看?！?lt;/br> “那可不行，我在王穗子那里學了個打結的新法子，系出來的結可好看了，必須給你用上……”顏布布嘴里嘟囔著，繼續認真地系鞋帶。</br> 兩只腳都系好后，他滿意地端詳兩個結，又抬頭去看封琛，卻發現他正眼眸深深地瞧著自己，不由一怔。</br> 隔著一排儲物柜，可以聽到后面學員交談的聲音，但他們這排卻只有一名士兵，一直背對著他們在整理物品。</br> 顏布布和封琛對視了片刻，只覺得自己被他這目光點得心口發熱，不做點什么的話簡直不行，全身會燒起來的。</br> 他慢慢欠起身朝封琛貼近，目光順著他鼻梁一寸寸下滑，落在那兩瓣薄薄的唇上。封琛唇形完美，薄而紅潤，讓他想起曾經印在自己額頭上時的觸感，柔軟且溫熱……</br> 顏布布越靠越近，都能感覺到封琛溫熱的鼻息，看得清那些根根分明的睫毛。</br> 可就在他準備吻上去時，額頭卻被一只修長的手指給頂住。</br> “你想干什么？”封琛半闔眼簾看著他。</br> 顏布布心如擂鼓，小聲道：“我想親嘴兒?！?lt;/br> 封琛瞥了眼不遠處的那名士兵，也壓低了聲音：“你簡直是無法無天了?！?lt;/br> “他沒轉過來，我們可以很快地親個嘴兒……”</br> 封琛注視他幾秒后，松開抵住他額頭的手，顏布布以為這是默許，立即往前湊，卻又被他將兩腮捏住。</br> “你腦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封琛低聲斥道。</br> 顏布布嘴被擠成一團，也不敢吭聲，只無辜地看著他。</br> “走吧，出去了?！狈忤∷砷_他腮幫站起身，就在顏布布滿臉失望時，他又俯下身，飛快地在顏布布唇上碰了下。</br> “下不為例啊?！彼辶饲迳ぷ?，神情看上去很淡定，接著便轉身大步往外走去。</br> 砰！</br> 他撞翻了擺在柜子旁的一條木凳，再迅速擺好，繼續往外走。</br> 顏布布還蹲在地上，半晌后才伸手碰了下自己唇，剛才的觸感和記憶中印在他額頭上的吻一樣柔軟，但溫度卻燙得驚人……</br> “你在這兒干什么？是要上山出任務的嗎？領了裝備沒有？”那名士兵終于轉身，看見了蹲在地上的顏布布。</br> 顏布布慢慢抬起頭，滿臉泛著桃紅，一雙眼睛如夢似幻，片刻后才嘻嘻笑了聲：“不告訴你。”</br> 士兵：“……”</br> 入山的路就在哨向學院的左邊，所有要進山的學員排在空地上點名，身邊蹲著他們各自的量子獸。顏布布站在離封琛不遠的地方看著他，又看向那些會一同進山的向導，心里羨慕得不行。</br> 比努努也站在顏布布旁邊，眼睛一直看著封琛身旁的黑獅。</br> “錢蓉?！?lt;/br> “在。”</br> “洪幸成?！?lt;/br> “在。”</br> ……</br> “孫誠?！?lt;/br> 當教官念出這個名字后，卻沒有人應聲。</br> “孫誠在不在？”</br> 這時有人回道：“孫誠剛才聽說他媽媽腳崴了，現在去了種植園那邊的安置點，說馬上就會回來，再等十分鐘就行。”</br> 教官一臉怒意地抖了抖手上的名單：“馬上就出任務了，誰還會等他？我們所有人站在這里等他嗎？”</br> 他接著又大聲問：“現在差一名向導，有沒有向導和我們一起進山？”</br> 顏布布一怔，身旁的比努努卻已經高高舉起爪子，他便也反應過來，搶在其他向導開口之前高聲回道：“有！”</br> 教官循聲看來，站在最前排的封琛也微微側頭看向了顏布布。</br> “教官，我可以去出任務?！鳖伈疾加值?。</br> 教官見他身形單薄，看年紀不會超過十八歲，便有些遲疑。</br> 顏布布小跑到教官面前，雙腳后跟相撞行了個軍禮：“學員向導顏布布，現申請執行進山搜尋任務?！?lt;/br> “可你……”教官還在猶豫，顏布布已經從他身旁的裝備箱里拿起一個鼓囊囊的行軍背包，又在往口袋里塞彈匣，比努努也拿起個不銹鋼行軍水壺給自己套上。</br> 教官：“……顏布布是吧？”</br> “回教官！我是向導三班的學員顏布布！進山后一定會好好執行任務！”顏布布立即又站正，聲音洪亮地回道。</br> 比努努也站直了身體，掛在身上的水壺帶子過長，水壺就半垂在地上。</br> 教官揉了下耳朵：“行吧行吧，那就你了。”</br> 顏布布轉身，目不斜視地走向隊伍，站在了封琛身旁。比努努同樣昂首挺胸地走向黑獅，水壺拖在地上，撞得砰砰響。</br> “還挺能啊。”封琛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br> “那可不?！鳖伈疾嫉靡獾鼗氐?，又伸手去勾住封琛小指。</br> “走不動了可不許要我背?！?lt;/br> 顏布布斜睨了他一眼：“只要你走得動，我就走得動。”</br> 封琛彎腰取下比努努身上的水壺，調短帶子后重新給它套上。</br> “出發！”</br> 在教官的命令中，所有人朝著后山進發。</br> 雖然嚴冬已經過去，但后山上的植被并不茂密，因為久不見陽光，都長得矮小瘦弱，露出大片深黑色的山體。遠處的黑暗里飄著一些幽綠的光，那是蟄伏著的的變異種，狺狺而動地窺視著這群人。</br> “這些變異種看我們人多，也不敢輕舉妄動，但是等會兒各隊分散后就不一定了。所以你們一定要注意安全，隨時保持通訊器暢通。我們只搜尋方圓五十里的地方，再遠的就不去了，而且陳留偉也不可能走那么遠?！苯坦俚穆曇魪亩溊飩鞒鰜怼?lt;/br> 量子獸開道，并將所有學員圍在中間，在保持這個隊形往前走了兩小時后，最前方的教官停下了腳步：“前面就是軍隊沒有找過的區域，現在各隊長帶領自己的小隊，在方圓五十里內進行地毯式搜索?！?lt;/br> “是?！?lt;/br> “是。”</br> 封琛隊一共九人，陳文朝和顏布布是向導，剩下的都是哨兵。他們要搜尋的是東北方的查亞峰，走出一段后，面前便是一片沼澤，表面稀疏地生著小簇的灌木。</br> 幾人用額頂燈四處照，看見沼澤里橫倒著一些腐爛的樹木，每根直徑都一米開外，至少兩個人才能合抱住。</br> “這里以前肯定是片密林，可惜這些樹了……”計漪伸手拍拍面前倒著的一段樹干，“它們也算堅強了，至少還留了個軀殼。那些木房子經過酷暑又經過嚴寒，很多木頭都爛成了碎片。”</br> 封琛揭開一塊樹皮看里面，道：“木質還沒有完全腐爛，證明它們其實是挺過酷暑和嚴寒的，有時候植物的生命力比我們想的要頑強得多。”</br> 丁宏升嘆息道：“它們本來拼勁全力想要活下去，可惜了，最后還是沒有能撐住?！?lt;/br> 顏布布摸了摸面前的樹：“那它們為什么沒能撐住呢？”</br> 封琛看了下即時地圖，道：“這里是查亞峰前的一片凹地，而且沒有缺口，極寒時肯定積了厚厚一層冰雪。極寒后冰雪融化，水排不出去，又沒有陽光照射，這些樹的根部在水里泡久了，也就沒有再能挺過去?！?lt;/br> 因為怕沼澤里會有血蛭或者其他線蟲，幾人開始穿防護衣，并準備把量子獸收回精神域。</br> 大家正在穿衣時，突然聽到蔡陶爆出一聲怒吼：“你他媽在做什么？”</br> 幾人立即拿槍，轉身，瞄準，結果只見蔡陶的那只狼犬正在泥漿里快樂地打滾，已經把自己糊成了一只泥狗。聽到蔡陶的怒吼后，狼犬哆嗦了下，停下打滾仰面躺在泥漿上看著他。</br> “干得漂亮！”陳文朝緩緩鼓掌。</br> 丁宏升道：“看這都成什么樣子了，快把它收回精神域吧。”</br> “這么臟，我他媽才不會收進精神域，嫌棄?！辈烫諒牡厣蠐炱鹨粔K泥塊砸過去，“蠢狗！”</br> 狼犬被不痛不癢地砸了下，也不敢回來，只眼巴巴地看著蔡陶。</br> 陳文朝嗤笑一聲：“量子獸可是你的精神體，它要蠢的話，你也好不到哪兒去?！?lt;/br> “我怎么蠢了？”</br> 陳文朝道：“量子獸在回到精神域的瞬間，會成為精神力的形態，那些附著物也就不可能被帶回精神域。你怕什么臟？它再放出來后又是一條干凈的蠢狗?！?lt;/br> 狼犬一直豎著耳朵在聽，聞言趕緊點頭，對著陳文朝吐出舌頭，露出個討好的笑。</br> 蔡陶不忍直視地轉過眼：“算了，它既然喜歡玩泥巴那就玩個夠吧，去，你干脆去探路。”</br> 狼犬便四腳飛快地刨動泥漿，向著前方趟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