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想了想,問道:“陳叔叔,陰硤山暗物質的事怎么樣了?”</br> 陳思澤斂起笑容嘆了口氣:“簡直沒轍。”</br> “那是因為什么?”</br> “研究所已經確定了暗物質來源就是羞羞草。對了,以前它沒有名字,現在所有人都按照你的稱呼稱它為羞羞草?!标愃紳墒种篙p輕叩著膝蓋,“最開始我們以為不過就是個變異種,連根除掉也是很簡單的事。可別說除掉了,不管是普通士兵還是哨兵向導,只要進入那團被暗物質籠罩的區域,都會陷入它們制造的幻境中。”</br> 封琛想起當時他們也是被騙著差點墜崖,便問道:“那有沒有人出事?”</br> “這倒有些奇怪的,士兵們中了幻術,一個接一個地跳崖,但是沒有誰出事的?!标愃紳砂櫰鹈碱^,“據那些掉崖的士兵口述,他們還未墜到崖底便會被藤條纏住,接著又會將人拖回崖上?!?lt;/br> 封琛心里有些驚訝:“那這個羞羞草的目的倒不是為了殺人,更像是一種威懾?!?lt;/br> 陳思澤道:“用那些對付普通植物的方法去對付它們根本沒用,連根拔除?一碰就縮到地底下去了。放火?它們產出的暗物質也能滅火。而且光這一塊區域的羞羞草就這么難對付,那整個埃哈特合眾國的羞羞草該怎么弄?”</br> 封琛放下茶杯:“我覺得它們一定擁有一個龐大的網絡,可以互相連通?!?lt;/br> “是啊,反正我們暫時沒有任何對策,只有慢慢來,看研究所能不能研究出什么除草劑?”陳思澤仰頭靠在椅背上苦笑,“而且研究所也證實了我的猜測,那種可以腐蝕掉鉅金屬柱的甲蟲,正是食用空氣中的暗物質顆粒才能存活。只有暗物質沒了,它們也才能被除掉?!?lt;/br> 陳思澤喃喃道:“我們人類自詡站在世界的頂端,可連生存下去都很難,現在甲蟲和羞羞草都可以輕易摧毀我們……還是太脆弱了,不夠強大啊……”</br> 屋內安靜了幾秒,封琛試探地問:“陳叔叔,其實我覺得可以和羞羞草達成某種共識?”</br> 陳思澤轉頭看向他:“什么意思?”</br> 封琛遲疑了下:“假設羞羞草是一個龐大網絡,那它們之中必定有一個主腦或是主株,對羞羞草發布命令。它的目的是想讓氣候變冷,想生存下去,這點從它不殺那些士兵就能看出來。既然這樣的話,找到它并將它送去阿弭希極地呢?那里常年冰雪低溫,很適合羞羞草生存,離我們埃哈特合眾國也只有四千多公里,派人護送去還是可以的?!?lt;/br> 陳思澤看著他笑了起來,就像是大人看著異想天開的小孩,雖然認為他不過是童言稚語,并不當真,卻也不會打擊他的積極性,語氣里帶著幾分縱容:“不錯,這個想法很不錯,我會去研究一下,看看怎么和它達成共識。”</br> 說完后又指指旁邊的智腦:“那里面有研究所送來的關于暗物質的資料,你復印一份帶下去看看。”</br> “好。”</br> 封琛去智腦上找到了那份文件,點擊打印后,旁邊的打印機便開始運作。他在等待的過程中,看見智腦屏幕上有幾個需要網絡的軟件居然還能使用,便不免多看了幾眼。</br> 陳思澤察覺到了,給他解釋道:“這是局域網,只覆蓋了整個營地,其他地方還是不行的?!?lt;/br> 封琛回到宿舍后,看見兩只量子獸和顏布布都擠在床上。顏布布拍了拍身側對他道:“快來,還可以擠一個。”</br> 封琛走到床邊,看著占了一大半面積的黑獅和比努努,問道:“你們兩個是不是要下去才行?”</br> 黑獅立即就要起身,比努努卻扯住它鬃毛不讓它動。它便假裝沒聽見,還閉上了眼睛。</br> 顏布布示意封琛看床底:“我給比努努做了小床,但是它還是想和我們擠在一起?!?lt;/br> “是嗎?還有小床,我看看。”</br> 封琛俯下身去看床下面,果然看見里面擺放著一架小床。不過沒有床腿,與其說那是小床,不如說是搖籃更合適。</br> 封琛嘴里輕輕咦了一聲,“這個床做得漂亮,要是再刷上一層漆,鋪點被褥床單,那可比擠在床上好多了?!?lt;/br> 比努努原本在一下下捋著黑獅的毛,聞言停下了動作,耳朵也豎了起來。</br> 封琛伸手搖晃了幾下小床,嘴里滿意道:“那我不睡床上了,你們三個擠著吧,我就睡這架小床?!?lt;/br> 顏布布也當了真,連忙道:“那不行,我也要和你一起睡床底,這床就讓給比努努和薩薩卡睡?!?lt;/br> 封琛正要回話,身旁就突然多了團黑影。</br> 只見比努努已經跳下了床,再飛快地鉆進床底,躺進了那架小床。</br> “出來?!狈忤〉馈?lt;/br> 比努努伸出兩只爪子抓緊床沿。</br> 封琛蹲在床邊問:“你怎么什么好東西都要霸著?就不能讓我一次?”</br> 比努努翻過身,拿后腦勺對著他。</br> “這是好久沒收拾你了吧?簡直反天了。”封琛作勢挽高衣袖要將它拖出來,黑獅卻趕緊鉆進床底躺著,擋在了他和比努努中間。</br> 顏布布這時也瞧出了名堂,趴在床沿上往下看,又勸封琛道:“算了吧,就讓比努努和薩薩卡睡床底,誰叫它們是我們的量子獸呢?難道還能拖出來打死嗎?”</br> 封琛這才作罷,脫鞋脫外衣上床,在顏布布身側躺了下去。</br> “你這個大騙子。”顏布布湊到他耳邊小聲念叨:“騙子,騙子,騙子……”</br> 封琛側頭看了他一眼:“再念也把你趕到床底去睡?!?lt;/br> 顏布布嘻嘻笑著往他身邊挪,側躺著枕在他手臂上,問道:“陳政首今晚找你什么事?”</br> 封琛便將他和陳思澤的交談內容簡短地說了遍。在他說話的過程里,顏布布一邊聽,一邊將右手探到他衣襟里去摸胸肌,被他將手抓住握在掌心。</br> 顏布布問:“你說和羞羞草達成某種平衡,那他們會這樣做嗎?”</br> 封琛搖搖頭:“我覺得不會,至少現在不會?!?lt;/br> “為什么?陳政首不是說要想想嗎?”顏布布好奇地問。</br> “但他心里沒把這當回事?!狈忤⊙劬Χ⒅旎ò?,回道:“我估計的話……他和冉政首的想法相同,能除掉就要除掉,實在除不掉的話再說?!?lt;/br> 顏布布抽出自己被封琛握著的手,又開始去捏他耳朵,嘴里問道:“那是為什么呢?”</br> 封琛道:“兩位政首都是軍人,也都是政治家,什么事情都會想得很長遠,也會設想各種后果。就算將羞羞草的主株送去阿弭希極地,可它的能力太強,終究是個隱患,只有將它徹底除掉才能永絕后患。兩位政首的首選處理方式是除掉它,只有實在在對付不了的情況下才會做出讓步?!?lt;/br> “可他們不是已經實在對付不了了嗎?”顏布布問。</br> 封琛道:“現在還可以等?!?lt;/br> “等什么?”</br> 封琛輕笑了聲:“等研究所研究除草劑?!?lt;/br> 顏布布出神地想了會兒:“如果談的話,那是怎么談呢?對著羞羞草說話嗎?它能回答嗎?想起來好奇怪。”</br> 封琛道:“擁有一定智商的是它們的主株,肯定是不能說話的。但它既然能復刻人的回憶片段,也許可以通過其他方式,比如和人類直接在腦內進行思想交流來對話。當然,這一切只是我的猜測?!?lt;/br> 顏布布從來都將封琛的猜測當做真理來聽,不免驚嘆一番:“那它真的是很厲害的……幸好它不主動殺人。其實它比那些鬣狗沙丘蟲的變異種厲害,也比喪尸要厲害?!?lt;/br> 兩人安靜下來,各自想著事,顏布布一下下輕捏著封琛耳朵。片刻后封琛將他手拍走:“手拿開,耳朵都捏紅了。”</br> “你又不讓我摸你胸,不摸耳朵的話我摸什么?要不你摸我耳朵?”</br> 封琛說:“我不找個繩子把你手捆上,你今晚是睡不著了?”</br> “對,睡不著了。”顏布布道。</br> “睡不著就給我捶背,反正你的手不想閑著?!狈忤》^身面朝床外,顏布布也就捏起拳頭,不輕不重地給他敲背。</br> 屋內很安靜,只聽見顏布布捶背的聲音,還有黑獅從床下伸出的一條尾巴,愜意地左右掃動,在地面摩擦出沙沙聲響。</br> 半晌后,顏布布捶背的動作慢慢停下,整個人處于快要睡著的迷糊狀態,可就在這時,從這排屋子的某一間里,傳來一抹奇怪的聲音。</br> 那聲音暗啞且短促,像是嘴被什么東西堵住,只能從喉嚨里溢出來的悶哼。</br> 顏布布原本正在昏昏欲睡,卻因為這點動靜,人也稍微清醒了幾分。</br> 那悶哼聲沒有再響起,但相反方向的某間房內,又傳出一道刻意壓住音量的呻.yin。那聲音的尾音拖得長長的,還發著顫,聽上去飽含痛苦,像是正在忍受著什么折磨。</br> 顏布布的那點睡意頓時飛走,倏地豎起了耳朵。</br> 這排房屋隔音不好,特別是夜里,稍微有什么動靜都能聽到。別說顏布布清醒過來,就連床底下的比努努也倏地睜眼,警惕地張望四周,喉嚨里發出威脅的咕嚕聲。</br> 哨向學院的雙人宿舍就挨著后山,雖然晚上有很多量子獸在外面巡邏,但也難保有那狡猾的變異種,躲過量子獸們悄悄進入房間偷襲。</br> “啊……”</br> 再次聽到聲音后,顏布布連忙去搖晃封琛的胳膊:“哥哥,哥哥?!?lt;/br> “干什么?”封琛背朝他側躺著,頭也不回地問。</br> “你聽見了嗎?其他房間有動靜!”</br> 封琛斥道:“沒聽見!”</br> “沒聽見?怎么可能沒聽見呢?比努努都起床了。”顏布布略微有些緊張,“你快放出精神力去看看?!?lt;/br> 封琛動了下,顏布布以為他要起床,不想他卻只是翻身換成了平躺的姿勢,側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顏布布。</br> “真的,你快聽嘛。”顏布布注意去聽,可現在四處又恢復了安靜,他便給封琛解釋道:“我剛聽到有人都要哭了,也許是受了傷,喊都喊不出來那種,連求救都沒辦法?!?lt;/br> 封琛將手枕在腦后,依舊一言不發地看著他。</br> “你快點啊,放點精神力去看啊,別真出了什么事?!鳖伈疾加行┲?。</br> 封琛閉上眼睛,幾秒后又睜開:“好了,我用精神力查看過了,沒有發生什么事?”</br> 顏布布大為震驚:“這么快?這么可能這么快?你當我是比努努嗎?現在騙我都這么不認真?”</br> “真沒事,睡吧,人家好著呢?!狈忤≌f完,又抬腳輕輕踢了下床板,“底層的快睡覺,別聽到什么就想著打架?!?lt;/br> 顏布布只得重新躺了下去。</br> 他心里還是有些忐忑,要是明天大家起了床后,發現有幾個已經被變異種咬死了可怎么辦?所以雖然閉上眼睛,也注意留神著周圍的動靜。</br> 吱嘎,吱嘎,吱嘎……</br> 從對面屋子突然又傳出一陣有節奏的聲響,像是床架被劇烈搖晃。顏布布本來滿腦子都是變異種,這下飛快地從床上坐起身:“哥哥!”</br> 比努努也一直警惕著,在顏布布起身的同時,它已經從床底鉆了出來,直接沖向門口。</br> 好在薩薩卡也反應敏捷地跟著沖出床底,在比努努伸爪子開門前,將它一口叼在了嘴里。</br> “哥哥你聽,你聽,你快聽!”</br> “吼……吼……”</br> “噓!我聽見了,你不用說得這么大聲。噓!比努努安靜,安靜,沒有變異種,沒有危險!”</br> 在封琛的呵斥聲中,顏布布不再出聲,比努努也不再大吼,屋內終于安靜下來。</br> 而整片雙人宿舍區也都安靜下來,四周變得悄無聲息。</br> 封琛坐在床上,長長吐了口氣。他看著面前也一直盯著他的一人一量子獸,閉上眼,伸手去捏眉心。</br> 捏了兩下,突然又笑出了聲。</br> “你倆干的好事……嚇掉了多少人的好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