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裹纏著厚布的窗欞空隙吹進屋,將床頭上那束野花的淡香送到顏布布鼻中。</br> 顏布布和封琛立在床前,看著林奮拿起于苑的手,用濕毛巾將他手指一根根擦干凈。林奮的動作很輕柔,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珍寶,而于苑也安靜地坐著,空洞的黑眼睛注視著前方空氣。</br> 薩薩卡趴在門口,比努努則站在于苑面前,定定地看著他。</br> 剛才打開房門時,比努努在看見于苑后立即就要沖上去,被顏布布一把抱住,哽咽道:“他不是喪尸,他很好,他和你一樣……比努努,他和你一樣。”</br> 比努努聽到這話后有些怔住,但它伸出的爪子慢慢收攏,喉嚨的怒吼也逐漸停下。</br> “估計是原始病毒還沒有經過后面的變異,就像最開始出現的喪尸也是時好時壞,所以他每天總有那么半個小時很乖的。”林奮抬手將于苑額前的一縷發絲撥開:“我將他帶到這兒來后,陳思澤和安伮加的人一次次往山上攻,那段時間只能不分晝夜地守在崖邊。但這山上彈藥很足,又占著地形上的優勢,我一邊防守,一邊研究怎么布防御網,結果在實驗室里找到了那種膜片。等到防御網安置成功,我倆也算是安全了。”</br> “我們雖然在這里落了腳,卻也被圍住,再沒有辦法離開……”林奮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其實從我內心來說,我還有些慶幸被圍住的,這是讓我能安心住下來的理由。我怕一旦離開這兒,他體內的病毒母本被提取出來時會傷及性命,我很害怕……”</br> “我不能再失去他,我不敢去冒那個險。”林奮看向封琛,嘴唇不可抑止地哆嗦著:“封琛你開始說得沒錯,我是貪生怕死,枉為軍人。”</br> 封琛垂著頭沒有做聲,卻突然抬手在自己臉上狠狠抽了一記。隨著一聲脆響,他臉上瞬時便浮起一層紅痕。</br> 顏布布見他還要抬手,立即便去抓他手腕。但他根本抓不住,又是兩聲脆響后,封琛的嘴角也溢出了鮮血。</br> “你好好道歉就行了,別動手啊。”顏布布驚慌地用精神力纏住封琛手腕。</br> 林奮也一聲厲喝:“夠了!誰讓你自己打自己的?”</br> 封琛的胸脯上下起伏著,片刻后才沙啞著聲音道:“你開始的話也沒有說錯,我就是個混賬。”</br> 屋內安靜下來,顏布布和比努努不斷去看封琛的臉,封琛將頭側到一旁:“不要看我。”</br> 顏布布雖然心疼他的臉,卻也移開了目光。但比努努依舊盯著他瞧,在他轉開頭后也跟著調換位置,將頭伸到他臉下仰著看,被他按住腦袋推開。</br> 林奮已經平復情緒,低聲道:“每天等他安靜那會兒,我就會給他清洗,再把不新鮮的花換掉。”</br> 顏布布瞧了眼床下面,看見那里有被撕扯得不成樣的碎花瓣,便過去蹲下身,將那些花瓣一點點撿了起來。</br> 林奮開始給于苑剪指甲,屋子只有指甲鉗的聲響。他將那些深黑色指甲剪得很短,都快要貼著肉,嘴里還柔聲念叨:“你說你指甲怎么就能長這么快?昨天剛剪了,今天又這么長……今天想聽鋼琴曲嗎?我給你換成鋼琴曲好不好?明天再聽小提琴……”</br> 說完便吩咐一直沉默著的封琛:“去,遙控器放在窗臺橫梁上的,換首曲子。”</br> 封琛去換音樂,林奮便又給于苑梳頭,整理衣物。他正要蹲下身去檢查褲腳,就看到他搭在膝蓋上的手動了動,喉嚨里也響起了咕嚕的聲響。</br> 林奮迅速直起身,對顏布布二人道:“你們該出去了。”</br> “哦。”</br> 顏布布應聲,眼睛卻瞥到床下還有一片碎花瓣,便又伸長手去拿。他剛剛拿到花瓣蹲直身體,就覺得面前的人一動,突然朝著他撲了過來。</br> 顏布布眼前出現于苑放大的臉。那張原本俊美的面龐如今卻滿是猙獰,嘴里露出尖銳的牙,漆黑的眼睛像是要怒凸出眼眶。</br> 顏布布看見這樣的于苑,竟然忘記了閃躲,只呆呆地蹲在原地。但封琛將他一把拎到后方,林奮也動作熟練地將于苑雙臂箍至身后,對著兩人喝道:“出去。”</br> 顏布布倉皇地被封琛摟著出屋,腳步都有些踉蹌。他身后是于苑發出的聲聲嚎叫,那聲音已經不似人類,而像是某種野獸。</br> “小卷毛,今天又吃多了嗎?來我摸摸你的小肚皮……果然是吃多了,走,和我去屋里拿消食片,免得被林奮看見了,又要讓你去跑圈。”</br> “小卷毛,過來,我拎拎你沉了沒?嗯,不錯,又長了肉。”</br> ……</br> 記憶里那道溫和清朗的聲音和此時的嚎叫混在一起,那張好看的面孔和剛才猙獰的喪尸臉也交疊閃現。顏布布還未走出屋子,就已經淚眼模糊。</br> 封琛將他帶出屋后也沒有停下,順著甬道一直往前。比努努和薩薩卡也被趕了出來,跟在兩人身后,卻不斷往后看。</br> 封琛的腳步很急,顏布布一路小跑著,直到下到底層,于苑的嚎叫聲小了下去,兩人才停下了腳步。</br> 顏布布摟住封琛的腰,將臉埋進他懷里。封琛也將他摟得很緊,一遍遍深呼吸著,想要擺脫那種缺氧的窒息感。</br> 片刻后,身后響起了腳步聲,林奮出現在樓梯口。他并沒有看兩人,只朝著屋子走,聲音略顯疲憊地道:“走吧,你們還沒吃飯的,回屋做飯吃。”</br> 一個小時后,飯菜上了桌。</br> 對于連接吃了數天白水煮野狼肉的顏布布來說,晚餐算得上是頓盛宴。雖然都是變異種肉,但有紅燒有烘烤,調料也放得齊全,滿滿幾大盆放在桌上,看著很是美味。此外還有難得一見的蔬菜,清炒豆角和茄子。</br> “吃吧,全都有鹽,不夠我再放。”林奮將圍裙隨意地丟在沙發上,率先提起了筷子。</br> 顏布布知道他在說自己嘗到咸肉干時表現出驚喜的事,但也沒什么心情去反駁,只默默提起了筷子。</br> “那兩個玩具呢?”林奮左右看。</br> “它們出去玩去了。”顏布布咕噥道:“開始還只有一個玩具,現在怎么兩個都是了。”</br> 林奮往嘴里喂了一塊茄子,又示意坐著沒動的封琛:“吃啊,別傻著。”</br> 三人沉默地吃著飯,林奮瞧了眼對面兩人,夾起幾塊肉分別放進他們碗里:“我年輕的時候飯量特別大,于苑都說我可以把西聯軍的食堂吃垮,你們這是怎么回事?趕緊多吃點。”</br> “哦。”顏布布悶悶地應了聲。</br> 林奮用筷子點了點他:“你小時候不是最能吃嗎?經過的地方連草皮都要啃掉一層,怎么現在還趕不上小時候了?”</br> “我哪有那么能吃?”顏布布小聲反駁:“再說了,我們認識那會兒都沒有草皮,純粹就是在胡亂形容。”</br> 林奮問:“那我要怎么形容?”</br> “你可以說我經過的地方連魚卵都不可能留下一顆。”</br> 林奮挑了下眉:“行吧,這個形容也不錯。”</br> 顏布布咬著筷子露出了笑容,林奮又給他碗里夾肉。封琛也開始大口吃飯,桌上沉悶的氣氛不知不覺就好了起來。</br> 吃過飯,林奮端起一只不銹鋼的飯碗往屋外走,嘴里道:“你們去外面轉轉消食,我給于苑送點吃的去。”</br> 顏布布看見那碗里裝著變異種肉,應該只粗略煎了下表皮,某些地方還往外滲著血水。</br> “于上校叔叔也要吃飯的嗎?”顏布布沒忍住問道。</br> 他見過的喪尸就沒有吃飯的——碰到人就撲上去啃咬除外。</br> 林奮反問:“為什么不吃飯?他不光吃飯,胃口還挺好。”</br> 顏布布想了想,點頭道:“喪尸應該也是想吃飯的,只是沒得吃而已,我記得我變成喪尸的時候就特別想吃東西。”</br> 林奮慢慢停下腳步,站定幾秒后回過身,聲音有些發緊:“我一直想問你,你小時候變成喪尸后是怎么復原的?你的量子獸又是怎么能保持喪尸形態卻又是正常的?”</br> 顏布布連忙擺手:“不是小時候,那次我沒有變成喪尸,是前不久在中心城的事。”</br> “前不久的事……”林奮突然就朝顏布布走來,腳下卻碰著了凳子。封琛趕緊將他脫手的碗接住,又扶住了他的胳膊。</br> 林奮將封琛的手拿掉,走到顏布布面前。他雙眼灼灼發亮,聲音不穩地道:“你給我說,把所有經過仔細地說一遍。”</br> 二十分鐘后,屋內一片沉默。</br> 林奮坐在沙發上,半垂頭看著地面,他眼里的光亮已經消失,脖頸似乎都失去了撐起頭顱的力氣。</br> “所以你小時候被咬那次,實際上是還未突破成功的量子獸幫你吸收掉了病毒。”他喃喃道。</br> 顏布布小聲回道:“是的。”</br> 林奮沒有再說什么,只起身重新端起碗走向大門。他素來挺拔高大的背影有些佝僂,慢慢消失在了門口。</br> 顏布布有些惶惶地看向封琛:“我不該說喪尸的事情,等于給了他希望,馬上又跟著落空,那會讓他更加的難過。”</br> 封琛拍了下他的肩:“他知道你小時候被喪尸咬過的事,而且比努努又是那模樣,就算你不說,他遲早也會問你的。走吧,我們出去逛逛。”</br> “嗯。”顏布布點頭,跟著他一起走向屋外。</br> 比努努和薩薩卡在山頂四處轉,顏布布和封琛又去到那片樹林,坐在了石桌邊。兀鷲盡職盡責地保護他們,跟著落在不遠的樹枝上,閉上眼假寐。</br> 兩人坐了會兒,顏布布轉著頭去找比努努和薩薩卡,余光瞟過地面,突然看到地上有個飛禽投下的剪影。</br> 那剪影迅速變大,顏布布猛地抬頭,只見在路燈光照下,一只巨大的黑鳥正從他們頭頂撲落。</br> 那黑鳥翅羽都快要掉光,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說它是黑色,是因為它通身冒著黑氣。顏布布一眼便認出來,這竟然是他們在準備去對付山下那群喪尸前,在樹林里遇到的那只喪尸量子獸。</br> 黑鳥伸出利爪和尖喙,兩只眼睛透出兇狠的紅光。封琛立即去摸身后的匕首,摸了個空后才想起匕首已經還給了林奮。</br> 顏布布取出自己的匕首,準備在黑鳥撲下時刺它個對穿,但一直站在樹枝上的兀鷲卻展翅迎了上去。</br> 兀鷲攔截住黑鳥,卻沒有發動攻擊,只擋住它的去路,不讓它繼續撲向顏布布兩人。</br> 黑鳥口中滴著涎水,左右繞行后沒有通過,便將目標轉向兀鷲,尖喙朝著它肩背狠狠啄去。</br> 兀鷲身上立即就騰出黑煙,但它依舊沒有還擊,只掉頭朝著山外飛去。它飛出幾米后見黑鳥沒有追來,似乎還想攻擊顏布布兩人,便又回頭將它攔住。</br> 黑鳥被兀鷲吸引了全部心神,喉嚨里發出怪異而憤怒的嘶鳴,追著兀鷲沖入了黑暗的天空。</br> 顏布布一直仰著頭,直到兩只量子獸的身影消失,這才收回了視線。</br> 他見封琛還看著天空,便問道:“你發現了沒有,那是我們之前在山腳那邊遇到的那只喪尸鳥。”</br> 封琛卻沒有回答他,只一動不動地站著,神情看著有些怪異。</br> “怎么了?”顏布布連忙推了推他。</br> “顏布布,你剛才仔細看過那只黑鳥了嗎?”封琛問道。</br> 顏布布點頭:“仔細看過了。”</br> 封琛有些艱難地吞咽了下:“于上校的量子獸是一只白鶴。”</br> “啊,我知道的。”顏布布沒有見過于苑的量子獸,但聽封琛提過,知道那是一只白鶴。</br> 封琛沒有再說話,顏布布卻反應過來,眼睛慢慢瞪大,震驚地看向了他。</br> 封琛啞聲道:“如果那黑鳥長上白色的羽毛,應該會是一只白鶴。”</br> “是的,它是一只白鶴,也是全天下最美的鳥。”身后突然傳來林奮的聲音。</br> 兩人轉過身,看見林奮從小路緩緩走來,邊走便抬頭看著天空。</br> “只是它生了病,那白得像是柳絮一樣的羽毛掉光了,現在就稍微沒有那么的好看,脾氣也稍微大了一點。不過只要能好好哄著,讓它把那火氣撒了就沒事了。”</br> 林奮朝著封琛拋出一樣東西:“收好了,別再亂丟。”</br> 封琛伸手接住,發現是那把無虞匕首,便只沉默地別回了腰后。</br> 三人在石桌旁坐下,顏布布不時抬頭去看天空,很快就聽到了翅膀撲扇的聲音。</br> 只見兀鷲冒著黑煙飛了回來,像是一架尾翼中彈的飛機,顯然剛才被白鶴傷得不輕。</br> 它落在林奮肩頭,輕輕叫了一聲,林奮側頭說道:“回精神域休息吧,先別出來了。”</br> 兀鷲消失在空氣中,林奮便對著二人解釋道:“我盡量減少讓它出精神域的時間,免得……”</br>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就停住,緊皺起眉頭,抬手按住了太陽穴,臉色也突然變得很難看。</br> 顏布布看著他倉促地在身上摸索,掏出一個藥瓶便去旋瓶蓋,但手卻抖得連旋瓶蓋這個動作都沒法完成。</br> “你怎么了?生病了?這是什么藥?”封琛立即追問。</br> 林奮的臉色慘白如紙,像是在忍受劇烈的痛苦,只咬著牙道:“止痛,止痛的,快幫我倒出來。”</br> 封琛接過藥瓶,看見瓶身上并沒有說明書,顯然是林奮自己配置的藥。他心頭一動,并沒有倒藥,而是對顏布布道:“你看看他的精神域。”</br> “好。”</br> 顏布布進入林奮的精神域后,眼前是一片荒蕪景象。精神絲干枯得像是蒿草,互相糾結纏繞,擰成一個個的死結。</br> 因為已經見識過封琛精神域崩潰的場面,甚至還見過喪尸哨兵的精神域,所以顏布布在看到這樣的精神域后并不吃驚,立即就開始進行梳理。</br> 在他的梳理下,那些已經枯槁的精神絲重新煥發出瑩潤光澤。至于那些擰成死結的,他毫不猶豫地扯斷,清理出一堆斷頭,再將它們重新連接起來。</br> 顏布布將林奮的精神域梳理完畢,但對那已經萎縮的精神域內核卻沒有辦法。</br> 結合過的哨兵,精神域內核便猶如裝上了大門,開啟房門的鑰匙只握在自己專屬向導的手中,其他向導的精神力無法進入。</br> 顏布布退出林奮精神域后,林奮整個人已經緩和過來,只有臉色依舊有些發白。而他有了足夠的精神力,兀鷲便又重新出現,精神抖擻地飛向空中。</br> 林奮還有些喘氣,打量著面前的顏布布:“煩人精還挺厲害的,我是A級哨兵,平常就要B級以上的向導才能給我進行梳理。但現在我的精神域狀況非常糟糕,必須要A級以上的向導才行。可你不但能給我梳理精神域,還能扯斷我的精神絲重新連接。”</br> 顏布布面露謙虛:“畢竟我是光明向導,要給你梳理精神域太簡單了,不用客氣。”</br> 林奮啞然,低低笑了一聲:“好,好,光明向導。”</br> 封琛關切地問道:“那現在感覺怎么樣?好些了嗎?”</br> “頭已經不痛了,感覺很輕松。”林奮臉上浮起一個苦笑,“很多年沒有梳理過精神域,我都忘記了煩人精是向導,還可以幫我梳理。”</br> “很多年沒有梳理過,那你是怎么過來的?”封琛神情微變。</br> 林奮對這個問題倒很淡然:“對付那些喪尸和想爬上崖的人,只需要槍和防護層,所以這些年我一次精神力也沒使用過。我的那些精神力都只用來養護兀鷲,保證它的存在就可以了。”</br> 林奮說到這里,又有些落寞地看向天際:“只是我的精神域內核正在萎縮中,我也保不住它多久了……”</br> 深度結合過的哨兵向導,像是在彼此的靈魂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如果要中途更換結合對象,那無異于將靈魂打散再重新塑合,過程會非常痛苦。</br> 封琛知道對于林奮來說,打散靈魂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但他肯定寧愿讓精神域枯萎崩潰,陷入永遠的沉睡,也不會和于苑解除結合,再去尋找新的向導。</br> 而他也不會去勸林奮,因為若是換了他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