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
眼見皇后已經(jīng)被皇帝領(lǐng)回去見家長去了,他們這群道士自然也得各回各家。
不理會其他人心里的小動作,一個中年的道人就湊到一直沒有出過聲的鄒世德身邊小聲的喚著,“現(xiàn)在皇后已經(jīng)離開了,我們也該離開返回宮觀了。”
“嗯……”鄒世德應(yīng)了一聲,然后讓自己的這位弟子扶起自己,揮著拂塵就慢悠悠的走到了眾人身前,行禮之后就走人。
“鄒道長且慢!”那位正一派的張?zhí)鞄煵挥傻煤暗馈?br/>
“天師為何喊住老道?”
“這……”張?zhí)鞄煶聊沫h(huán)視了周圍一番,只覺得這里實在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只道,“你我各為兩教之首,卻難得相見,今日既然因著皇家相會,何不多在京都留上幾天,敘敘交情?”
“兩教之首……”鄒世德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他道,“改日若是天師還記得,便來景山的白云觀處找貧道吧,老道士雖然無用,但茶水還是準備的起的!”
“那也請鄒道長離開之后好好休息,貧道不日就將去拜訪……”張?zhí)鞄熣f道。
今天被張紫瑤說的實在是讓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更讓他感覺不滿的是,作為和自己同一戰(zhàn)線的人,鄒世德竟然一點表示都沒有,明明都直接插手到了他們的利益了……這不是,這不是違法了嗎!
宗教法什么時候準皇家沒事能來對他們指手畫腳的了?他們又不是邪教也沒有犯法,皇家,皇家再厲害也不能這樣啊!
現(xiàn)在不都立憲了嘛!
正一全真這么大的教派,全干干凈凈的才叫奇怪,都什么年代了,還讓他們這群名義上的掌教去幫忙整頓,他們早就沒這樣的權(quán)利了好嘛……
這不是讓他們?nèi)サ米锶寺铮?br/>
皇家想要拿著他張卯德當(dāng)槍使,還插手他家里的事,當(dāng)真是當(dāng)他傻啊!
“諸位沒事也早點回去吧,皇家地方……可不好久待。”鄒世德淡然的說了這么一句,也不去看已經(jīng)把自己心思都壓下去了的張卯德,帶著自家的弟子徒孫回去了。
“掌教……”鄒世德的弟子趙景同在回到了白云觀之后,頗為擔(dān)憂的喚了一聲,聲音也不自覺的壓低,“掌教,要是真的按照皇后說的來,那我們宮觀的香火錢就又要少了啊……”
鄒世德隨手把拂塵扔到桌子上,一屁股把自己塞到了墊了軟墊的椅子里面,“錢,錢,修道的人,都掉錢眼里面去了!也難怪,你這么多年,連點氣勁都修不出來!”
趙景同被自己師傅說的臉一紅,愧疚的嘆氣,“可……可如今這情況,修行哪能輕易就成的,師傅你也常說,人間污濁,大道難求,這……”
“師傅你看,如今天下道門林立,你的掌教也只是個名頭,哪里真的能管住人?我們自己的道觀還好,沒有騙人錢財和人亂搞的事情,可別人家暗地里的……錢眼,不掉錢眼里面怎么行?宮觀的裝修要錢,觀里面的師弟師妹后輩們也要吃也要用,沒錢怎么行?我們聽你的教導(dǎo),恪守清規(guī)戒律,日子過的清苦。最近兩年重玄之風(fēng)興起了才好過了點……”
鄒世德對于自己身邊的情況怎么可能不清楚,可他又不好直接告訴自己徒弟其實這世界上身懷真本事的還是有的,而且絕不止像他這樣的水平,但最后也只能嘆口氣告訴他,“安分守己,總歸是有好結(jié)果的。”
“弟子明白!只是人心繁雜,弟子修為不深,難免辜負師傅的教導(dǎo)……”
“你好好做就行。”鄒世德對其勉力道。
他這個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做人太老實,誰說的都能聽幾句,常常把自己聽糊涂了。
可要說他沒點自己的小心思,那也不可能,畢竟他們那個道觀可都是看著他主持著呢!
想到這里,鄒世德也懶得在糾結(jié)自己弟子的問題,只要他在大問題上能夠守住自己就好了。
他對著趙景同問道:“你今天也看到了那位張?zhí)鞄煹哪樱憧纯矗绾危俊?br/>
趙景同糾結(jié)了一番,才挑詞撿句的回道:“這位張?zhí)鞄煛莻€有福相的人!”
正一派和全真教作為天下道門的兩大代表,自身就分支繁雜,諸門林立的,有混的好的也有混的不好的,對比之下人心難奇,在朝廷還沒有進行變法改革的時候可是一直借著方外之人的身份肆意大亂斗的,更何況在梁秦代了朱明朝廷以后,因為不喜那些朱皇帝修道練玄磕丹藥磕到?jīng)]命的事兒,所以對于宗教的管理力度也提高的大了天去,代代自家做主子的龍虎山張家還好,可憐他這個掌教也就只剩下名分能糊弄人了,拖家?guī)Э诘娜兆舆^的還沒有其他的支脈好……
“是是是,他,他有福相,可惜千金難買老來瘦……”鄒世德嘆口氣,揮了揮手,讓趙景同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鄒世德一個人待著,突然調(diào)氣運功,猛地抬手往桌子上面一拍,直接將桌子拍折了一個角。
“想老道士苦修這么多年,竟然只能欺負一下木頭桌子……歷代祖師啊,還望托夢之事是真啊!我道門振興之日……也不知道老道士能不能看到……”他喃喃自語道。
“有意思,有意思。”方道長霸占了梁則的座位,和張紫瑤對坐著,一邊跟她說自己對剛才在諸位道派首腦之間發(fā)生的事情的看法。
“我知道他們底下亂,沒想到現(xiàn)在那些執(zhí)牛耳者也都快墮落成執(zhí)牛鞭者了。”
張紫瑤一邊安撫又被自家?guī)煾灯圬摰奈说幕实壅煞颍贿叡г沟?“這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人的罪過,明明有些人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徒子徒孫,偏偏對他們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還怪他們沒長進……”
方道長哈哈一笑,“要啥反應(yīng)啊,古人有句話說得好,叫‘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更何況我們這群還在人間摸爬滾打的修道士?要是關(guān)心道統(tǒng)死活,那也該是那些成了仙的祖師們來著不是?咱們這檔子人……嘿嘿,還是想活的繼續(xù)找法子延長壽數(shù),想安穩(wěn)一點的就隱居不問世事,該干嘛就干嘛,理別的干嘛!”
修道士修為越高深,對這天地萬物運行的規(guī)矩也就越有感悟——興衰勝敗都是常有的事,一線生機也存于其中,抓到了那就繼續(xù)發(fā)展,沒抓到就繼續(xù)在下坡路上面跑。
但越是這樣,修士們辦起事來也需要更加小心——哪個曉得你插手了會有怎樣的因果纏身啊!人間興衰都是凡人的事,修道士去干嘛?好好圍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