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王大元米行
王大珩的父親王應偉(1877—1964),字碩甫,江蘇吳縣(別稱吳地)人。
說起吳地,人們會聯想到它自春秋戰國而起的悠久歷史,會想到它那厚實的文化傳承,還會想到這里物產富饒的魚米之鄉的地理環境,殊不知,吳地也被人們稱為“中國近代光學之鄉”。有史料記載,早在宋代,這里便有生產眼鏡的技術,那時候人們會用水晶磨制成鏡片,工藝之精細實屬罕見。到了17世紀,吳地出了兩位光學儀器制造家——薄玨和孫云球。薄玨曾經制造過精密度很高、構造先進、裝配在銅炮上的千里鏡。孫云球是中國民間最早制造望遠鏡的人,并且利用凹透鏡、凸透鏡和反射鏡制造出察微鏡、放光鏡、夜明鏡等不下70種光學儀器,他還總結造鏡經驗,寫成一部《鏡史》專著。
巧合的是,本書傳主、當代著名光學家王大珩院士的故鄉也在吳地。
王大珩的祖父名叫王大元,一直在當地(臨頓路和齊門路交叉口跨塘橋附近)經營米行生意,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王大元米行”,還建了幾進幾出的大房子,既有寬敞的住房,又有作坊、倉庫,還有鋪面。在富庶的吳縣地界,雖然算不上豪門望族,但富商大賈的經濟來源,足以使全家一直過著既無憂又順當的日子。有了這樣的經濟條件,加上身處“人文甲天下”的地域環境,王家子弟從幼童開始的第一要事,自然是讀書識字求上進,長大后步入仕途,光宗耀祖。
王大珩的父親王應偉在家中排行老四(上有二兄一姊),他和兩個哥哥一樣,很小年紀就入私塾讀八股,從《三字經》《千家詩》《昔時賢文》到《幼學瓊林》,都要一一閱讀,每逢初一、十五還要背“堂書”(即半個月中所學課文要當堂背誦一遍)。后來,他父親寄予的期望越來越急切,在自家院子里建了一個“書齋”,還請來塾師督教,為的是加快子弟成才進程。于是王應偉和兄長一起在書齋里開始攻讀儒學經典,從《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到《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都是必讀必記的書籍。
在從師儒學過程中,王應偉對古代數學表現出的獨特興趣和聰穎尤其受人稱贊。直到1996年,王大珩在回憶父親時還說到這一點:“先父童年從師學文,以聰穎備受青睞,得機喜讀古算學。”兒子王應偉的長進,更令父親王大元看到了希望,特別親手在書齋旁栽種了兩叢丹桂,祈求吉兆,盼兒子早日登科折桂、金榜題名。
然而,美好的愿景沒有實現。其原因,先是王應偉的兩個哥哥在十幾歲時身染急病先后夭亡,接著他自己雖然在16歲那年(1893年)考得了縣學生員(秀才)頭銜,而不久,四十幾歲的父親王大元突然病故。又幾年,王應偉的母親和兩個伯父也相繼過世。這一連串的不幸事件,使得曾經生意紅火的王大元米行倒閉了,不但斷了王家的經濟來源,連以前的所有積蓄也已全部用光,還虧欠下大筆債務,全家人不得不依靠出租房屋的租金艱難度日。
后來,王應偉有一首詩正好印證了這段凄苦歲月,詩云:
戶庭冷落雀羅帳,顛沛流離事反常。
并蒂花根芳泣露,驚寒雁字又分行。
一身以外孤無助,十載之間兩悼亡。
丁口闔門凋落盡,難將因果問穹蒼。
斷了仕途的秀才王應偉,為了糊口,先在吳縣本地當私塾先生,后來到上海師范學校求學,畢業后去了廣東潮州,應聘為潮州中學數學教員。
從這時起,王應偉個人的經濟狀況開始好轉起來。
想不到仕途破滅后的那段困窘經歷,使王應偉竟然得到一條生存的經驗——熱衷于置辦房產。后來他在青島、北京任職,一邊工作,還一邊置辦房產出租,以增加經濟來源。王大珩記得,“抗戰開始時回到北京,因已置有些房產,可以靠租金維持全家生活”。關于當時置辦房產的數量和租金收入情況,有材料記載:“其父王應偉,新中國成立前有房一百二十三間半,除自住部分外,其余全部出租,每月租金為三百四十八元,(一九)五八年后每月收租金為六十九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