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辰長得很漂亮，比許多小女孩都漂亮，睫毛長長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此刻還有對萬萬歲小朋友淡淡的嫌棄。</br> 脖子抻長了一些，把下巴從萬萬歲手指上取下來，繼續低頭看書。</br> 萬萬歲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胖手指，老氣橫秋地搖搖頭：“爸……”</br> 這個親切的稱呼成功讓傅星辰抬起頭，甚至還極其罕見地驚訝地瞪起漂亮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用很大佬的表情，喊他爸的萬萬歲。</br> “遼。”又開始犯瞌睡的萬萬歲有些大喘氣，面無表情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像小老奶太太一樣慢悠悠地轉過身子，準備離開傅星辰這顆不甜的瓜。</br> 作為三歲半就開車來上幼兒園的她，要是堅持送別的小朋友回家，被人誤會是人販子就不好了。</br> IQ過人的傅星辰足足反應了十秒鐘，才意識到萬萬歲不是喊他爸，是在回應他拒絕搭她車，說的罷遼。</br> 傅星辰悄悄按住小胸脯，悄悄地松了一口氣。</br> 嚇死他了。</br> 他差點以為他犯了和他笨蛋臭爸爸一樣的錯誤。</br> 在外面生了一個孩子，自己都不知道。</br> 萬爸也走了過來，看到長得粉雕玉琢的傅星辰小朋友，父愛上頭，用比花花老師更像狼外婆的語氣跟傅星辰小朋友打招呼：“小朋友~你好~我是萬歲的爸爸~要不要讓萬歲陪你等你的家長來接你呀~”</br> 萬萬歲看到自己親爹如此嘴臉，也不嫌棄，像只小企鵝搖搖晃晃地走到萬爸身邊，抱住萬爸的腿安心地閉上眼睛。</br> 傅星辰小臉扳得緊緊的，看起來很冷漠，內心卻在為萬爸對他的關心感到緊張。</br> 小手悄悄捏緊書角。</br> 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往別的地方看，不敢看萬爸熱情到炯炯發光的大眼睛。</br> 目光突然定在萬爸自行車后座上別著的奧特曼上，奧特曼舉著手，后面還坐著一排胖墩墩的小怪獸。</br> 傅星辰第一次沒有對這么幼稚的玩具流露出不屑的神情。</br> 而是把目光轉到萬萬歲頭上戴著的奧特曼發卡上。</br> 萬爸注意到傅星辰在看什么，咧嘴一笑：“萬歲最喜歡奧特曼和小怪獸了。”</br> 傅星辰垂下了長長的眼睫。</br> 萬爸見傅星辰一直不說話，也沒刨根問底，干脆端起睡成一條直挺又安詳的小咸魚的萬歲坐在傅星辰身邊，往傅星辰手里的書上看了一眼：</br> “嗬！”萬爸毫不掩飾自己的“無知”，“小朋友你好厲害，看的書，叔叔都看不懂。但是叔叔會講奧特曼假裝打倒小怪獸其實和它是最好最好的好朋友的故事……”</br> 好吵。傅星辰微微皺起小眉頭，卻沒有舍得移開小屁股。</br> 來接傅星辰的是傅星辰的爸爸，穿著高領毛衣和大風衣，帥得一匹，看到萬爸，也只是矜貴地微微點頭算是客氣地打了招呼，就帶著傅星辰上了停在外面的限量版邁巴赫。</br> “小朋友再見喲~”約等于被無視的萬爸還是笑瞇瞇的，輕輕抓起萬歲的小胖爪沖傅星辰擺了擺。</br> 坐在兒童椅里的傅星辰看著萬爸越來越遠，安靜地收回目光，目光觸及他爸爸車上光禿禿的平臺，又默默地垂下眼睫。</br> 思索了一會，微胖的小手指小心地翻開他的寶貝技術書的某一頁，露出夾在里面，粉色系的貼紙。</br> 那是他最喜歡的，小馬寶莉。</br> 傅星辰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偷偷看向開車的傅爸。</br> 又怕讓他發現，又想讓他發現。</br> 忐忑了一路，憧憬了一路。</br> “怎么還不下車？”給傅星辰解開安全帶的傅爸皺眉看著還在座位上的小包子，沒等傅星辰回答，他就已經直起身，拿出手機，“我晚上還有會，你先自己進去。”</br> 莊園院子里的裝飾燈燈光落在書頁中粉色的貼紙上。</br> 明晃晃地被無視。</br> 傅星辰抿了抿唇，把書合上，邁著小短腿沉默地走進了像怪獸一樣張著嘴巴的巨大豪宅。</br> 他決定。</br> 把有關小馬寶莉的秘密將永遠被埋藏起來。</br> 睡了一路，到家的萬萬歲精神抖擻，面無表情的小臉上鑲嵌著一雙锃明瓦亮的大眼睛到處掃來掃去找活干。</br> 為了消耗萬萬歲這看起來有點嚇人的精神頭，萬爸使喚因為入學手續有問題，還沒報到卻天天穿著校服到處亂晃的吳煌帶萬萬歲去公園溜跶溜跶。</br> 正好，吳煌把尤佳保溫杯里的熱水換成了汽水，害得抱著保溫杯晃了一路的尤佳剛到圖書館就炸了，被尤佳滿屋子追殺，當即端起還在努力把小肚子收起來給自己系鞋帶的萬萬歲沖了出去。</br> “吳煌有本事你永遠不要回來！回來我就揪禿你，啊啊啊！”尤佳的咆哮隔著門板依舊震耳欲聾。</br> 吳煌掏掏耳朵，懶洋洋地勾唇：“吵死了。”低頭看只穿著一只鞋，金雞獨立的萬萬歲死亡凝視著他，吳煌尷尬地笑了三聲，“哥，抱著你，你不用穿鞋。”</br> “不要。”萬萬歲利落地拒絕，繼續凝視吳煌。</br> 吳煌閉了閉眼，轉回身，默背了一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帶著必死的決心拉開了死亡的門。</br> 十分鐘后，踩著會發出小雞叫的小鞋子的萬萬歲背著手領著頭發被啾得根根豎起的精神親哥走出了小區。</br> 出來遛彎的阿姨被這對高顏值兄妹吸引，眼睛看著他們，手朝身后招呼，讓停下來聞垃圾筒香氣的狗狗跟上來：“豆豆，快來。”</br> 萬萬歲若有所思地觀察了一會，然后也沖后面招招小胖手：“哥哥，快來。”</br> 吳煌與開心跑向阿姨的豆豆擦身而過有種微妙的心情。</br> 還沒到廣場，在對面的馬路，就聽到廣場里動感的音樂聲，還有此起彼伏的“啊啊啊~”“咿咿咿~”聲音。</br> 站在斑馬線一端的萬萬歲非常有安全意識地地抬起一只小手，示意她哥來牽她這個小朋友來過馬路。</br> 作為未來還很長的三歲半小朋友，她可要大口地吃，小心地活。</br> 這本來是很乖巧的行為。</br> 但配上萬萬歲不茍言笑的小臉，吳煌感覺自己就像準備扶著太皇太后登基的太監一樣。</br> 因為這份錯覺，吳煌遲疑了一下。</br> 萬萬歲看吳煌沒過來，有些擔心他，畢竟發型都那樣了，腦震蕩也不是不可能的。</br> 她側頭，向她哥投去擔心的目光。</br> 吳煌一凜，車燈從萬萬歲身后冒出，讓他生出自家妹妹好像動畫片里的反派大佬眼中放出了十萬高壓電的錯覺，趕緊走過去，彎下身，把胳膊抬起來撐住萬萬歲的小胖手。</br> 想跟哥哥手拉手的萬萬歲：迷惑了。</br> 惜命的萬萬歲緊緊抓著吳煌的手，一絲不茍地把小短腿高高抬起，重重踩著腳下的斑馬線，像小機器人一樣走過了馬路。</br> 嚴肅又可愛的樣子引來好多路人善意的笑聲。</br> 沒等萬萬歲為過完馬路松一口氣，面前卷來一陣罡風，一大群密密麻麻的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咻地從廣場周圍的小路扭著胯骨軸談笑風生地競走過去。</br> 萬萬歲蹩著小眉頭，使出吃奶的力氣抓緊了她哥哥，防止他被人群沖走。</br> 吳煌輕而易舉地把差點被人群帶走的萬萬歲拉回來。</br> 趁下一波夜行團還沒到，抱著她走進更為熱鬧的廣場中心。</br> 那是舞王與舞后の世界。</br> 看到恨不得把腦袋甩掉，腿跺折的阿姨叔叔們恰恰恰，吳煌抱著萬萬歲又原路退了回去：打擾了。</br> 但萬萬歲卻在混在一起的音樂聲里分辨出了什么，嚴肅地拍拍吳煌的手臂：“哥哥，放我下來。”</br> “怎么了？”吳煌看萬萬歲小臉那么認真，以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邊把她放下，一邊悄悄問她，“是噓噓還是嗯嗯？”</br> 萬萬歲看了他一眼。</br> 萬萬歲不會說臟話，但吳煌卻從她那一眼里看出了“噓您媽”的意思，趕緊閉上嘴做一個安靜的大內總管。</br> 萬萬歲鎮壓了親哥，邁著頗有大將風范的步伐，嘎嘎嘎地走向廣場深處，奶聲奶氣，但話語深沉：“我聽到了，我的歌。”</br> 她的哥？</br> 她的哥！</br> 吳煌燃燒起來了。</br> 他們才搬過來幾天？萬萬歲在這個廣場都有新哥了？</br> 有他帥有他高有他會打架么？</br> 以為誰都有資格做他妹妹的哥哥的？</br> 他非得會會萬萬歲的“哥”不可！</br> 吳煌擼胳膊挽袖子地跟在本就很有那方面氣質的萬萬歲身后，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進“舞池”。</br> 有人被這對像是來收保護費的兄妹吸引了目光，悄悄地對看向他們。</br> 就在吳煌準備像他和隔壁體校約架時一樣，酷酷地扯開衣領，冷笑著讓對面老大，也就是此時此刻她妹妹背著他在外面認的野哥出來的時候。</br> 他的妹妹突然面無表情地搓起了鬼步。</br> 一直搓進了正在跳廣場舞的奶奶方陣里，然后抬起短胖的手臂，像踩小強一樣用力地踩著地面，邊踩邊揚起手臂邊旋轉，和隔壁兩位奶奶的動作精準吻合。</br> 那叫一個齊。</br> 那叫一個標準。</br> 那叫一個投入。</br> 看著萬萬歲用砸場子的表情翩翩起舞。</br> 第一次看自家妹妹跳廣場舞的吳煌：我當時害怕極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