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淼面無表情地看著屏幕上各種花式求某人，唐堯也樂得不說話，自顧自地唱了起來。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花兒盡情地開吧，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椏~”
湯淼聽著耳機里傳出來的和著音樂和電流聲的磁性聲音，交織著在他耳邊輕輕唱著的溫柔嗓音，簡直……簡直像剛剛貼的不是封印符箓而是激素增強器一樣，媽媽呀，地球太危險了，我要回火星。
湯淼梗著脖子不去看唐堯，唐堯面上笑著，嘴里唱著，手上也不閑，在湯淼腦袋上揉來揉去，手順著耳朵滑下來，輕觸臉頰，拈著湯淼下巴稍稍用力把他的臉轉過來。
湯淼：“……”
唐堯看著他，眼睛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來，他輕輕地唱：“沒人能代替你呢，趁現在盡情的笑吧，最最可愛的人啊，人生漫漫我們在一起吧~”
湯淼僵著聽他唱完一句，終于找回知覺般伸手拍掉下巴上的爪子，低著頭把唐堯推到一邊，自己摘了耳機，趴在桌子上，把腦袋埋在雙臂間，一副我不聽我就不聽的樣子。唐堯看著他漸漸染上紅色的耳朵輕輕笑，惹起屏幕上又一波刷屏浪潮。
湯淼從來沒覺得一首歌的時間這么長久，唐堯就在他旁邊，他的眼睛他的表情他的聲音他的樣子，一想那個地方就砰砰砰跳，怎么辦怎么辦，會爆掉嗎，會炸成煙花嗎，耳朵好熱，是手機聽筒漏電的后遺癥嗎，周圍那么安靜，唐堯清唱的聲音為什么會那么清晰，是傳音符嗎，是異世界嗎。
湯淼抬起頭，周圍的景色倏地遠去，大片白色襲來，直至侵蝕了整個世界，既狹窄又空曠，既安靜又響亮，到處都是水滴掉落的滴答聲和唐堯輕輕的歌聲，聲音來回響應，震蕩出一圈又一圈的透明紋路。湯淼看著手上還沒貼出的符箓，一聲冷笑，大喝：“破！”長劍應聲而出，蕩出一圈氣魄，白色結界登時撕裂開來，唐堯顯出妖狐原型，一口血噴出，不甘心道：“還喝茶嗎？”
湯淼：“？？？”
湯淼回神，一杯茶放在面前，低頭手里的劍沒了，轉頭，唐堯已經唱完歌正含笑看他，余光里瞥見屏幕上不斷刷新著一句話還喝茶嗎還喝茶嗎還喝茶嗎？
喝！
湯淼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問：“唱完了？”
“唱完了。”唐堯笑著回應。
“那好，”湯淼推開椅子站起來，拉下唐堯的耳機，拈著麥說，“既然唱完了，那今天就到這吧，你們的大大借我用一下，諸位晚安。”說完看也不看屏幕上滾動的文字，干凈利落地Alt+F4，湯淼靠著桌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唐堯。
“我們談談。”
唐堯挑眉，看著他點了點頭。
湯淼往茶壺里續了一道水，兩人重新坐在桌子前，無言地看著沸水里升騰又降落的藏青色葉片。湯淼先有了動作，他抬手給唐堯添了一杯茶，開口道：“本來這些話不應該在這里說的，在我的預計里，這個談話應該出現在一個月后。”他倒完茶，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唐堯的表情出現了微妙的變化，在聽到那句如果之后，他張口欲言，湯淼抬手打斷了他，說：“先聽我說。”
湯淼捧起茶杯吹了吹，在霧氣繚繞里問了第一個問題：“你不覺得你的人設崩了嗎？”
唐堯做了一個你在想什么的表情。
“或者換句話說，你開始讓我覺得你的形象變了，你走得太快了，而我，”湯淼指指自己，“我還沒有進入狀態。”
唐堯沉默了下，問道：“是我的問題嗎？”
湯淼搖搖頭，道：“不，準確地說是我的問題，但我目前不打算改變。”湯淼眼睛注視著唐堯，唐堯覺得有那么一刻，湯淼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過他注視著別的什么。
“為什么？”唐堯看著湯淼，片刻后又解釋道，“……不是為什么不改變，而是產生問題的原因。”
“這個嘛……”湯淼搓搓下巴，欲言又止，“心路歷程什么的，很難說啊。”
唐堯笑道：“洗耳恭聽。”
“就算你洗澡恭聽也……嘖，這么著吧。”湯淼放下杯子想了想，說，“我講幾個睡前小故事吧。”
唐堯喝口茶，低聲念叨：“三只小豬，白雪公主，從前有座山，小紅帽與大灰狼……”
湯淼聞言，笑得一臉虛假，道：“也可以喲，成人版的要聽嗎，25R喲~現編現賣喲~”
唐堯：“……”
“現在開始了哦，”湯淼伸出一根手指，說：“第一個故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呢，有三只小豬……”
“咳咳。”唐堯咳了一口水，心道你還真現編啊。
湯淼無所謂地聳肩，那當然咯。
“……這三只小豬，分別是老大老二和小明，他們從出生起就和媽媽住在一起，感情非常好。很快他們都要成年了，老大和老二覺得自己是大人，呃，成年豬了，該脫離媽媽獨自生活了。他們整天搬運石塊和木頭，飯量也變得像成年豬一樣了，他們想擁有一棟屬于自己的房子。只有小明整天在家里不出門，拿著哥哥們搬回來的石塊和木頭在地上畫來畫去，擺出奇怪的圖案。他的哥哥們看見了就嘲笑他，”湯淼捏著嗓子試圖模仿，“‘嘿小子，你這頭沒長大的小豬仔，現在是不是還在吃奶呀~’小明沒有理他們，依舊天天在地上擺著圖案。
“兩個月過去了，老大和老二成了餐桌上的烤肉，小明在新換的房子里依舊埋頭擺著圖案。”湯淼嘆了一口氣，為這個故事做了個終結。
唐堯聽得風中凌亂，看湯淼一臉“我說得這么清楚你應該動了吧哎呀凡人真麻煩”的表情，咽了口茶水，小心翼翼地問：“這個故事是說，另辟蹊徑有時候比按部就班更重要？”
湯淼搖搖頭，說：“否”
唐堯繼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靈感，但是靈感更難得？”
湯淼晃晃腦袋：“不。”
唐堯再接再厲：“改變命運？”
湯淼雙手食指交叉：“錯。”
唐堯必殺一擊：“堅持也要看準方向？”
湯淼面無表情：“你在背高考作文題嗎？”
唐堯：“……”
唐堯一臉抓狂，老子從小就最討厭閱讀理解好嗎！滿分十分只能得一分還是解釋詞語有木有！鬼知道你臨時編故事都編進去了什么啊！
“所以，到底是什么啊。”唐堯抓抓腦袋，隨口說，“難道是豬都要被吃的，還是早點認清形勢乖乖被吃的好嗎！”
湯淼點點頭，有那么點接近的意思了。
“哈？”唐堯一臉“你在逗老子玩吧”的表情。
湯淼清清嗓子，道出了最終答案：“對豬來說，房子不是必須的，只有如何讓活下去是最重要的。”
唐堯心想果然啊，果然還是在逗我玩吧。老大跟老二壓根啥都不知道就變成烤肉了啊，這兩只跟老三完全不是一個畫風啊喂！
湯淼看著唐堯，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笑了笑，說：“所以他們倆很快就死了。”
唐堯：“……”
唐堯看著湯淼笑得春風拂面的樣子，無端端地打了個寒顫，話說剛剛要給這貨唱歌的人是我嗎？怎么感覺想把我唱給你聽要變成要把我獻祭給你解剖的感覺呢。
唐堯眨眨眼睛，眼前人還是那個樣子，睜著眼睛有些無辜地看著他。是錯覺吧是錯覺吧真的是錯覺吧。
唐堯端起杯子壓壓驚，湯淼歪頭瞅了瞅墻上的鐘，說：“時間不早了，剩下的故事下次再講吧？”
唐堯如蒙大赦，連聲道：“好的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湯淼噗的笑了出來，說：“你又不會變成烤肉。”
唐堯心道那可說不準，變成烤肉不容易，但在你心里把我扔出去那可是太簡單了，今天算是領教了。
唐堯起身出門，湯淼到門口送他，揮手拜拜地時候忽然道：“人設終于回來了。”
唐堯一臉黑線，我就是那吐槽的命嗎。
兩人各自回房。
湯淼看著屏幕上還沒退出的歪歪，坐在電腦椅上發了會兒呆，難得的什么都沒有想。唐堯倒是躺在床上揪著那三只小豬翻來覆去地琢磨，睡著后差點變成一只烤豬，嚇得他趕緊醒過來。
天蒙蒙亮。
唐堯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五點多。
要不要起床呢，重點是，還要不要投喂呢。
小明知道自己最需要什么，可是我還不知道小明需要什么，哎，總之不讓它被吃掉就可以了吧，拿不了滿分及格分還是有的，對吧？
唐堯完成自問自答，六點將近，翻身在床上俯臥撐了幾下，洗澡換衣服。整理整理準備下樓買早飯。
門敲響了。
唐堯扣著扣子去開門，湯淼站在門口，拎著鍋鏟，說：“吃飯嗎？”
唐堯嚇了一跳，點頭說好，跟在湯淼后面走著，問：“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湯淼站定，45度新房式回頭，說：“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