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的假的?”
“這種大戶人家啊,都是表面夫妻。私底下各玩各 。”
陸懷瑾一到學校,便聽見身邊同事的竊竊私語。
他不是喜歡聽壁角的人,于是不動聲色地去往自己的辦公桌整理文件。
一位相熟的男老師神秘兮兮地遞了份報紙過去,八卦版面上面的標題赫然是商會會長陸維楨兒媳夜會金羨東。
下面還有黑白的配圖,圖片上是金羨東和夏知白在船上飲酒,動作十分曖昧。
陸懷瑾想起來她昨晚從金羨東的車上下來,黑著臉將報紙捏作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耳邊響起那句“我們算個屁的結婚。”
房門被敲了幾下,進來的是葉清漪的貼身丫鬟。
“夫人請您去呢。”
“馬上來。”夏知白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希望不要被看出破綻來才好。
“你的眼睛怎么了?”可是,夏知白一進去,葉清漪就問了這么一句。
“被蚊子咬了。”
“嘴硬,”葉清漪搖搖頭,一邊臨摹她的宋代小品,一邊說,“事情我都知道了。”
“什么事情?”夏知白一邊裝傻一邊試探性地問。
“溫以寧的事。”見她還想瞞,葉清漪語氣里帶了幾絲不悅。
“您都知道了?”
“我派人去查了,她······”她抬眼看著夏知白,“她竟然懷孕了。看你的表情,你們就是因為這件事吵的吧。我若是不找你來,你是打算將這件事吞到肚子里?倒是有容人之量,只是,允蘅啊允蘅,你傻不傻。”
“我······”
許是想起了什么,她沉默了半晌,冷笑道:“男人不會因為你包容他這些事情而感激你,這個孩子出生以后,麻煩只會更多。”
“母親,你的意思是?”
“她住在慧園里。”葉清漪淡然地將筆擱在案頭,“這孩子的來歷不明,但是陸家長孫只能由陸家明媒正娶的少奶奶來生。事情,我已經把給你解決了。”
“解決?怎么解決?”夏知白沒反應過來她是什么意思,但只是一剎那,她忽然明白過來,“你做了什么?我不需要你幫我解決什么。”
葉清漪搖了搖頭:“已經來不及了。”
夏知白意識到事情不妙,想也沒想便沖出了院子,路上恰好碰到慕笙,她抓住了他:“慕笙,你去中央大學把陸懷瑾叫回來,不,你通知他快去慧園里。”
“噢,好。”慕笙不明白是什么情況,但見她神色焦急,應該是有什么大事,于是想也沒想便去了。
她拍著司機的窗戶:“司機,送我去慧園里。”
“少奶奶,實在不好意思,今天不行。”司機為難地說。
“我是陸家少奶奶。”
“少奶奶,這是夫人吩咐的。”
夏知白沒有辦法,忽然看到了門邊的自行車,二話沒說就騎了上去。
夏知白一路騎到了慧園里,可是慧園里有很多的房子,她不知道是哪戶。她瞪著腳踏板騎過一幢又一幢房子,突然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是葉清漪平時出行用的。她心下斷定是那家,扔下自行車跑了進去,果然,還未踏進門她便聽到了屋里傳來的東西碰撞的聲音。
“你們放開我。”
她推開院門,只見溫以寧被幾個男人摁著,她拼命地劇烈掙扎著,一個身材微胖的盤頭婦人捧了碗褐色的藥,要給她灌下去。
“放手!”夏知白喊道。
屋里的人齊齊看向夏知白,婦人認出她,十分驚訝。溫以寧發絲散亂,發間露出了一只眼睛,怨恨地看向她。
夏知白復雜地看了她一眼,上前搶過了婦人手里那碗藥:“這是什么。”
女人有些不安地說:“這是葉夫人吩咐的。”
“我問你這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們這樣做是草菅人命,犯法的。”
幾個人都沒有再動作,卻也沒有放開溫以寧:“少奶奶,這只是墮胎藥,你今天放過這個小賤人,他日必成禍端。”
“不用你們操心。”夏知白端出威嚴的態度。“滾!”
“少奶奶。”
幾個人無奈,最后只得放開溫以寧,溫以寧一下子跌在地上。
那幫人離開后屋里只剩下她和溫以寧。
“你為什么要來,把孩子拿掉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嗎?”溫以寧剛才有些脫力,用手撐起上半身,長發遮住了她的表情。
“我只是不屑用強權壓別人,做一些違法的事情。你以為你和這個孩子可以威脅到我什么嗎?”夏知白想扶她起來,卻被她甩開了。她嗤笑了一聲,“我只是同情你,愛情沖昏了你的頭腦,你的孩子也只不過是被陸懷瑾利用的工具。”
她看見她蔥段般的手指漸漸收攏,攥緊。
“我和陸懷瑾的婚姻從來不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是陸家和顧家的聯盟。我不清楚這孩子的來歷,但我清楚陸懷瑾是什么樣的人,他做不出一怒沖冠為紅顏這種事情,所有即使有孩子又如何,你根本不可能有名分。”夏知白拍拍手站起身,中央大學離這里不遠,算算時間,陸懷瑾應該快到了:“好了,那我就不奉陪了。”
溫以寧眼看夏知白離去的背影,她剛才的話回縈繞在她耳邊。溫以寧望向桌上的藥,忽然癲狂般笑起來,她將藥捧起來一飲而盡,將碗扔在了地上,整個人止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像針扎一般的刺痛感逐漸襲來,她半躺在地上,天花板上的燈明明滅滅,就和在北平那個晚上一樣,那天她知道陸懷瑾回了蘇州,心情不好,便去借酒消愁,有個男人來和她搭訕。她和他喝了很多酒,不知怎的,漸漸就失去了意識。直到第二天在旅店醒來。
她感覺到下腹的墜痛越來越厲害,弓起腰躺在地板顫抖著,就在意識愈發模糊的時候,她聽見了陸懷瑾的聲音。
“以寧。”
陸懷瑾將溫以寧從地上撈起來,慕笙跟在后面,剛進門便看到那個女人白色的長裙下是一片猩紅。
“他們摁著我讓我喝藥,顧小姐也來了。”她伸手護著肚子,感受里面的生命漸漸逝去,眼睛看向那個空碗。“我的孩子。”
陸懷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個掉在地上的瓷碗空空如也。
“你胡說什么?”慕笙聽見她話的意思,明白了她的意思,“允蘅明明是來······”
“別說了,先叫救護車。”陸懷瑾打斷他的話。“以寧,沒事的。”
溫以寧攥著陸懷瑾的衣服,一點點失去了意識。
夏知白原本已經到家了,卻忽然接到慕笙從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溫以寧的孩子應該保不住了。
怎么會這樣?她明明已經阻止了葉清漪。難道,趁她離開的那段時間,葉清漪的人又去了溫以寧那里?按理說陸懷瑾都到了,他們應該沒這么大膽啊,夏知白帶著滿腹的疑慮趕往醫院。
她一到醫院門口便碰到了溫老爺,他斜了夏知白一眼。
冷聲道:“陸少奶奶來做什么,現在以寧對你已經構不成什么威脅了。”
夏知白沒有理會溫老爺的諷刺,只是離他遠了些。她從虛掩的門縫里看到陸懷瑾坐在溫以寧床邊。
陸懷瑾聽見聲音,走出來,夏知白上前想解釋。
陸懷瑾卻是不耐煩地說:“閉嘴,我現在不想聽你說什么。”
他走到溫老爺面前:“對不起,這次的事情,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以寧。”
“你對我道歉有什么用,陸少爺,我溫某人何德何能。”
陸懷瑾使了個眼色,讓慕笙把夏知白帶走。慕笙將夏知白拉到了一邊。
“這件事,您如果不開心,有什么責罰我會一力承擔的。”
“哼,那你休妻娶我們家以寧如何?”
一時間醫院走廊上氣氛沉寂得可怕。沒有一點聲音。
夏知白雖被拉遠了,卻也將談話聽得清清楚楚。
“呵。”溫臣衍冷笑著,“你不愿意?只是不知是舍不得齊人之福,還是不敢得罪顧家。”
說罷,溫臣衍便拂袖而去。
慕笙隱隱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里面那個溫小姐,她和陸懷瑾是什么關系,不會是陸懷瑾養的外室吧?我就說這種富家紈绔靠不住。還有她說是你讓她喝了那碗藥。真的嗎?”
“她是這么說的?”夏知白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當時屋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她一口咬定這件事情,那么她又如何說得清,“我沒有!葉清漪派了人去喂藥,是我趕走了那些人。我也不知道她現在為什么要這樣說。”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慕笙道。
“可是其他人不信,你讓我先靜靜。”夏知白頭疼。她覺得煩亂,往醫院出口走:“你別過來,讓我一個人想想。”
溫以寧從病床上醒過來,摸了摸肚子:“我的孩子呢?”
“孩子沒有了,但醫生說,你的身體沒有大礙。”陸懷瑾坐在她床邊。
“哦。”溫以寧的眼神漸漸變得黯淡。
當初,剛知道自己肚子里有這個孩子,她十分慌亂,她原本不想讓這件事情被陸懷瑾知道,可是在這里,他是除了父親以外,她最熟悉的人了。
溫以寧走投無路,只能求助他。
陸懷瑾說如果她不要這個孩子,可以幫她安排醫院,但如果她想要的話,他可以做他名義上的父親,幫她渡過這段時間。
溫以寧的童年里,父親幾乎很少很少出現,他也從來不會在公開場合承認她,而唯一愛她的母親,也在幾年前去世了,她摸著肚子,感受著里面的小生命,那是這個世上唯一和她有連結的血親。
她告訴陸懷瑾,想將這個孩子留下。
除了孤獨和不舍,還有的一點隱秘的理由就是,既然陸懷瑾愿意做這個孩子的父親,那么,她希望通過這個孩子跟陸懷瑾有一個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