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淺羽睫輕顫。</br> 被淚水沾濕的視野,安靜的看著他給她擦去血漬的樣子。她胸口沾了血的,她知道。</br> 可這樣的一幕,讓她無端想起,在B省泥石流救援的時候,她肩頭被鋼釘扎穿,當時她身上也染了血,可陸清時只是幫她處理了肩頭的傷,胸口上的血,是他讓她自己回帳篷去清洗的。</br> 回憶如潮水,她看著他為她擦去胸口上的血,看著他始終平靜的神色,隔著毛巾,她也能感覺到他動作的溫柔。</br> 他其實也可以讓她自己清理,但他沒有。</br> 在她被羅浩欺負了的那次,他擔心她精神崩潰自殺,親自抱著她去浴缸里洗澡。</br> 在她被姜羽下藥的那晚,他被她以死相逼,被迫和她做了夫妻之間的親密事。</br> 在寺廟山洞的那晚,她不是毫無意識,她知道他用身體幫她取過暖,因為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背后的胸衣扣錯了扣子。</br> 他看過她的身子,她也吻過他的身體。</br> 回憶樁樁件件。</br> 都是糾纏不清的曖昧。</br> 姜淺說不清楚,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兩人之間那些嚴防死守著的,不可跨越的邊界和分寸,已經在一點一點消失。</br> 兄長在縱容著她,在默許著她的靠近。</br> 姜淺紅著眼睛,不想亂想,干脆移開視線,然后就感覺到毛巾覆在了她的小腹,等他把她身前的血都清理干凈,陸清時道,“趴在床上?!?lt;/br> 姜淺聽話的轉身,趴在了床邊。</br> 陸清時等她趴好,就將她背后的頭發撩開,輕輕攏到她沒有受傷的肩側。</br> 熱毛巾在她傷口的邊緣擦拭,微微的疼,她抿起唇角。</br> 清理完周邊,陸清時將毛巾放進水里,溫和的目光看著她,“消毒傷口會有點痛,這里沒有麻藥?!?lt;/br> 姜淺脊背一僵,默默咬牙。</br> 可饒是她有心理準備,碘酒擦上去的時候,她還是疼的快要升天。</br> 她死活強忍著不落淚。</br> “疼就哭出來,”陸清時手上的動作很快,盡量縮短她疼痛的時間。</br> 姜淺咬牙切齒,烏黑的小鹿眼淚水搖搖欲墜,她倔強的抿唇,“我才不會因為傷害我的人哭。”</br> 陸清時視線落在她傷口,低沉的嗓音透著熨帖她情緒的暖意,“知道堅強是好事,但在我面前,你可以脆弱?!?lt;/br> 姜淺吸了吸鼻子,小手緊緊攥著一側的枕頭,眼淚不爭氣的掛在了睫毛上。</br> 她不吭聲。</br> 他快速將藥幫她上上去,就用紗布覆在傷口,還是有血絲在往外滲出。</br> 他用手托著紗布,低聲囑咐,“躺回來,后半夜不要移動身體,盡量壓著紗布?!苯獪\又聽話的慢慢翻了身。</br> 陸清時等她躺好,就抽回了手,將被子掖到她胸口,遮住了她身前姣好的風光。</br> 姜淺只看著他。</br> 看著兄長妥帖又仔細的照顧自己。</br> 她知道今晚如果沒有陸清時,那等待她的結局一定是后半夜傷口感染起燒,明天肯定又得進急診。</br> 可這間房間很小,只有她身下這一張床,還是一米的單人床,她不知道他后半夜要怎么睡,姜淺知道以他的性格,定然又是坐著陪她一夜。</br> 她酸澀的別開視線,喉嚨被淚水哽住,她緩了幾秒,才開口,“我沒事了,你不要陪我一起受罪,他們要罰的人是我,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可以?!?lt;/br> 陸清時坐在她床沿,低眸看著她,哪里能猜不出她的想法,“怕我休息不好?”姜淺沒否認。</br> 小小的身子躺在被子里,清透的小鹿眼紅通通的,努力壓抑著眼睛里的淚意。</br> 細軟的發絲落在她額前,幾縷被淚水凝濕。</br> 她望著他,聲線輕輕軟軟,“我不想你再為我吃苦了,反正人不是我殺的,他們不能把我怎樣,哥哥,你咳嗽老是不好,再這樣為我一夜不睡,我心里擔心。”</br> 她知道他不會和她一起睡,所以也不去說這些會讓他感到困擾的話。</br> 她已經努力說服自己不去期待那些不屬于她的,她只希望他好,他平安,對她來說,就什么都夠了。</br> 陸清時心下嘆息,指尖拂開她的發絲,攏到耳后,“別想這么多,丟下你一個人在這里,我回去也睡不好,你先睡,我陪著你?!苯獪\心里猝不及防涌入一陣暖流。</br> 房間里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到了夜里,到底還是冷的,他把她的手放進被子里,又將自己的西裝外套鋪在了被子外頭。</br> 小丫頭巴掌大的小臉一半遮在被子里,烏黑的眼睛仍舊巴巴的望著他。</br> 他輕撫著她的發頂,微微傾身,低聲詢問,“還不睡?”</br> 他離她很近,清冽的呼吸幾乎落在她的鼻尖,她下意識仰頭的那瞬,兩人的呼吸就親密的糾纏在一起。</br> 四目相對。</br> 他溫暖的掌心覆在她額頭。</br> 兩人的距離近到仿佛只要他稍一低頭,或者她再努力仰起一點腦袋,就能纏吻在一處。</br> 空氣中有一瞬的寂靜。</br> 有什么微妙的變化在兩人之間發生。</br> 姜淺呼吸瞬間發緊,控制不住紅了耳根。</br> 然后她感覺到陸清時的氣息也在這一瞬遠離,他的手從她額頭收回。</br> 一切都在瞬間恢復正軌。</br> 仿佛剛才的曖昧,只是她不經意間的錯覺。</br> 姜淺默了幾秒,甕聲甕氣的開腔,“那等我睡著了,你也回去睡......不可以熬夜陪我?!标懬鍟r目光駐足在她臉上。</br> 半晌,他點頭,“好?!?lt;/br> 姜淺這才乖乖閉上眼。</br> 身上有傷,雖然疼,但她很快就睡了過去。</br> 她不知道陸清時陪了她很久。</br> 小姑娘睡相差,他擔心她移動傷口,不得不時刻注意著她翻身的動作,一直到后半夜,她才逐漸睡的沉了下來,沒有再亂動過。</br> 陸清時身側的電話已經無聲的亮了很多次了,直到他確定她不會再翻身,他才拿起手機,走出了地下室。</br> “先生,光頭森找到了,用了點手段,全都交代了,您看?”</br> 男人挺拔的身體站在走廊陰冷的燈光下,隔著電話也能聽見那頭光頭森凄厲的慘叫聲和哭聲,他聽了幾秒,清俊的眉目波瀾不驚,“我現在不方便過來,直接說結果?!?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