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碩一直覺得端木家這對兄妹的相處模式,就是云澤一直被欺負,無論是非對錯,端木云澤在清讓面前總是處于下風那個,而不顧三七二十一劈頭蓋臉就是對云澤一頓數落已經是清讓對云澤的固定模式了,可這一次他們竟面對面站著許久,一句話也沒有說。
清讓看云澤,胡茬半臉,風霜滿身,她不知道如何開口說,爹沒了,他娘也已經走了,端木家一夜之間什么都沒有剩下,而從前她敢大聲斥責他,問他她需要他端木家需要他的時候,他去了哪里,可如今她卻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開口的立場,她欠他一世清白,也欠他一雙父母,欠他整個端木家。
云澤一直在等清讓開口,漂泊的時候竟然最想念就是她狠狠的罵自己,狠狠的怪自己,可真的走到她面前,當初那個無法無天的妹妹如今有的是一雙充滿歉意的眸子,還有一張小心翼翼的臉。他從懷里掏出了什么,清讓看著是自己當初給他的那根金釵,眼里的淚光又開始閃爍。
“還是戴在你頭上最好看。”云澤替清讓插上,再端詳了幾眼,“我家清讓就插一根發釵也好看的很,幸好我沒有弄丟。”
清讓的淚終于成行,她知道大哥還是她的大哥,無論世事怎么變幻,就像她是爹的女兒一樣,她也是端木云澤的妹妹。
“黑胡子!你死都不愿意給我,原來早就藏了人了!”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一個黃衣女孩,橫在清讓與云澤中間,指著云澤的鼻子就是一頓怒火沖天,清讓一怔,云澤皺著眉一臉不耐煩不想理睬。
“你是誰?是黑胡子的情人嗎?”黃衣女孩沖到清讓面前,一雙銅鈴一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清讓,似乎要將她看穿透了。
“你這是做什么!”云澤要去拉那女孩,卻被清讓攔住了,“大哥,你這么久都不回來看我,不會是因為……”清讓指著面前的黃衣女孩,“日子看起來應該挺快活的。”
“你喊黑胡子什么?”黃衣女子撇頭看著清讓,她覺得這年頭喊哥哥妹妹的不一定是兄妹,也有情哥哥情妹妹的,慎重起見,應該先問清楚才對。
“我叫端木清讓,是你口中的黑胡子,也就是端木云澤的妹妹。”清讓非常鄭重的介紹,順便介紹了自己身后的兩個男人,“他是虞子琛,我丈夫,他是華碩,我與大哥的結拜兄長。”
“原來黑胡子叫做端木云澤呀,”黃衣女孩似乎得到了天大的情報,嘴角滿是甜甜的笑容,但她馬上就發現華碩與虞子琛恰當的上前一步,左右護法,三雙眼睛都盯著自己,清讓很溫柔的出口問:“姑娘呢,敢問芳名,怎會與我大哥一起?”
云澤感覺到清讓以及另外兩人透著強烈興趣的目光,一把拎起面前的黃衣女孩扔到了身后,“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她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人。”
“什么萍水相逢,我對你可是有救命之恩!”黃衣女孩快步走了回來,她很鄭重的給清讓鞠了個躬,“我叫凌綢,你是黑胡子的妹妹便就是我的妹妹,以后我們好好相處吧。”
清讓對面前這個活潑的女孩很是喜歡,只是還一時理解不了她的思維就被她一把拉走了,她不待自己開口,一個勁的問著,她大哥喜歡吃什么,最討厭什么。
而云澤則被華碩與虞子琛雙面夾擊了,一黑一白只看著他笑。
“你們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聊聊,關于救命之恩,關于你的妹妹就是她的妹妹……”虞子琛幫云澤拍拍身上的塵土,而華碩則在一邊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你們倆個瘋子!”云澤臉脹得紅紅的,一把推開了兩個人,決定要把那個小丫頭抓回來趕緊拋出去!
虞子琛一臉玩性,“人道是福禍相依,我看他此番大難也不全是壞事。只不過我怎么覺得那丫頭跟誰很相像……”
“是清讓吧,她與兩年之前的清讓很像。”華碩看著虞子琛,他說的兩年之前沒有他,那時候的清讓生活的極其單純,雖然外人面前她少年老成出事大方穩重,可在他們面前,她還是個調皮機靈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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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酥,梨花釀,清讓信步走向云澤的營帳,遠遠看著里面燈光照出的影子,一個男人擦拭著寶劍,她記得大哥從前并不喜歡兵器,只愛兵法,如今卻是長劍不離身,她的心里又生出許多不舍。白天與凌綢聊了許久,大底知道這些時日大哥是如何度過的。
清讓鼓鼓臉,讓自己看起來快樂一點,走到帳篷外,“桂花酥、梨花釀,不知道可不可以進去呀?”
云澤掀起帳門,笑對清讓,“歡迎之至。”
清讓將東西放在桌上,“大哥,阿旭怎么沒有與你一起,凌綢說的小弟就是他吧,說他昨日與你們分開的。”
“他回鄰國了,其實早該回去的,只是一直都守著對你的承諾,守著我寸步不離,要不是我來這里找你,他還固執的跟著我呢。”
“這孩子,當初就固執得很。不過他只身一個人回去會不會有危險?”
“你放心,那邊早就有人來找他了,那些人不會讓他有事的。”
“那他怎么就不早些走,何必為了我一句話耽誤了自己的前程……”
云澤想說什么,但終還是藏起了話,這一路他與阿旭相伴,對于阿旭的想法自然是了解的,可這一次來看到清讓與虞子琛之間的互動,自然明白他們應該已經弄假成真了,他取出袖子里的玉牌,“阿旭讓我交給你的。”
“那時候你替我送給阿旭的,這原本就是你的,可大哥……”
云澤將玉牌放到清讓手里,“這是阿旭還給你的,那便是你的,你要怎么處理都可以,爹說過,你腦子比我好用,做什么決定都比我要明智。”
“爹與我說了,這玉牌的用處,我打算將他們都給子琛。”
“清讓,你確定了?虞子琛便是你要托付終生的人?他就算對你是真心,可對天下都有野心的男人,或許會被迫犧牲掉很多東西,那種犧牲里很可能包括你。”在華碩看來,虞子琛并非良人,他更愿意華碩照顧清讓,可他明白當華碩娶了方牧易那一刻起,他們就不可能了。
“這些我都清楚,如果他能幫我推翻華辛安,這些財富我全部給他也不可惜,爹不要我報仇不要我心存怨恨,可是如果不能將華辛安折磨至死,我夜夜都不得安寧,午夜夢回總會想起你,想起爹的慘死。至于他日后達成目的如何對我,那是我的事,不怨他。”
提到爹,清讓神色有些暗淡,她低頭打理起糕點,云澤看著清讓點倒著酒,突然就有了回家的感覺,“清兒,對不起,我沒能一直陪著你,讓你一個人料理爹娘的后事,還要安置娟姨娘一房,本應該是我這個長子來做的。”
清讓的動作一停滯,“大哥,是我該對你說對不起,大夫人都跟我說了,關于我的身世,還有你和爹為我做的,不用再費心瞞我了。”她覺得嘴里有些澀,心里更是,拿了一塊桂花酥嘗了一口,還是甜得不夠。
“你都知道了?”云澤終于明白為何這一次的重逢清讓的反應那么反常,“我不知道娘都與你說了哪些,但我記得當初爹與我說的那句話,無論你身體里流的是誰的血,你將來姓什么,你都是端木安瑞的女兒,也是我端木云澤的妹妹。”
“我知道,”清讓握著云澤的手,“我娘既然沒有告訴我這些,我想她就是希望我這輩子都做端木清讓,而不是孟清讓。”作為端木清讓,雖然身份地位了些,但至少有寵她的父兄,做了孟清讓,縱使哪一天孟家沉冤得雪她恢復了孟家嫡女的身份,但她要背負的東西太多了,要權衡的也太多。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便都告訴你。”云澤四下里張望了一下,才放心的說:“你爹當初將你娘托付給我爹,也將孟家寶藏最至關重要的東西給了你娘,你頭上那一根金釵便是開啟孟家寶藏的鑰匙。但爹囑托過我,若是有一天有人要這份寶藏,你不用以命相守。”
清讓點點頭,“我知道,爹的遺囑就四個字,安樂一世。爹的希望我懂,孟家對于這份寶藏的責任也早已經結束了。”
“你這么想,爹一定很開心。”
“大哥,你何時知道的,我的身世。”
“我及冠那年,爹將我叫到書房,他告訴我的。”云澤還記得那時候他一副不可接受的樣子,所以他選擇了離家出走,因為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面對清讓,他不是那樣懂得掩飾的人。
清讓拽過他的耳朵,“那時候就知道了,怎么不告訴我!”
云澤疼得直叫喚,兄妹兩人在屋里追逐打鬧著,就像小時候一樣。那一夜,清讓喝了三杯梨花釀,云澤在她的身側守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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