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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壓迫

    四周漆黑,雨聲瀝瀝,更漏聲回蕩在大殿之中。
    姜吟玉身上的嫁衣還沒有干透,絲絲寒意從衣料間滲入肌膚。
    孫太醫(yī)已經(jīng)離去,殿內(nèi)只有他二人,姜吟玉聽他說天快亮了,連忙站起身。
    這時,殿外響起一道聲音,似乎是早起侍奉的小宦官:“殿下,到起身的時辰了,奴婢給您端了藥來。”
    那人敲了幾下門,沒等殿內(nèi)人回應(yīng),便徑自推門而入。
    姜吟玉聽到聲音時,已經(jīng)來不及躲藏。
    小宦官貓著腰進(jìn)來,等關(guān)上門,抬起頭,看到立在案邊的兩人,神色霎時一變,愣在原地,訥訥道:“柔貞公主?”
    姜吟玉低下頭,側(cè)開臉。
    直到姜曜開口讓他過來,小宦官才緩過神來。
    宦官吳懷快步走近,額間流下細(xì)汗,太過緊張,擱藥碗時一個不小心,直接將藥碗給打翻在地。
    藥碗摔成碎片,聲音回蕩在大大殿。
    吳懷雙膝一軟跪下,匍匐在地,局促道:“殿下恕罪!”
    視線所及之處,出現(xiàn)一抹紅色的嫁衣裙擺,吳懷后頸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昨夜侍衛(wèi)們巡邏,四處搜尋柔貞公主的下落,其間還找到東宮來,吳懷在自己屋里也聽到了動靜。
    天子為了尋得公主,懸賞萬兩黃金,宮里人人伺機(jī)而動。偏偏柔貞公主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任由侍衛(wèi)把皇宮翻了個遍,也找不到半點(diǎn)蹤跡。
    可誰能想到,柔貞公主藏身之處,不是旁的地方,正是東宮。
    殿內(nèi)氣氛壓得人喘不上氣。
    吳懷面幾乎貼著地面。
    聽到頭頂姜吟玉道:“可否請你找一件干凈的衣裳來?”
    潮濕的嫁衣還貼在姜吟玉身上,她衣裙沾著水珠,整個人仿佛從水里浸過一般,腳邊聚集了一汪水。
    吳懷撈起衣袍起身,道:“奴婢去辦。”
    還沒走幾步,身后又響起姜吟玉的聲音:“等等。”
    吳懷轉(zhuǎn)過頭來,問:“公主有何事吩咐?”
    姜吟玉道:“我想要一件宮女的宮裙,可以嗎?”
    這話簡直讓吳懷眉心直跳,柔貞公主冒然出現(xiàn)在東宮,已經(jīng)讓人匪夷所思,這會要一套宮女的衣服,這是要做什么?
    他腦子嗡嗡作響,朝太子投去詢問的眼神。
    聽她這樣的要求,姜曜也沒多驚訝,只道:“去辦。”
    一盞茶的時間后,吳懷匆匆趕回,將宮裙遞給姜吟玉。
    姜吟玉接過衣物,轉(zhuǎn)身繞到屏風(fēng)后面,沒多久后出來。
    吳懷主動上前,去接她手上換下來的嫁衣,道:“交給奴婢來處理吧。”
    姜吟玉想他是太子的手下,應(yīng)當(dāng)不會泄露自己的蹤跡,和他道了一聲謝,轉(zhuǎn)身又朝姜曜做了個禮,往殿門外走去。
    此刻正值秋日清晨,夜幕還沒散去,熹光微薄,只天的邊際泛起一層淺淺的魚肚白。
    姜吟玉眼皮直跳,不知為何總覺得隱隱不妙,壓下心頭不安,冒雨跑出殿去,很快身影便融入夜幕之中。
    她走后,一陣?yán)滹L(fēng)灌入窗戶,吹得旁書架上佛經(jīng)飛散。
    姜曜抬起頭,看到遠(yuǎn)處山巒疊嶂,烏云籠罩在皇宮上方,如同揮之不去的陰影。
    大雨磅礴,有翻江倒海之勢。
    昨夜雨下了一整夜,后山的山道變得泥濘不堪。
    姜吟玉上了山,為了避免侍衛(wèi)的搜捕,特地走了一條偏僻的小道。
    在一棵古柏樹邊,姜吟玉停了下來,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
    母妃的玉佩,是不是昨天掉在附近的?
    她得趕快去地宮,然而那塊玉佩陪著自己長大,寄予了深厚的感情,姜吟玉不想把它弄丟,便一路留意四周,順便去尋找玉佩。
    來回找了兩遍,無果。
    此刻天已快亮,不容她再磨蹭,只得快步離開此地,朝地宮的方向走。
    姜吟玉才要邁開步伐,恍惚之中,聽到了一聲長嘯,好似虎狼鳴叫,震徹森林。
    一股不祥之感掠過心頭。
    姜吟玉身子一頓,緩緩轉(zhuǎn)過頭。
    只見樹林盡頭,慢慢悠悠出現(xiàn)一個龐然大物的身影,形狀恐怖,氣勢威嚴(yán)。
    姜吟玉從前時常來后山游玩,不知有多熟悉這里,從未聽說過山上有什么兇猛的野獸,做夢也沒料到有一天,會在這里遇上一只半人高的惡犬。
    那惡犬并未完全露面,只從草叢里慢慢探出了一只棕黑色的前肢,然而也足以讓人膽戰(zhàn)心驚。
    姜吟玉一刻之間,猜到了這只惡犬的來頭——
    父皇雖然驕奢淫逸,卻沒有豢養(yǎng)猛獸的愛好,而衛(wèi)侯自起勢之后,特地在京郊的北苑建造“豹房”,關(guān)養(yǎng)了不少從北方擒來的猛狗獒犬,日日訓(xùn)練,使得那些猛犬體格和兇殘程度與豹狼無疑,聞血便暴起。
    曾經(jīng)有不少俘虜,便被衛(wèi)燕丟進(jìn)豹房作了犬食。
    上一次,衛(wèi)燕還與她說,等成親之后,就帶她去看看那些他養(yǎng)的寵物。
    姜吟玉意識到什么,毛骨悚然地立在原地,旋即,思緒回籠,慢慢提起腳跟往后退。
    她將腳步放得極其輕,一步一步后挪,磅礴的雨聲遮蓋住動靜。
    在她還差兩步便可出林子時,突然,那只惡犬轉(zhuǎn)過頭,猛地?fù)溥^來。
    姜吟玉轉(zhuǎn)身往前跑,身后惡犬追上來,四肢踩在枯枝敗葉上,發(fā)出巨大的碎裂聲。
    有洪水從天上傾瀉來,水聲喧囂,如潮奔涌。
    姜吟玉臉被雨水打得生疼,沿著下山路狂奔了幾刻,就在快要被追上時,前方出現(xiàn)一塊布滿青苔的磐石,她向右繞進(jìn)樹林。
    惡犬緊隨不舍,跟隨其后,未料磐石被水澆得濕滑不堪,才踩上去,一個打滑,身子往外重重栽倒。
    磐石外空空如也,山坡上種滿尖利的竹根,獵犬毫無防備地墜下去,背被刺穿,一連出現(xiàn)好幾個血窟窿。
    好一番波折后,這龐然大物才恢復(fù)氣力,慢慢支起身子。
    然這時,樹林之間,已經(jīng)不見姜吟玉的身影。
    空氣里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猛犬張開口,邁開步伐,開始耐心地搜尋自己的獵物。
    雨水好似永遠(yuǎn)沒有盡頭,綠意深深淺淺。
    天才完全亮了不久,東宮便迎來了一位貴人。
    小宦官吳懷聽到敲門聲,打開門,見廊下立著一眾侍女,為首簇?fù)碇粋€鮮衣麗服的少女。
    來人不是旁的,正是當(dāng)今天子的第九女,安陽公主。
    安陽公主似乎很是焦灼,也不待吳懷通報(bào),便推門而入,奔進(jìn)了東宮大殿。
    她跑到案幾邊坐下,眼淚一顆一顆掉落。
    “皇兄受了傷,這些日子在東宮養(yǎng)病,妹妹心里掛念,一直想來看你……”
    姜曜默不作聲,等她哭完了道:“何事?”
    安陽公主放下手絹,坐直身子,哽咽道:“是關(guān)于衛(wèi)侯的,還請皇兄幫幫妹妹。”
    她先是講述了姜吟玉如何逃婚的、后又描繪衛(wèi)燕當(dāng)眾割下李賁舌頭的場景。
    “……衛(wèi)侯割下李賁的舌頭后,李賁夫人奔出,哭訴說她知曉姜吟玉藏身的場所,然而衛(wèi)侯派人去那里搜了,幾乎掘地三尺,都沒找到人。”
    安陽公主說完這話,又簌簌掉下幾滴淚珠。
    姜曜不動聲色抿了口茶,問:“柔貞躲在哪里?”
    “后山!”
    安陽公主捏緊手絹:“李夫人說姜吟玉躲在后山,衛(wèi)燕聽后,讓手下連夜運(yùn)來他養(yǎng)在豹房里的幾只獒犬,放到后山上,可那些獒犬都是吃過人的!他這么做,是不想讓姜吟玉活命了嗎?”
    正在給二人添茶的吳懷,心口一跳,偷偷看向太子。
    若沒記錯,今早柔貞公主離開東宮,去的地方就是后山。
    安陽公主面色蒼白,道:“還請皇兄救救我,姜吟玉本就是給我替嫁的,她若真在后山上死了,衛(wèi)侯再想娶妻,不就輪到我了嗎!她是沒了干凈,根本不顧身后留下來的一堆簍子!”
    “父皇不管朝政,把宮廷弄得烏煙瘴氣,如今我能求的,只有哥哥你了……”
    她伸出手去覆姜曜的手背,才觸及到對方肌膚,便被對方手上冰涼的溫度一激,冷得縮了回去。
    姜曜神色平穩(wěn),打量著她。
    安陽公主被他的盯得惴惴不安,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剛才那番話過于自私冷血。
    想起皇兄一慣的為人品性,安陽公主猶豫道:“是妹妹太嬌蠻自私,說錯話了,柔貞她畢竟幫了我一個大忙……”
    可就算自己表現(xiàn)得淡薄冷血一點(diǎn)怎么了,這事放到誰身上不只顧著自己?
    安陽公主捏著手絹,眼里擠下幾滴淚珠,哭得楚楚可憐。
    “先回去。”姜曜道。
    安陽公主蹙緊眉梢:“可是皇兄……”
    “此事我自會處理。”
    聽他這么說,安陽公主蒼白的面容上化出幾分喜色,言辭激動道:“我就知曉皇兄心里疼愛我,斷不會對我不管不顧。”
    “那皇兄可要派人上后山去尋姜吟玉?妹妹知曉皇兄手下有暗衛(wèi),若他們能上山,定能找到姜吟玉。”
    安陽公主不愿意離開,坐在那里說道。
    “回去。”
    短短的一句話,兩個字,聲音冷淡得如化不開的雪,姜曜唇角帶著一慣的淺笑,神色如雪色逢春,卻看得安陽公主血都冷了下來。
    “聽不明白嗎?”
    姜曜聲音輕輕的,指尖有一搭沒一搭敲著案幾。
    安陽公主面色發(fā)燙,回想必定是自己那番冷血的言論令他感覺不適,想要解釋,可看他坐在那里,話語只化成了一句喃喃的:“明白。”
    人離去后,吳懷進(jìn)屋來收拾茶具。
    他看見太子喚來了暗衛(wèi),下達(dá)了幾句命令。
    吳懷不明所以,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里牽掛柔貞公主一事,想勸勸太子施以援手,可太子似乎是倦了,眼簾搭下,吳懷一時不敢打擾,只巴望著外頭的黑沉沉的天色。
    盤踞在皇宮上方的烏云遲遲沒有散去。
    到酉時,幾個暗衛(wèi)冒雨趕回。
    為首之人走出一步,向太子稟報(bào)道——
    “殿下讓我等上山尋找公主,然雨勢太大,泥石滾落,行路困難,搜尋實(shí)在困難。”
    姜曜坐在案邊,垂眸看著手上的佛經(jīng),問道:“沒找到嗎?”
    “沒找到,那些惡犬?dāng)?shù)量之多,嗅覺之靈敏,我等行動受限,只能慢慢尋找,更主要的是柔貞公主痕跡難尋。”
    片刻的沉默后,姜曜道:“她大概是藏起來了,你們找不到也是正常。”
    天子疼愛姜吟玉,沒少將皇宮的密道地宮透露給她。
    她若躲在山上哪個角落,必定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
    聽暗衛(wèi)道:“只是柔貞公主一直躲在暗處不出來,以衛(wèi)侯這般搜查的力度,早晚會被搜查到。”
    “那些惡犬發(fā)瘋咬人,連普通宮人也不放過,聽說衛(wèi)候那邊已經(jīng)找到了好幾具尸身,其中是不是有柔貞公主,不得而知。”
    此事關(guān)乎重大,若柔貞公主真死在山上,大昭王室臉上必然不光彩。
    一旁的吳懷斟酌開口:“圣上到底疼愛柔貞公主,若公主這樣喪身犬腹,恐怕陛下也會后悔痛惜。”
    吳懷見姜曜不為所動,絮叨勸起來。
    “我知曉。”姜曜清冷的聲音響起,吳懷這才噤聲。
    姜曜神色平緩地問:“外面雨大嗎?”
    暗衛(wèi)愣了愣,回道:“已經(jīng)小了許多。”
    姜曜手抵著唇,輕輕咳嗽了一下,眺望殿外月色,道:“那便等雨再小一點(diǎn)。”
    夜色越來越沉,霧氣一點(diǎn)點(diǎn)彌漫。
    后山,樹林深處,四周漆黑一片。
    姜吟玉行走在林間,走得緩慢,她右腿受了傷,血流不止,像有千萬只小螞蟻在嚙咬。
    早晨她被一只惡犬追逐,僥幸才得以躲過,然而也在逃跑過程中受了傷。
    之后她一直躲藏在一個隱蔽的小洞穴里,直到剛剛聽到了外面搜查的腳步聲,才趕緊出來,換一個地方藏身。
    山澗里響起了鼓聲,每一次鼓聲落地,都有犬吠聲遙遙相應(yīng)。
    姜吟玉猜出這是侍衛(wèi)在用鼓聲訓(xùn)犬,精神高度緊繃,注意著周圍的一草一木。
    忽然間,眼前出現(xiàn)一道身影。
    那一刻,姜吟玉心跳都滯住了。
    “嘩啦啦”,雨打在油紙傘面上發(fā)出的聲音。
    那人修長的身影從雨幕中凸顯出,傘邊沿抬起來,露出一雙男子遠(yuǎn)山般的長眸。
    姜吟玉一瞬間就認(rèn)出了來人是誰,她狼狽躲藏了一天,身上滿是淤青傷口,沒落下一滴眼淚,卻在此刻,鼻尖忽然發(fā)酸,眼現(xiàn)一片水霧。
    喧囂的雨聲中,姜曜立在樹下,竹青色衣袍挺拓,與山色融為一體,聲線穿過朦朦水霧:“過來嗎?”
    雨聲淋漓,萬潮縱橫,似江流從他二人頭頂流過。
    在這冰冷潮濕的夜里,一股溫?zé)岬呐鳎杆購慕饔裥募饧?xì)縫上澆灌過去。
    姜吟玉心口酸澀異常,不假思索地點(diǎn)點(diǎn)頭,撈起濕漉漉的裙擺,朝他奔過去。
    少女停在他面前,柔柔喚了一聲““皇兄。”
    她鬢發(fā)早在行走過程中被枝椏勾得散了下來,衣裙上草葉斑斕,唯有一張面龐比雪白凈。
    四目相對。姜曜依舊是淡淡的模樣,既不過于疏離,也不過于靠近,語氣平靜:“走吧。”
    正要邁開步伐時,突然間,背后亮起一只火把的光亮。
    “殿下!”
    一道男子鏗鏘有力的聲音從遠(yuǎn)方傳來。
    二人轉(zhuǎn)過身,逆光,看見一個男人的身影走近。
    姜吟玉雖然從未見過此人,但從男人聲音出來的那一剎那,后頸就爬上了一層寒意——
    來的正是昨夜搜查東宮的軍官,羽林軍統(tǒng)領(lǐng),劉照。
    劉照面容錯愕,一步步走來,手上火把的花苗被雨水澆得左右搖晃。
    他顯然沒料到會在這里遇上姜曜,口中艱難擠出幾個字節(jié):“太子殿下怎會在此地?”
    說罷,又看向姜曜身側(cè)的姜吟玉,“柔貞公主?”
    他右手牽著一只獒犬從黑暗中走出,那獒犬全身毛發(fā)如鐵,獠牙森然,發(fā)出一聲粗獷的叫聲,令人汗毛直豎。
    劉照蠢蠢欲動,步步靠近,姜吟玉眼睫抖顫,連連后退。
    心跳怦然之際,身側(cè)響起姜曜的聲音:“到我身后去。“
    聲音極輕,若羽毛一般,讓姜吟玉喧鬧的心一下定了下來。
    姜吟玉錯開一步,躲到他身后。
    劉照看著這一幕,心潮起伏,沒料到苦苦尋找一天一夜的人就在這里,目中劃過一絲厲色,上前道:“柔貞公主恐怕不知衛(wèi)侯在外面如何找您的,您若現(xiàn)在回去,向衛(wèi)侯求饒,他或許還會念在舊情份上,留您一命!否則——“
    后面的話,劉照沒有說完,想必姜吟玉也應(yīng)該清楚。
    劉照看向姜曜,道:“還請殿下將公主交給卑職,卑職要回去復(fù)命。”
    姜曜一雙長眸看著他,勾唇笑了笑:“和誰復(fù)命?”
    “是衛(wèi)侯,衛(wèi)侯交代過卑職,找到柔貞公主,無論是生是死,都要將人帶到他面前。”
    姜曜道:“你所效命之人是衛(wèi)侯?”
    如此平靜的話語,好像帶了幾分別樣的意味,讓劉照呼吸一凝,旋即臉都燒了起來。
    想起此前,正是太子殿下將自己從最卑微的官職提拔上來的,劉照咬了咬牙改口道:“卑職效命的只有大昭……”
    “天子開宗,四海臣服。王法昭昭,如日月乾坤——”
    姜曜一步步朝他走進(jìn),他口中所述,乃大昭立國律法。
    劉照抬起頭,一觸到姜曜的視線,滿腹話語都堵在了喉嚨里。
    這位年輕的太子,被權(quán)勢浸養(yǎng)多年,養(yǎng)出了一身的貴氣,只一個眼神便讓人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姜曜步步逼近:“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君王之尊。有違背君令者——”
    劉照眉頭緊皺,以手抱拳,急切打斷道:“殿下!這是衛(wèi)侯的命令,卑職不得不從!”
    姜曜一只修長如玉的手,緩緩搭上劉照的肩膀,沒有施加半點(diǎn)力量,卻讓劉照僵硬地立在原地,半點(diǎn)不敢動彈。
    姜曜貼著他耳,緩緩?fù)鲁鏊膫€字:“格殺勿論。”
    雨聲漸漸停了下來,四周寂寥無聲。
    劉照胸膛回蕩著巨大的心跳聲,能清晰地感覺后背滑下一滴冷汗,久久不能平復(fù)心情,耳畔那一道清朗的聲音,像是一把明若秋水的長劍,正在慢慢出鞘。
    “劉統(tǒng)領(lǐng)再好好想想,你所效命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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