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只要關沫在帝都，傅成易都會雷打不動的來給她補課，不管是早上或下午還是晚上。
    “發什么呆，快點做。”傅成易從手中的物理學專業雜志，著名的nat雜志中抬起頭時，就看到關沫半個小時前在做的數學卷子的第一道小題目，半個小時后她依舊還在研究著那一道題，只不過她兩眼放空，目光呆滯，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發呆，我這是在思考好不好。”關沫嚴詞糾正。
    “都半個小時了，還在思考這么一道題？”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傅成易是不信的。
    “這很難的啊，我不會嘛。”關沫皺了皺小鼻子，抱怨道。
    這些理科的題目存在的價值大概就是存心和她作對吧？無論她如何動腦子都想不出該怎么去破解它，而它最后通常會用一個個大紅叉叉嘲笑著她的蠢笨，真是氣死人了啦。
    傅成易挑了挑眉，不太相信一張卷子的第一道小題目能難到哪里去，他湊過去看了眼，然后無語的抬眼看向她，“這個是初中的知識點。”
    “哦。”那又怎樣？反正她就是不會啊。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考入這所重點高中的？”傅成易雙手環胸，戲謔的看著她。
    關沫選擇性無視他的羞辱，一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聳了聳肩，“不瞞你說，我也很好奇校長是怎么想的呢，據說是什么加了特長生的分，鬼知道那老頭是不是看重我在娛樂圈的名氣，想要給學校增光。”
    傅成易搖頭失笑，連眼內都浮現出了難得的笑意，這個小學渣，成績都差成這樣了，還一臉的臭屁傲嬌，也不知道像誰。
    抬手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發，傅成易的聲音溫和下來，“別浪費時間了，快點做題。”
    相處了一個多月，兩人的關系說不上多好，但也不再像剛開始補課時那般劍拔弩張相互嫌棄了，只時不時的會拌拌嘴。
    關沫眼珠子“滴溜”一轉，將數學卷子往傅成易面前一推，“傅成易，要不你幫我做吧？”
    “不行，你自己做，從練習中學會如何解題，這才能成為屬于你自己的知識，我都會了還做什么做。”傅成易不為所動，搖頭拒絕。
    “你會了就很了不起啊？”關沫不服氣的嗆聲。
    傅成易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學著某人平日里的做派，“好像是有點。”
    關沫睜圓了一雙大眼睛，鼓著腮幫子，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少年。
    說好的清冷寡淡的物理學天才博士的人設呢？這么不要臉外加傲嬌得瑟看不起人的嗎？
    還能不能好了？
    傅成易忍住笑意，手指點了點卷子，“豎起耳朵用心點聽，我教你。”
    其實有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明明多年來他一直是個寡言冷淡的人，明明是一個對周圍人事物都不甚關心在意的人，卻在這一個多月里，每每受面前女孩兒的影響，像個同齡的尋常人般，會與她笑鬧，會與她拌嘴，好像在這個女孩兒的面前，他就會變得不像他自己了，實在是有失常理，匪夷所思。
    “自大鬼。”關沫嘟囔了聲，不情不愿的湊過去坐在他身邊，聽他講解。
    也不知道誰才是自大鬼，傅成易有些發笑。
    一道題的解題步驟講完，傅成易側頭看向身邊的女孩兒，“聽懂了嗎？”
    關沫兩手托腮，朝筆跡端正的草稿紙掃過一眼，搖了搖頭，“不懂。”
    傅成易握著水筆的手一頓，無聲的嘆了口氣，換上一張新的草稿紙，再次細之又細的講解一遍，然后問她，“現在明白了？”
    關沫歪著腦袋看了眼那張寫著詳細解題步驟的草稿紙，然后又朝他搖了搖頭，“不懂。”
    如此又講解了三遍，關沫還是說不懂，傅成易后知后覺的覺察出了點什么，他將手中的筆一放，靠入椅背中，無奈又肯定的道，“沫沫，你故意的。”
    關沫一臉真誠的眨巴眨巴大眼睛，無辜的攤攤手，“怎么會？我是真的聽不懂啊，我可是個學渣呢。”
    呵，作為學渣，你還挺自得？
    傅成易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還有兩周又要月考了，你還不用點心，是準備再拿下幾個不及格，來個大滿貫嗎？”
    關沫完全不怵，還順著他的話補充，“不不不，我這大概可以集滿七個不及格召喚神龍了呢。”
    傅成易沉聲道，“我該夸你一聲有自知之明么？”
    “這倒不必，”關沫狡黠一笑，“只要證明了這樣的補課根本沒用，我爸爸也不會再讓你給我補課啦，你也可以解脫了嘛，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傅成易輕“嗤”一聲，“我大可以和教授說我很樂意繼續替你補課。”
    “傅成易！”關沫氣結。
    “快點做題，不許耍小聰明，只要你能考到及格線上，我去和教授說不再補課的事，前提是所有的學科每次考試都要考到及格。”傅成易給出方案。
    “一言為定。”關沫抬了抬小下巴。
    “一言為定。”傅成易點頭承諾。
    深秋午后的幾縷斜陽，從窗棱間鋪灑進來，不甚炙熱，照拂在兩人的身上，憑添了一層朦朧暖意，又似是為兩人隔絕出了一個小小世界，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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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成易，你是不是存心耍我的啊？”關沫怒氣沖沖的朝端著一壺菊花枸杞茶走進書房的少年吼道。
    十二月初的氣候，帝都還沒正經下過一場雪，屋外不見一絲暖陽，風吹面龐透著深深的寒意，屋內有著供暖倒是溫暖如春。
    額，關沫覺得甚至是可以算得上火熱如夏了，她擼起衣袖，露出兩條白嫩嫩的細長胳膊，還覺得有止不住的熱意在往上翻涌，她又豪邁的捋了把額頭，一手背的汗，純粹是被煩躁與氣悶給憋出來的。
    傅成易對她幾近暴走的模樣視而不見，徑自端著手上的一壺茶走到關沫對面，書桌的另一頭坐下，又自顧倒了兩杯茶水，將其中一杯往關沫面前一放，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才好整以暇的問，“怎么了？”
    關沫“啪”的一聲，將手上的一張試卷拍到他面前，“你說的只要我所有的學科都考到及格以上，就去和我爸爸說不再補課了，這怎么可能？從十月底到現在，我按你的要求，努力了這么久，月考都考了兩回了，數理化三門功課我連及格的邊都沒摸到過一回，怎么可能考得到及格？”
    “還有這張卷子，”關沫拿手指戳著上面的題目，小嘴叭叭叭的吐槽，“你看看你出的這都是些什么題目，這是人做的題目嗎？你存心耍著我玩兒的是吧？我告訴你，我不要你補課了啦，不及格就不及格嘛，我不玩兒了。”
    傅成易低頭掃了眼面前的這張他自己出的，結合了數理化各科知識點的卷子，從昨天交給她讓她做，到現在，卷子上面除了一個“解”字，其余都一片空白，心里對她的學渣程度又有了一個更深刻的認識。
    傅成易抬眼看向她，漫不經心的道，“你讀書是為我讀的？你學這些知識是為我學的？你升級甚至是將來考大學是為我考的？全部都是為了你自己的事，你覺得怪我適合嗎？”
    關沫才不怯場，她慣來沒理也會瞎掰扯，何況這次她覺得自己還占理呢，她小下巴一抬，手指指向一道數學題，吊著眉眼覷著他，嗆聲道，“那你呢？你看看你出的題目，這一道立體幾何題你干嘛畫個平面圖給我？在一個平面上你讓我怎么想象得出它立體時的模樣啊？你要讓我做立體幾何為何不給我個vr眼鏡？你覺得你這樣為難我適合嗎？”
    傅成易覺得這丫頭簡直了，一通歪理說得這么理直氣壯的人他生平還是頭一回見。
    兩人對峙片刻，暖意融融的書房內彌漫著看不見的硝煙戰火，片刻后，傅成易搖了搖頭，氣笑了，轉頭從包中取出一本練習冊，丟給她，“這里面數理化各有二十道基礎題，全部做到會，不單是同樣的題目，而是熟悉所有的公式運用和所有的相似題型，考試一定會考到，這樣應該可以保證你下次月考及格了。”
    “你怎么知道考試會考到這些題目？”關沫稀奇的拿過練習冊翻了翻，沒發覺出什么特別之處啊。
    “直覺。”
    關沫瞠大一雙大眼睛，驚訝的看著她，“你跳級都是靠直覺猜題的？”
    “不是，”傅成易搖了搖頭，在她目不轉睛的盯視下，薄唇緩慢的吐出三個字，“靠能力。”
    “……”
    ojbk，算你行，關沫偷偷的翻了個白眼，低頭研究起了練習冊里面的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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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傅成易真有那么神，還是關沫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在十二月中的那次數學小考中，居然被她考了個六十二分，雖然不是月考，但已經刷新了她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了。
    那幾天，關沫的心情那叫一個舒暢，自信心爆棚的覺得下月初的月考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了，百分百妥妥的，連帶著她對傅成易也有了些改觀。
    可惜最近幾天，聽說傅成易在籌備一篇學術論文，沒空來給她補課。
    十二月二十四日，西方平安夜，關沫有個電臺的直播互動通告，結束工作已是傍晚了，室外飄起了雪花，憋了差不多一個月的今年的第一場雪居然在平安夜落了下來，關沫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心情更好了。
    今年居然是個白色平安夜呢。
    助理送了她回家，在小區門口，她沒讓車子往里開，自己捧著粉絲們送給她的禮物，獨自漫步在撲簌簌的落雪中，時不時踩幾腳地上薄薄的一層白，像個小孩兒似的自得其樂。
    走到樓棟前，關沫才發現門口站著一個人，長身玉立高大挺拔容貌俊朗，他深灰色大衣的肩頭落了一層雪花，連帶著他的頭發上也有幾許白，是傅成易。
    “傅成易，你怎么會在這兒？”他不是在忙著寫論文嗎？關沫蹦蹦跳跳的朝他走過去，甚至沒發覺到，見到他的那刻，自己的眼睛亮了亮。
    “哦，剛到，看到一個小傻子在踩薄雪，覺得稀奇，多看幾眼。”傅成易戲謔了句。
    關沫走到傅成易近前，抬頭想如常般嗆聲回去，一抬頭，目光落入他帶著點點笑意的眼內，她一時呆了呆，怔怔的看著他，到口的話就這樣給忘了。
    路燈下飛舞著晶瑩的雪花片，并不明亮，可關沫卻就著這微弱的亮光，清晰的看到了他深邃的眼眸中，倒映著兩個小小的自己，徜徉在如浩瀚宇宙般廣袤的天地中，他的眼中。
    “咚咚咚”是心跳的聲音，比平時更密集更激烈的在跳動著，仿佛要跳出胸腔般。
    “怎么了？發什么呆？”傅成易看著關沫盯著他發呆，一點都不像平日里伶牙俐齒的小丫頭，挑了挑眉問。
    “啊？”關沫回神，不知為何有些害羞，躲閃著眼神，“沒，沒事啊。”
    “那站在雪中干嘛？傻不傻？”傅成易幫她輕輕拍去頭發上的薄薄雪花，又去幫她拿她手上的一個貌似有些重的紙箱，順口問，“這什么東西？”
    “啊，哦，粉絲們送我的圣誕節禮物。”他靠近時，有幾縷淡淡的好聞的清洌薄荷味在鼻端縈繞，是他身上的味道，關沫有些不自在，感覺臉上也在泛著熱意。
    “走了。”傅成易率先朝里走去，并沒有注意到身后人的異樣。
    “哦。”
    “以后這么重的東西讓助理送你回家知不知道？一個人捧著不重？傻不傻？”某人神思不屬難得的安靜，就顯得平時寡言的傅成易有些啰嗦了。
    “嗯。”
    平安夜，莫如學校有聯歡舞會，夫妻倆一起去參加了，家里只有關沫，傅成易和保姆王姨在，吃完晚飯，傅成易看了眼從回來到現在一直安靜得不同尋常的人，大發善心的說今天休息一天，不補課了。
    “哦。”關沫應了聲，依舊安靜如雞。
    傅成易低頭看向她，“怎么了？今天怎么話這么少？”
    “啊，”關沫下意識的抬起頭，又不期然的撞入了他的眼內，她趕忙側頭挪開視線，吱吱唔唔的道，“沒，沒事啊，可能是今天工作累了吧。”
    是屋內的暖氣太熱了嗎？她怎么覺得渾身都在往外泛著燥意呢？尤其是臉上，如火燒云般，一片燙手。
    關沫不說，傅成易也沒有再問，只以為她是真的累到了，揉了把她的腦袋，問她想怎么樣放松。
    最后兩人去了影音室看電影，關沫挑的，是部老電影。
    電影講訴了一對兒青梅竹馬的男孩女孩自小一塊兒長大，從互相爭吵到互相愛慕的故事，這部電影她早幾年就看過了，但可能傅成易這個常年沉浸在學術中的天才少年沒有看過罷，關沫側頭間，看到他盯著屏幕看得格外認真。
    屏幕上變換的光線折射在他的側臉上，落下明暗光影，他冷白色的皮膚似是被覆上了一層暖色，看著像是他，又有些不似平時的他，她眼中的他。
    不知是多年后重新再看這部電影的心境不同了，還是有了他在身邊陪著她一塊兒重溫，關沫竟覺得身如其境，感同身受。
    今天是白色平安夜呢，關沫恍惚的想起，果然是有了不同的意義呢。
    回過神時，電影中的一對兒小孩已經長大，喜結連理共度余生了，關沫微微一笑，拿眼角余光偷偷去瞄身旁的人。
    哦，對了，這部電影名叫《怦然心動》。
    而她，聽到了心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