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尾巴應該和最熱的八月分手了,但九月的今天卻不知怎么突然重新與八月糾纏一塊兒,竟然燥熱難耐。
箐一直跟在溫疏身邊,不管是在王府還是溫府,都有許多解暑之物,但現在不能同以往相較了。
箐推開門,一陣熱氣撲騰而來,她已經退了燒,但是頭依舊疼,已經晌午了才醒過來。
“主子……”箐喚道:“你在哪里呀?”
空落落的院子只有她的叫聲。
門能夠打開,說明那些壞人已經走了。
可是――她主子呢?!
“主子……”
“夫人……”
“娘娘,你在哪里,應我一聲好不好?”箐邊走邊喊,越到后面越慌,越接近歇斯底里。
箐跑到了前院,跑到這個陌生的院子里最大的臥房前。
低頭一看。
門鎖了。
那應該是不在的。
箐抬腳往前跑。
一聲沉悶的落地聲突然從后面傳來,箐一驚,跑到那個臥房前面,用力拍門:“娘娘,娘娘,你在里面是不是??”
箐停下拍門的動作,將耳朵貼近木門,問:“你說什么?”
“……”里頭聲若細絲,箐努力聽才勉強聽得零零碎碎的幾個字:“…你…出…………救……”
箐辨認了一下,忙點頭說:“好的好的,出去求救,出去求救。”
說完就往外頭跑。
跑到門口那一瞬間一個踉蹌,箐沒穩住,重重倒在地上,街邊空蕩蕩,竟然沒有一個人。
她忍不住流下眼淚,趴著滾燙的地上,發了狂般喃喃自語:“怎么辦怎么辦啊……主子……”
感覺到腦袋昏昏沉沉,箐絕望地抬起頭,眼睛一亮,有車馬出現在視野的盡頭。
箐用力撐起自己,猛地一站更加暈,她搖了搖手,她完全看不清前方是誰,是敵是友,只用力喊了一聲救命,眼前就是黑,便沒有了知覺 。
最終還是得救了。
但僅僅是完好無損的保住了一個箐,另一位,昏迷著,不省人事。
須景勃然大怒。
但凡認識須景的人,大概都不敢相信,須景能火成這樣。
全國通緝的令一發,兩個時辰找到大夫人和那個野男人,沒急著送監獄,而是親自提劍斷了那男人的四肢,并且是在大夫人面前。
須景切割得極為耐心并且有技巧,他知道如何給予對方生不如死的疼并且不弄死他。
大夫人眼睜睜看著情郎鮮血飛濺,當那雙鮮血淋漓的斷手斷腳送到她面前,她嚇得暈厥了。
寒意和恐懼幾乎下意識壓在每一個人心里,須景一身戾氣,面沉如水,暗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王爺渾身血光的模樣了,像是深埋叢林的野獸被惹怒后用爪子撕碎獵物的模樣。
只有當年在戰場時才這樣。
回到生活里,王爺總是溫溫潤潤,氣度不凡。
須景干脆利落地抓了人,不到一個時辰便送回官府。
官老爺看到送回來血肉模糊的犯人,瞪目結舌,“這這這……”
暗說:“您放心,還活著。”
官老爺指了指兩個犯人,聲音顫巍巍:“那,那……王爺的意思是?”
“立即問斬。”
“可是……有一個是溫府大夫人吶。”
“王爺已經請示過知府大人,她已被休。”暗說道:“通奸,殺害府中丫鬟,加上劫持王妃這一系列罪,他們死幾次都不夠。”
“是,下官明白。”官老爺連連點頭:“現下證據確鑿,王爺英明。”
“王爺。”醫師俯首:“王妃娘娘的病情因延遲治療,現下實在是嚴重,疹子幾乎遍布全身,身體發腫,加上風寒,現下精神狀態很糟,幾乎休克。”
須景心痛死了,越聽越怒,恨不得將罪魁禍首千刀萬剮,斷手斷腳真是便宜他了!須景忍了忍,扭頭問丫鬟:“上藥了嗎?”
“……上了。”丫鬟磕巴了一下,“這,這已經是第二次上藥,娘娘的疹子消了些。”
須景說:“你們下去。”
醫師再次俯首,道,“明早我再來,如果半夜有何狀況,請速來找我。”
須景說:“今夜你干脆在溫府住下。”
“……”醫師頓了一下:“是。”
須景擺擺手,示意他們下去。
一室沉寂,紅燭微搖。
須景走到床榻邊,掀開簾子,坐下,留戀的目光落到昏睡的人臉上。
是毫不克制的柔軟和失而復得的欣喜,像潺潺的流水,綿延不絕。
今天中午他們趕到郊外,在一處宅子門前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箐,而溫疏在里面被找到,被鎖在悶熱的房里,被棉被團著落在地上,撈出來時衣衫是濕的,俏媚的臉紅腫,還有幾處帶著抓出來的血絲,滾燙炙熱的身體輕飄飄的,連呼吸都微弱不順。
那一刻,他的心跳停了幾秒。
一個大男人,抱起她那一刻,眼眶狼狽的紅了。
須景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溫熱的臉蛋,臉上的紅腫已經消去很多,徒留下幾道血絲,紅腫從脖子綿延到了被衣服遮住的身體,那里嚴重得多。
“你嚇死我了。”須景閉了閉眼,聲音暗啞,壓得很低。
床很大,須景脫了鞋,慢慢躺到她身邊,和衣而睡。
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的他,一沾到床榻,很快就睡著了。
皇帝南巡的日子不到一周了,這一周里,溫疏被劫了三天,救治了兩天才醒過來。
離南巡只剩兩天。
汴城的官員們都急成了鍋里的螞蟻,不斷派人來催促昭王回去,但無果。
好在昭王爺在汴城的人很多,官商皆有,明里安排好南巡一事的大方向,暗里安排商人打點好奉與皇帝的寶貝。
剩下的細節他交給了楊正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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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疏燒退后的第二天大早,她便醒了。
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粉簾白紗,她就松了口氣。
動了動身子,碰到了什么,她扭頭,看見身邊躺著個男人,先是一驚,察覺是須景,里面放下心。
她眼神愣愣的瞪著他,眼神從呆滯到清明。
不知道為什么 ,突然很想掉眼淚。
這時須景醒了,眼睛半睜,溫疏情不自禁抓住了他的衣角,靠近了一點,聲音啞啞的:“須景……”
她同他對視那一秒她清楚看到了他眼睛一亮。
須景的手碰了碰她的眼睫毛:“哭什么……哪里疼嗎?”
溫疏眨了一下眼睛,那三天里她都沒覺得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就是惜命,但須景一句話,把她心里頭矯情的委屈全部勾出來了。
眼淚嘩的一下涌出來。
須景懵了一下,下意識去擦。
溫疏一下子哭出聲音,揪住他的衣襟,帶著哭腔:“你……你抱抱我。”
須景毫不猶豫地伸手抱住她,力道逐漸加大,恨不得將她融入血骨。
溫疏哭得沒有力氣了,慢慢停下來,須景拍了拍她顫抖的肩膀,微微放開手,不想溫疏立即就蹭上來,將臉埋進他懷里。
她的哭聲停了,眼淚也不掉了,但是她覺得臉丟大了。
一上來她就莫名其妙流眼淚,剛才又哭得慘里吧慘的,跟死了娘一樣。
一點都不矜持一點都不優雅。
須景擔心她再埋下去都要窒息了,很快將人挖出來。
溫疏捂著臉,帶著哭腔,甕聲翁氣的:“你別動我。”
“手拿開。”須景好聲好氣:“我看看你的臉剛剛有沒有傷到。”
“沒有……但它腫。”
“你放心,它腫得跟饅頭一樣時我都見過,現在已經不像饅頭了。”
“那像什么?像瓜子嗎?”溫疏沒好氣的說。
須景淺笑:“像小饅頭。”
“……你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