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代,人是不值錢的!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是一樣不值錢的。
男人有很多家里都窮得吃不起飯了,地主家的兒子終究只是占社會人口的少數(shù)。窮人家的孩子很多都去當了兵,那個時候仗打的多,兵源需求大,很多人當兵真的就是為了混口飯吃。那個時代的世道不好,乞丐、土匪、小偷有很多很多,說到底都是為了到嘴里的那一口飯。
女人則更為悲慘,有的從小就被當成童養(yǎng)媳賣了,那個時候的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十分低下,童養(yǎng)媳甚為流行,所謂童養(yǎng)媳,就是從小被人抱養(yǎng),長大成年后,就要成為那家的兒媳婦。阿鳳就是這樣一個苦命的人,從小就被賣到了端木家。
轉眼間,1946年的年末。史臣已經十七歲,阿鳳也已經十六歲了,那個時候成婚還沒有成不成年的概念,只有適不適合的年齡,家里看兩個人都已經到了可以成婚的年齡,便開始籌備兩個人的“婚事”。
端木家選了一個黃道吉日,開始了那個時代的婚禮。那天端木家里面準備了好幾桌酒席,門口還掛上了紅燈籠。史臣的槍傷也早就痊愈了,他今天穿著雙喜字長袍、肩背十字紅綢花,帥氣十足。而阿鳳則頭戴鳳冠,身著大紅繡裙,腳穿配套紅繡鞋,漂亮極了。可是,他們的臉色卻并不好看,那種被規(guī)定了人生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他們請了鄰村最好的廚子來下廚,每桌席坐八個人,上八道菜,八大碗:熘魚片、燴蝦仁、全家福、桂花魚骨、燴滑魚、獨面筋、川肉絲、川大丸子,然后碗里盛著紅豆飯。
大家嘰嘰喳喳,家長里短的嘮著。其中張保長和張郎中都在一張桌子上聊著天。
張郎中:“大哥,現(xiàn)在國民黨和共產黨鬧得挺兇呀!也不知道咱們這片地兒將來歸誰。”
張保長:“兇就兇唄,誰來都一樣,到咱們頭上不都是要用手種地么?”
張郎中:“你說這世道是到怎么了?剛打跑小日本,自己人咋地就又干剛上了!”
張保長:“這就和家里面過日子小孩打架是一樣的,打仗先把外姓孩子干趴下。然后到家里關上門,自己兄弟在窩里繼續(xù)干一頓,誰贏誰有理!親兄弟不還得明算賬么!”
張郎中笑著說:“對,大哥!親兄弟都要明算賬,那你說前幾天你欠我的錢,你是不是得還一下。”
張保長眼睛一瞪,驚訝的說:“我啥時候欠你錢了?”
張郎中笑著說:“大哥,你忘了?你上次說要請我們喝酒,結果我喝多了睡在酒桌上了。你跟王藥房的掌柜王寡婦都不知道去了那里,結果我醒來,人家小二管我要酒錢。現(xiàn)在酒錢還賒著呢!”
張保長笑了一笑,說:“哈哈,原來你這是在套我話呢!”
張郎中眨著眼睛說:“哎呀~啥叫套話!酒不酒錢的都不算啥,我現(xiàn)在就想知道你那天和王寡婦究竟干啥去了?”
“得得得~酒錢多少錢?”說完,張保長就伸出手往衣服兜里掏。
就這樣,人們紛紛擾擾,喧喧囂囂了一天,一直到最后一位客人也送走了。
史臣和阿鳳便開始洞房花燭。
過了些日子,村子里經常會經過一群戴著狗皮棉帽子,穿著黃皮襖的隊伍。他們背的武器雜七雜八什么都有,三八大蓋、漢陽造、野雞脖子各種各樣,開始成隊列的往北邊走。
史臣蹲在自己的家門口看著這些拿著槍的行進中的隊伍,心里面喜歡槍的他心里又開始高興了起來,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史臣父親穿著破棉襖,雙手互相插在衣服的袖口里,站在史臣的一旁,眼神里充滿了不安,眼皮一皺說:“怕是又要打仗了吧!”
過了幾天之后,天上又出現(xiàn)很多很大的飛機。時不時的會在史臣家的房子頂上飛過,坐在院子里游手好閑的史臣看到了飛機,又一次的興奮了起來。他拿起放在院子里掃地的掃把,把掃把頭指向飛機,掃把面夾在腋下,然后弄出來一個他自己想象出來的“槍”來,他把掃把頭對準飛機,隨著飛機飛的方向移動著。嘴里面還碎碎叨叨的念叨著:“噠噠~噠噠~噠噠~”一直到飛機飛到自己看不到的天界,才把掃把放下來。
阿鳳也懷了孩子,她的肚子也一天天開始大了起來。史臣母親看到自己的兒媳婦有了孩子,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是當奶奶的人了,便開始對阿鳳好了起來,不會讓阿鳳做一些太苦太累的活了。
明日西落,皓月東升,日復一日。天也開始慢慢地變暖了起來,風吹過柳樹,柳絮乘風而起,一直飄到不遠處的山腰上。人們又開始了勤勞的勞作,田野里的寧靜,旁邊溪水發(fā)出潺潺的流水聲。太陽的光輝灑也進了這個祥和的村子里,世界仿佛沒有過戰(zhàn)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史臣還是那么的愛玩,但是在貪玩的時候也不會忘記懷了孩子的阿鳳。他每每經過婉轉的河塘,總是會脫掉自己的草鞋,然后挽起褲腳,光著腳走下河塘。春天里的水溫并不算太高,甚至會感覺有點刺腳。他赤腳走到河里的蘆葦叢旁邊,用眼睛盯著蘆葦叢看,找哪里往外冒水泡。他看到了一個水泡流速特別快的地方,然后騰開雙手,向水里撲去,在水里頭一抄!一只大鯰魚被抓了上來,那鯰魚滑溜溜的,史臣把它在抓手里,魚開始左右奮力的掙脫,眼瞅著馬上就要掉到水里了,史臣一看情況不妙,就甩開膀子往河岸上扔去。魚騰空飛起,落到岸上繼續(xù)撲騰著。史臣從河里采下一葉長長的蘆葦葉,來到岸上。那鯰魚也不怎么撲騰了,而是快速活動著它的魚鰓在呼吸著,他用蘆葦葉把魚吊好,然后提著魚興高采烈的回了家。
那個時候的人是很少能吃到肉的,即便是富農出身的史臣也是。家里的阿鳳懷了孕,身體需要營養(yǎng)。家里面沒有什么好的營養(yǎng)來源,史臣就以這樣的方式給他的女人弄身體所需要的營養(yǎng)。
落日余暉下,每家每戶的煙囪都冒著炊煙。今天史臣家的餐桌上多了一道菜,燒魚湯。
那個時候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中國很多的地方都有這種思想。婆婆不斷的往阿鳳里的碗里夾魚肉,又說:“鳳兒,多吃一點,多吃一點,多喂喂孫子!多喂喂孫子!”
阿鳳就一邊吃,一邊連忙點著頭。
可能懷孕是那個悲慘時代的女人,生活的最愜意的一段時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