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徐長青,見過皇后娘娘,見過太子殿下……”
六月初八傍晚,徐長青順利返回海城,來不及回家見老婆孩子,直接過來覲見周皇后和朱慈烺。
“忠義伯,您勞于國事,已在外奔走多日,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周皇后看著徐長青臉上遮掩不住的疲憊與風(fēng)塵,露出了柔和的笑意,美眸深處卻略有復(fù)雜。
雖說之前朱慈炯的事情,讓她們天家和徐長青之間有了一些芥蒂,但周皇后也不得不承認(rèn),徐長青絕對是此時大明的柱梁,定海神針,倘若沒有徐長青,周皇后簡直不敢想那種后果。
只是關(guān)于山東左協(xié)這段時間傳出來的流言……周皇后心里一時也沒有太多把握,不太明白徐長青的意思。
朱慈烺這邊則更為憨厚,呆呆萌萌的就像是尊彌勒佛一般,不過他的眼神中,明顯很在意徐長青為何要在山東左協(xié)這么搞,只是不敢出言詢問。
行完了禮,徐長青笑著看向周皇后和朱慈烺,基本沒什么保留,直接對娘倆匯報起了這段時間的士紳團(tuán)練工作。
老話說:“苦難是最好的老師。”
此時的周皇后,包括朱慈烺,都有了一些城府,尤其是周皇后,演技愈發(fā)精湛。
若是一般人,許多東西還真很容易就被她們蒙混過去,可徐長青儼然是此道中的行家,并不用費太大力氣便是捕捉到了周皇后的波動。
至于朱慈烺這邊,起碼此時暫且還可以忽略不計。
等徐長青匯報完,周皇后隱隱已經(jīng)摸到了一些徐長青的思路,但還不夠清晰,想了想道:“忠義伯,這樣,倒也是個辦法……可,朝廷現(xiàn)在顛沛流離,一時恐拿不出太多銀子支援山東左協(xié)啊……”
朱慈烺聽到這,精神頭也提到了極點。
到此時,他是真的有點服了,徐長青的腦子著實是太好使了,把山東這條線頂在前面,不僅拉伸出巨大的戰(zhàn)略空間,拒敵于江北,也是解脫了黃淮一帶,讓同樣很肥沃的黃淮不必直接承擔(dān)戰(zhàn)爭之苦。
這一來,整個大明,依然還有著強勁的回旋余地,收復(fù)河山,驅(qū)除韃虜,中興大明,這都不再是夢了啊……
只是到頭來還是要銀子……
朱慈烺真的怕徐長青會在此時獅子大開口。
徐長青自然捕捉到了娘倆的波動,笑了笑道:“皇后娘娘,臣也知道朝廷的難處,所以才會對那些士紳們許下那么大的籌碼。至于其中花費,臣之前也與諸多士紳們聊過,目前的這個階段,便由臣和眾士紳共同承擔(dān)。待太子殿下登基,朝廷穩(wěn)定下來之后,再把這部分補上。”
周皇后和朱慈烺都陷入了思慮。
徐長青也不著急,耐心等待。
徐長青此時在山東左協(xié)搞的這一套,說覬覦是有點覬覦的,畢竟,這是關(guān)乎國策的大變動,并沒有經(jīng)過周皇后和朱慈烺這邊點頭,便是直接執(zhí)行了。
但說不覬覦,倒也能說得通。
畢竟,徐長青只在山東左協(xié)搞這一套,并沒有蔓延到其他地方,而且,送給了周皇后母子巨大的好處,可以說是生生用山東一地,撐起了此時大明大半的國本。
周皇后想了好一會兒,咬著紅唇道:“伯爺,此事,本宮是沒有什么意見的。只是……古之先賢有言,兵者,兇器也。伯爺,您做此事的初衷是好的,可,萬一有人人心不足蛇吞象,要反噬……”
徐長青笑著點了點頭。
周皇后畢竟穿了十幾年的鳳袍,縱然很多
東西都有點‘不沾陽春水’,可眼光還是可以的。
“皇后娘娘,此事,臣也一直有所思量。我大明到此時,諸多方面著實太傷了。以山東左協(xié)為例,現(xiàn)如今,濟(jì)南,青州,德州,東昌,包括周圍諸多府縣,有多半皆被清軍攻破,人口財富十不存一,許多地方都被廢棄。目前雖是還沒有準(zhǔn)確統(tǒng)計,但人口數(shù)量絕不容樂觀。這般狀態(tài),若是繼續(xù)循規(guī)蹈矩,按部就班,山東恐怕很快便會成為廢土,海城也將成為孤島。臣之所以行此下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至于皇后娘娘您所擔(dān)心,的確不無道理。但此時朝廷又拿不出銀子。臣思前想后,只有一個辦法了。”
“哦?”
“忠義伯,還請您直說,本宮和太子洗耳恭聽。”
一聽居然不用出錢就能解決,周皇后都有點控制不住了。
徐長青笑了笑繼續(xù)道:“簡單!兩字而已,分封!
用朝廷的名義,將山東諸多廢土,分封與當(dāng)?shù)厥考潯?梢匀禄虬肽隇槠冢菚r太子殿下必已登基,可令朝廷巡視各地,練成強兵者,即刻落實朝廷的允諾,未練成者,則可將其剝奪,另選新人。無論士紳還是百姓,只要有土地,并且得到朝廷的認(rèn)可,大家必定會拼命守護(hù)的。
另。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臣的意思,山東左協(xié)區(qū)域,可作為試點。若山東左協(xié)得成,可按照這個模式,分封中原地區(qū),包括陜西,湖光,四川、山西、乃至直隸等各地。
縱然這會形成一定范圍內(nèi)的混亂,乃至數(shù)年內(nèi)尾大不掉,卻必定會對清軍和流賊形成大規(guī)模牽制。
只要太子殿下登基后勵精圖治,以我大明的國力,滌蕩這些雜質(zhì),恢復(fù)萬世太平,至多不過十幾二十年而已……”
隨著徐長青的敘述,周皇后和朱慈烺都有點目瞪口呆,真的是打死她們,她們也想不到,事情居然還能這么玩……
不過,徐長青這個辦法,看上去似乎很冒險,卻是有著巨大的可執(zhí)行性,非常的接地氣。
畢竟,此時這些地方名義上雖還是朝廷的治下,還是大明的領(lǐng)土,實則,早已經(jīng)不在大明的掌控范圍內(nèi)。
就如同割掉壞了的膿瘡一般,與其畏畏縮縮舍不得,還不如一刀來個痛快,干脆果決,長痛不如短痛!
華夏五千年歷史。
諸多農(nóng)民起義的核心原因是什么?
無怪乎都是土地引發(fā)!
土地被兼并,階級逐步固化,老百姓過不下去了,讀書人也沒有了向上的渠道,又怎能不出事?
徐長青此時這辦法,可謂是一勞永逸,朝廷只需要兩張嘴皮子便可以了。
半晌,周皇后有點艱難又生澀的道:“忠義伯,此事,此事能否讓本宮思慮一天?明天晚上,不,明天中午,本宮一定會給您一個準(zhǔn)確回復(fù)。”
……
等徐長青離去,周皇后母子相視一眼,忽然發(fā)現(xiàn),娘倆都有點像是剛從水里撈上來,周身都滿是汗水。
周皇后想了一下,咬著紅唇道:“太子,此事,你怎么想?”
朱慈烺看著呆萌,吉祥物一般,可他絕不傻,被現(xiàn)實荼毒到此時,便是在母親周皇后面前,他也不敢說出他的真實想法。
他看似是在苦思冥想,實則一直在偷偷查看周皇后的臉色。
很快,見周皇后明顯是被徐長青說動的意思,他這才故作堅毅道:“母后,忠義伯此策看似冒進(jìn),實則極為精準(zhǔn)。我大明,并不需要付出什么,卻是可
因此而得數(shù)萬強軍,阻礙清軍腳步,保護(hù)黃淮與江南,兒臣以為,此策可行。”
周皇后見朱慈烺沉穩(wěn)有條,不由欣慰的點了點頭,露出了釋然的笑意:“太子,你能想到這很好。徐長青既然已經(jīng)做了,其實咱們就算不承認(rèn),也沒有什么辦法。本宮之所以要到明天才給徐長青答案,不過是為了彰顯一下咱們天家的存在感。”
說著,她深深嘆息一聲,表情也凝峻起來:“徐長青此人,城府著實深不可測,到此時,本宮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何等圖謀……”
她看向朱慈烺的眼睛:“太子,等九月你到南京,登基之后,一定要吸取你父皇和先祖的教訓(xùn),勵精圖治才是啊。”
朱慈烺趕忙起身來,恭敬跪倒在地:“兒臣謹(jǐn)遵母后教誨……”
看到朱慈烺這么懂事,周皇后又釋然了些:“太子,你是個好孩子,現(xiàn)在也懂事了,像個男子漢了,為娘也就放心了。來,起來說話,你說,咱們該如何封賞徐長青呢?”
……
次日中午,徐長青如約收到了周皇后的回復(fù),天家同意此事。
即便早有預(yù)料,周皇后母子也沒什么選擇余地,可真正收到回復(fù),徐長青心里也是稍稍松了口氣。
澳門何生有句名言:“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縱觀華國歷史五千年,權(quán)臣從來都沒有什么好下場。
遠(yuǎn)的不說,張居正,包括現(xiàn)在的多爾袞,都是死無葬身之地,死了還得被拉出來鞭尸……
徐長青此時雖是在軍事上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余地,勉強支撐起了整個民族的大框架,可在政治上,他著實還單薄的很。
不說其他。
倘若徐長青真的在此時做出了什么出格的舉動,對天下大勢而言,恐怕比李自成也強不了多少。
甚至,只會比李自成更壞!
正如當(dāng)年老佛爺?shù)拿裕骸皩幫鲇谕饪埽煌鲇诩遗 ?br/>
在這方面,徐長青的二舅哥吳三桂,便是個典型的例子。
另一個時空,吳三桂隱忍了數(shù)十年,終于得以起兵造反,一度從云南打到了湖廣的腹心衡陽一帶,卻終究是功敗垂成,飲恨而終。
這里面,吳三桂老邁、命不久矣是一方面原因,但更關(guān)鍵的,還是他已經(jīng)喪失掉民心,同時也喪失掉正統(tǒng)性。
依照小麻子玩套路的熟練程度,就算再給吳三桂十年,恐怕還是一樣的下場!
他干不過更會玩套路的大清國!
前車之鑒,后人之師。
徐長青縱然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卻絕不會貿(mào)然,讓本就重傷垂危的大明王朝,再次陷入恐怖的內(nèi)亂絕境。
那樣非但讓親者痛、仇者快,徐長青本身的‘神格’也會受到重創(chuàng),模范軍的正義性也會受到動搖。
那,諸多東西可就都不好說了。
正思慮間,一個倩影忽然帶著香風(fēng)盈盈而來,旋即,俏臉有些羞紅,俯下身來,低低對徐長青耳邊耳語幾句。
“嗯。”
徐長青慢斯條理的點了點頭,笑著攬住了卞玉京的纖腰,“京姐,此事你做的不錯。也不用挑日子了,就今晚吧,你去城里找個好點的地方,我請她吃飯!”
“是。”
卞玉京大喜,裊裊離去準(zhǔn)備。
徐長青嗅著空氣中伊人殘留的香風(fēng),正要閉上眼好好休息下,外面,忽然傳來親兵的稟報:鄭公公親自過來通傳,周皇后晚上要請自己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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