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軍出城的第一時間，多爾袞、多鐸、濟爾哈朗、代善等一眾滿蒙王族便迅速登上了中軍附近的觀戰臺，居高臨下的俯瞰全局。</br>
但此時他們卻比之以前要謹慎了許多。</br>
這觀戰臺上并沒有他們的王旗，諸多王旗都擺在了不遠處的另幾座觀戰臺上，王旗下還有許多類似他們的身影，真真假假。</br>
這就能確保如果模范軍‘不講究’，直接發動壓制性的熱氣球優勢，他們能在第一時間便確保整個大清國核心的安全，同時又不至于動搖軍心。</br>
此時，大清國中下層的真滿洲大爺們，依然保持著強大的既有慣性，還是瞧不上模范軍，認為模范軍只是卑賤的尼堪，只要被他們找到機會，一定能把模范軍干趴下。</br>
可在大清國的最高層中……</br>
無數血淋淋的先例擺在眼前，他們早就對模范軍充滿著深深的忌憚！</br>
像是眼前這種場面，‘五五開’稍稍有所夸張，但至少，‘四六開’，乃至‘三七開’，還是很現實的。</br>
模范軍已經有了傷及大清國核心的實力！</br>
“徐長青這狗雜種想干什么？他這是分明沒有一點著急的意思那。這是想跟咱們來真的嗎？！”</br>
多鐸的眉頭緊緊周皺起，用力的捋著下巴上精致的胡須，陰沉的咬牙切齒。</br>
他們早就有所籌謀，徐州被屠城后，徐長青不管于情于理，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畢竟，那樣對各方都交代不過去。</br>
誰曾想，看眼前這陣仗，徐長青根本就不是擺樣子，這是要動真格的啊！</br>
就跟談戀愛一樣。</br>
追一個女孩子，什么都由著她，根本就沒有底線，任她抽煙喝酒各種鬼混，完全由著她，更別提什么未來了。</br>
這顯然不是真的！</br>
此時，模范軍根本沒有絲毫著急，急于斬獲他們真滿洲的首級，而是極為有耐性的按部就班，規整布局。</br>
以多鐸這老手的眼力，又豈能感覺不到其中的危險性？</br>
“豫親王不必擔憂。”</br>
濟爾哈朗笑著道：“徐長青這尼堪不是凡人，哪怕假的他也能做成真的。現在壓力在他身上，咱們無需著急！不管真假，只要徐長青敢把他的主力拉出來，我大清就要好好把握住這次機會！”</br>
多鐸瞬時明白了濟爾哈朗的意思，嘴角邊不由也露出一抹獰笑：“爺我早就等這個機會多少年了！不過，阿哥，諸位，咱們決不能怠慢分毫，徐長青這狗賊，著實有兩把刷子的！”</br>
眾人都是點頭，眼神也漸漸開始熱絡又興奮起來。</br>
江南的確是富庶，卻究竟遠在天邊，但海城的富庶，尤其是其中繁華與風潮，早已經在大清國風靡流傳日久。</br>
只要抓住此時的機會，滅了徐長青的模范軍主力，海城內的財物、女人，所有一切，還不是由著他們予取予求？</br>
看消失良久的狼性又逐漸出現在眾人的身上，多爾袞微微松了口氣，心中也是止不住的振奮，訥訥道：“徐長青，這可是你自己找的麻煩，就別怪本王我心狠手黑了！”</br>
……</br>
“轟隆隆！”</br>
“嗚嗚……”</br>
“砰砰砰砰砰……”</br>
連綿的火炮聲、鳥銃聲、夾雜著雄渾的天鵝聲和諸多廝殺叫喊聲中，模范軍猶如一片翻滾的赤潮，逐漸逼近了清軍的防御墻，戰斗逐漸激烈起來。</br>
海城城頭上。</br>
不只徐長青和一眾軍政雙方大佬在觀戰、指揮，李幼薇、吳三妹、朱媺娖、顧橫波等一眾徐長青的妻妾孩子們，還有吳梅村、冒辟疆、范子瑜等海城名流、以及近百號有威望的‘民意代表’、士子和小姐中的代表人物，都在城頭上觀戰。</br>
以前沒有這種條件，無法把宣傳攻勢最大化，加之諸多隱秘和不確定性需要隱藏，徐長青也只能憋著，但此時，</br>
無論民意還是模范軍的底蘊，亦或是時機，都已經成熟，徐長青當然不會錯過這種進一步加強、擴大、又深入影響力的機會！</br>
數百人恍如眾星捧月般將徐長青圍攏中間。</br>
徐長青一身金甲，身姿筆挺，腰間寶刀在朝陽金芒的映襯下，其上諸多寶石恍如星辰，璀璨琉璃。</br>
本來徐長青不喜歡把刀加上諸多飾品，這樣難免會影響到實用性，卻是耐不住李幼薇幾女的勸說，只能讓工匠們把他的寶刀‘鑲鉆’了。</br>
別說，此時這種狀態，倒是真能提高不少逼格……</br>
人就是這樣，屁股決定腦袋。</br>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到了什么樣的位置，就必須做符合身份的事情，否則，又怎能形成穩固的體系。</br>
此時戰事不過將將開始，遠不夠激烈，身邊諸多女人和名流、年輕士子們，卻已經有點剛不住了，一個個緊張的站不像站、坐不像坐，卻只能強撐著，別提有多難受了。</br>
徐長青甚至看到，幾個年輕士子代表里，有人腿都有些軟了，不自禁的便在哆嗦個不停。</br>
這讓徐長青微微有些好笑，不過，卻不會去嘲笑他們。</br>
想要真正成長，不經過血與火的殺伐，不累積該有的白骨，又怎可能真正成長？</br>
莫說是他們了，當年，徐長青第一次上戰場，也是被嚇的尿褲子，若不是老班長一個耳光把他抽醒，恐怕早已經沒有后面的人生。</br>
凡事，總會要有個過程，大賢、大能也不例外！</br>
掃視完周圍的環境，很快，徐長青便將目光匯聚到了戰場上。</br>
各種火器聲、硝煙已經開始逐步激烈起來，清軍也開始感受到模范軍的決心，防御土墻之后，不斷有后續部隊補充上來，儼然是不想讓模范軍輕易出了這個‘包圍圈’。</br>
模范軍的將士們并不著急，張龍親自在一線指揮，讓模范軍各部兒郎先把己身的根基夯的結實。</br>
這種陣地戰，不論是模范軍的將官還是兒郎們，都已經非常純熟。</br>
目前的狀態，至少要到午時左右，模范軍的各部前鋒才有機會真正去攻略土墻，哪怕順利的話，申時初能占據土墻外的空間，已經是很不錯了。</br>
不要以為這種大戰就是一瞬間的事兒。</br>
的確，決定大戰的核心走勢，真正定分曉，的確只是很短時間內的事情，但前期的鋪墊卻更為關鍵。</br>
別說此時還是‘半火器’時代了，哪怕是二戰時，各軍準備炮擊，三五天、乃至十幾天都是常事。</br>
當然，這種積累后一旦爆發，那也必定是暴雨雷霆！</br>
仔細觀察一遍，各方都沒有異常，徐長青的目光也開始匯聚到清軍戰陣的中后方，包括多爾袞的王旗位置。</br>
他們此時也是很穩的。</br>
只是調集一些遠程火力壓制模范軍的推進速度和位置，卻并沒有一絲貿然，想要殺傷模范軍多少人。</br>
外圍，諸多游騎也是又興奮起來，許多戰馬來回肆意的奔跑，儼然想找尋到模范軍的漏洞。</br>
看著這些躁動的游騎，特別是他們時而穿行過許多大型馬廄之間，徐長青止不住有些眼饞。</br>
此時，東拼西湊，乃至是強取豪奪，徐長青已經湊了差不多近兩萬匹戰馬，張龍麾下也有了兩千多騎兵，操練的都很不錯。</br>
可這些騎兵，相對于八旗鐵騎而言，單薄的就像是高中生對小學生。</br>
再加之通訊、應急等各種需要，這些騎兵，終究只能算是儀仗，即便有些戰斗力，卻是很難真正的派到戰場上。</br>
徐長青當年在京師時，是有過與流民軍騎兵硬剛經驗的。</br>
正常狀態下，兩軍騎兵對壘，若一方是三千人，那，至少得配備八千、乃至一萬匹戰馬，才能確保有足夠的余力。</br>
當年流民軍那些泥腿子都是一人雙馬，乃</br>
至三馬，更別提是早已經掌控諸多蒙古不落多年的清軍了。</br>
因為對沖必定會有消耗！</br>
如果不能補充這些消耗，沒有預留，可想而知那種后果！</br>
當年的成吉思汗時期最夸張，對沖根本不是人沖，完全是馬沖，一個蒙古人帶個幾十匹戰馬都是正常，誰又能玩的過他們？</br>
“漢人想要真正搞騎兵、搞精騎，太難了哇，這絕對比搞空軍都要貴的多……”</br>
徐長青幽幽嘆息一聲，只能先別過這個念頭。</br>
……</br>
“轟隆！”</br>
“砰砰砰砰砰……”</br>
不出徐長青的預料，臨近午時時，頂在西北方向的紅娘子部先鋒，率先逼近了清軍的防御土墻，開始對土墻發動攻略。</br>
各種開花彈、協同著輕型火炮，如林如雨的便是朝著這片區域內的清軍傾瀉過去，很快便壓的這邊鑲白旗和鑲紅旗的幾個牛錄抬不起頭來。</br>
“這，這是要沖鋒了嗎……”</br>
頓時，徐長青周圍不斷響起連綿的倒抽冷氣之音。</br>
李幼薇甚至想去捂住大郎的眼睛，卻是被徐長青當眾阻止，“不要捂，讓他看著，還要看清楚，晚上我還要問話！”</br>
“這……”</br>
李幼薇直接無言。</br>
不過，徐長青鮮有對他發脾氣的時候，尤其是這種公眾場合，她片刻也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緊咬著銀牙道：“大郎，別怕！好好看清楚了，看看咱們的兒郎們是怎么殺韃子的！”</br>
大郎剛開始還有些害怕，但隨著李幼薇的鼓勵，遺傳自徐長青體內的躁動因子也開始活躍起來，小大人般鄭重的點頭道：“娘，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看著的。”</br>
看著大郎都跟小大人一般，撐起了精神眼皮子都不待眨一下的，周圍眾人都有些尷尬的無奈，卻也只能強撐起精神，仔細觀看。</br>
畢竟，總不能被一個小屁孩給比下去。</br>
但此時，就算是已經見慣了不少大場面的柳如是，也有點剛不住了，如果不是眼前場合不允許，她早就撲到了徐長青的懷里。</br>
這太可怕了。</br>
簡直讓人窒息……</br>
這種等級的火力覆蓋，其中的人，怎么可能生存？乃至全尸恐怕都難以保全啊。</br>
無怪乎大清國這些時日只敢包圍海城，卻是絕不敢輕易上前了。</br>
這種場面，簡直分分秒秒便是有無數的人命流逝……</br>
吳梅村也是直打擺子，牙齒都要被咬斷了。</br>
到此時，他忽然有些明白一句老話，‘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意思了。</br>
若不是海城候這樣的梟雄頂在前面，他們這些老百姓，就要直面如狼似虎的韃子了！</br>
旁邊，冒辟疆也沒好到哪兒去，心中暗暗慶幸，還好，還好他有先見之明啊。</br>
否則，若是如侯方域那般不懂事……</br>
冒辟疆簡直不敢再往下想，又偷偷看向徐長青，發現，徐長青依然泰然自若，根本就沒有半分波動，恍如一切盡在掌握。</br>
冒辟疆‘咕咚’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再多想，趕忙強撐著精神看向前方戰場。</br>
此情此景，可絕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只要熬過這一關，這必將是他人生最華麗的資歷啊。</br>
“砰砰！”</br>
“砰砰砰砰砰……”</br>
然而！</br>
就當徐長青都以為一切盡在掌控，紅娘子部已經開始沉穩的往前推時，前方的土墻后，忽然響起了一片干脆利索的鳥銃嘀鳴，剎那間，便是放倒了幾十號突進的紅娘子部兒郎。</br>
徐長青忙拿起千里鏡仔細看過去，陡然發現！</br>
這些兒郎，厚實的胸甲都被擊破了，這不是受傷，而是……被斃命了！</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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