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以——”他一手仍然持劍,一手卻顫抖的將荳荳抱了起來,喃喃顫聲說道,但是此時的荳荳,渾身濕透了,身子癱軟如紗,而雙目早已緊閉。
“不要,不要,你快醒醒——”文寅彧渾身抖著,那顫抖得大掌撫上那張毫無顏色的臉蛋,心仿佛在此刻被擊碎一地。
“你為什么還要回來,為什么——”文寅彧瘋了一般的喃喃自語,他雙目通紅十分,不斷的質(zhì)問著早已聽不到他說話的少女。
他悔恨極了,也痛心極了,她要離開的時候,他不舍極了,但是想到留下來她會有危險,他擔(dān)心自己保護不了她,也擔(dān)心他們會拿她來要挾自己,文寅彧在她面前,根本無法果斷的堅守自己的職責(zé),他擔(dān)心自己會有私心,會害了大宋沒了皇帝。
但是此時,走了卻又回來的她冰冷的躺在他的懷中,此刻的文寅彧毫無理智可言。
“文大哥,荳荳她——”趕來查看荳荳傷勢的金孔雀臉色很是蒼白的說道,她根本不敢看向文寅彧,這時候,李顧寧在不遠處查看著珠兒的傷勢,他們每個人早已傷痕累累,這一場惡戰(zhàn),幾乎讓所有人都付出了代價。
而文寅彧卻沒有聽她說完,他突然瘋了一般的站起來,朝那唐孤子劈砍而去。
“哼,大宋國的都點檢果然是名不虛傳,文太師養(yǎng)了個好兒子,只可惜也是個多情種——”那得到了美玉的唐孤子得意的冷笑說道,他的眼中充滿了鄙夷,面對文寅彧,他此時仿佛絲毫不懼怕,而是跟文寅彧玩起了游戲來似的,一招一式之間,似乎在調(diào)侃著文寅彧的悲痛。
此時趙煜跟趙祺也依然苦斗著,剩下的人寥寥無幾了,趙翊受了傷,夜龍游鶴保護著,但是他們依然找不到傷口在哪里,趙翊卻痛得根本無法行走。
此時的軒轅曄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了,他本是應(yīng)該還在休息著的,但是荳荳回來了,他也正好醒了,荳荳執(zhí)意要去找文寅彧,軒轅曄擔(dān)心她的安危,同時也想要查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也跟來了。
軒轅曄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的身體仿佛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但是他的心依然不甘著。
“青蜓,我想我就要死了——”喃喃的自述在軒轅曄的心中響起來,他甚至能夠聽到自己心里的聲音似的,而此時他的身體已經(jīng)動彈不得,趴在那黑色的海面上,鼻間充斥著咸濕的氣味。
“我就要能夠見到你了,真的好想你,每日,每夜,都在想著你,我真是個混蛋啊——”軒轅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了,“竟然不相信你,竟然把你逼死了——”
“可我從來都不想讓你死啊,我從小便喜歡你,怎么會舍得讓你死呢——”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等我,等著我——”軒轅曄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了,他的身體漸漸的麻木了。
可是正在此時,正在緩緩閉上眼睛的軒轅曄,卻恍惚之間看到那黑黢黢的海水中正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升浮上來。
“呵呵,青蜓,是你嗎,你來接我了是嗎——”軒轅曄直直的看著那水中的白色身影,眼睛似乎凝固住了一般,而那唇角卻揚起了一抹溫暖的微笑來。
可是漸漸的,迷糊中的軒轅曄現(xiàn)了事情的不不對勁,他意識到這不是夢境,而自己也還沒有死去,而那水中的白色身影卻越來越清晰了,沒錯!那是軒轅青蜓!是他日夜思念的女人,那張臉他是永生永世都無法忘懷的。
“青蜓?!”軒轅曄宛若是復(fù)活了一般的叫出了聲來,他支撐自己的身體,定定的望著那水底的身影,震驚極了。
“嘩啦——”而忽然,那水中的白色身影破水而出,眾人頓時驚住了,因為那白色的身影似乎還在散這白色的微光,圣潔而不可思議極了。
“青蜓?!”眾人驚叫起來道,他們怎么也想不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已經(jīng)死去的軒轅青蜓,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人以為是看到了軒轅青蜓死后化作的水鬼了、
但是他們很快也現(xiàn)了軒轅青蜓的不同之處了。
只見此時的軒轅青蜓一身潔白的裙裳,髻梳得整齊而光亮,整個人都容光煥著,絲毫不像什么水鬼的模樣。
此時軒轅青蜓微微笑著,笑容很是溫暖動人,軒轅曄僵愣住了,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沒事吧?”直到那熟悉的聲音響起來,軒轅曄才回過神。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軒轅曄激動的掙扎起來,一把抱住軒轅青蜓,長老們也都錯愕著,久久反應(yīng)不過來。
“我如今只是湖底白茅做成的身子,是湖里的神女憐憫眷顧我,讓我魂魄為散,但我已不再是世間人——”而軒轅青蜓卻輕聲說道,她微笑著,很是豁達,似乎在面對軒轅曄的時候,也絲毫沒有計較往日的恩怨。
此時的她,仿佛是無欲無求的,已經(jīng)看破了塵世。
軒轅曄愣住了,他抱著她,感覺她的身體輕盈瘦弱十分,而且已經(jīng)沒有了人類的正常溫度,他頓時不知所措,心中巨大的落差讓他不知所以。
而此時,那海水卻在翻滾了起來,眾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在拼個你死我活的趙祺跟趙煜也都停下來了,他們站在那金山上,跟此時海水的動蕩讓他們無法站穩(wěn),那唐孤子得到了那不知名的美玉,正暗自狂喜著,但是轉(zhuǎn)眼現(xiàn)四周的海水在翻滾騰騰,好像有什么東西要破水而出似的。
“是妖靈!它們應(yīng)該是感應(yīng)到荳荳死了——”這時候軒轅青蜓看到那金孔雀抱著的荳荳,便知道是生了什么,看到荳荳出事,軒轅青蜓頓時一陣悲痛,即便已經(jīng)沒有了肉身,但是她的感覺依然還在,還能夠感受到喜怒哀樂。
而文寅彧聽到那一句荳荳死了,心頓時一陣絞痛,他看向那不遠處的身影,只見荳荳悄無聲息的被金孔雀包攬著,金孔雀是真的心痛不舍她的,但是奈何,她已經(jīng)不能再睜開眼睛了。
文寅彧氣怒的再次揮劍朝那唐孤子劈去,他不顧此時這片黑海已經(jīng)沸騰一片了,他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誓要幫她報仇。
“都點檢!快走——”這時候幸存的幾個侍衛(wèi)趕忙上來拉住那文寅彧,但他卻執(zhí)意不肯離開。
此時眾人已經(jīng)不得不逃亡那岸上去,金孔雀無法再帶著荳荳,她只能松開了荳荳。
“荳荳——”慌亂之中,金孔雀被趙祺拉了起來,但是那荳荳的尸體卻只能隨著翻涌起來的海浪起伏波動著。
“不、不——”文寅彧慌張的想要去帶回荳荳,但是幾個侍衛(wèi)卻已經(jīng)看到那海底的龐然大物了,他們不得不離開,他們一齊架住了文寅彧,將他帶離了海面。
眾人正在朝那岸上逃命而去,但是趙煜卻似乎堅守那座金山,他不愿意離開,唐孤子剛想要逃離的時候,卻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咬住了自己的腳。
“啊——”唐孤子的慘叫聲頓時響徹了整個黑海,他面色痛苦猙獰無比,而那驚恐的模樣嚇得眾人不由得加快了逃跑的步伐,離岸上還有一段距離,所有人都在不要命的奔逃著。
而軒轅青蜓扶著軒轅曄,奮力的往那岸上趕去。
“不,快放開我,快放開我——”文寅彧的嘶吼聲激烈十分,他不舍得望著那荳荳的身影漸漸被波浪推遠,最后逐漸的消失在了黑色的波浪之中,文寅彧痛徹心扉,一向沉穩(wěn)淡然的他,此時卻徹底癲狂了。
而當那龐大的生物破水而出的時候,眾人嚇得幾乎腿軟了起來,只見那黑色的海水中,一時之間冒出來了倆條巨大的妖靈來,一只黑亮的鱗片閃閃光,而一只黑紅的妖靈,似蛇似龍一般。
那倆只妖靈憤怒極了,頓時間,黑海上狂風(fēng)怒號,黑浪洶涌,而荳荳的尸體已經(jīng)被卷入了漩渦之中,那唐孤子被那黑色的妖靈死死咬在了口中,這巨大的生物堪比地獄的鬼神,死亡興許都沒有面對它們的時候那般可怕。
“快走吧,不要執(zhí)迷不悟了!”這時候,那金山已經(jīng)搖搖晃晃了,但是趙煜執(zhí)意不肯離開,他目瞪口呆的望著那妖靈,整個人都怔住了。
戴九蓮驚慌失措的拉住他勸說道。
“我求求你快走吧!”戴九蓮幾乎是在哀求著,這里比地獄還要可怕幾分,可是此時,那紅色的妖靈竟然直接越過那趙煜,它飛身躍起,那巨大的身軀騰升起來,直直的朝那上空的七顆明珠飛去。
那唐孤子成了黑色妖靈的玩偶一般,被撕咬得渾身鮮血,便被那妖靈拋到了一邊,不再理會。
而緊接著,那黑色的妖靈也跟著騰身躍起,黑海上似乎掀起了龍卷風(fēng)一般,倆只巨大的妖靈飛在上空,飛繞著那七顆明珠。
而接下來生的事情卻讓他們目瞪口呆,那紅色的妖靈居然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將那七顆明珠中的四顆吞了下去,那明亮的珠子滑下它的喉嚨,那光芒甚至從它的身體中透射了出來,像是吞了火燭一般。
而緊接著,那黑色的妖靈竟然也吞下了最后的三顆明珠,它們似乎是在肆意的宣泄自己的怒氣,而此時,那黑海中冒出了不少的妖靈,它們似乎是在舉行什么盛宴一般的,在肆意的怒號著。
頓時間,這片黑海變得更加的昏暗了,好在那些金山還在散著光芒,沒有讓這里完全的陷入黑暗之中。
可是,在那七顆珠子被吞下之后,他們現(xiàn),腳底下踩著的海水竟然開始變化了,他們開始陷下去,就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一般的,那海水中的浮力好像漸漸的消失了,眾人驚恐不已,頓時瘋了一般的往那岸上爬去。
而有一些人卻不幸地成了那些妖靈的食物。
“不好了!開始下沉了!”戴九蓮意識到腳底下的金山也開始在往下沉,她驚恐大喊起來道,但是即便是這個時候,她也沒有想過要離開趙煜。
此時的趙煜,面色蒼白的望著四周,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些金山在緩緩的下沉,知道此時已經(jīng)是無力回天了。
“不,不可能——”趙煜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喃喃念道,但是那高大的身軀此時似乎矮了一截似的。
“求求你,快走吧!”戴九蓮雙膝跪在那金銀上,此時他們身下的這座金山也開始下沉了,但是她依然做著最后的努力,“不要做什么皇帝了,我只求你好好活著——”戴九蓮哭喊著求道。
“我從十六歲便跟隨你,當初你救了我,但是我也知道我族人的慘案是你一手策劃,可是我愛你,我比任何人都愛著你!”戴九蓮哭喊著,她此時看起來狼狽而凄厲,趙煜卻突然一震,他愣住了,看著戴九蓮的眼神突然變得驚愣,或許他沒想到戴九蓮竟然真的知道了,而驚愣過后,他的眼底是無限的無助與絕望。
“為什么我們就不能像普通人活著,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活著,為什么——”戴九蓮的呼喊悲痛極了。
而此時,趙煜低垂著眼看著她,他卻突然笑了起來,那一抹笑容蒼涼極了,但是蒼涼之中,似乎還帶著幾分的溫柔,這是極為罕見的。
“走吧,我們走吧,趙煜,我求求你心疼我一次,就這一次——”戴九蓮跪著仰望他,泣不成聲著說道。
而趙煜卻笑著,他伸手將戴九蓮臉上的假臉面皮揭開,露出了她原本的面貌,這張臉,他見證了十六歲的稚嫩,也目睹了一路走來的成熟,戴九蓮哭得撕心裂肺,趙煜卻只是平靜的笑著,隨后他也揭開了自己的面皮,倆人終于做回了真正的趙煜與真正的戴九蓮。
趙煜伸手撫了撫戴九蓮滿是淚痕的臉龐,他生平這么溫柔這么寧靜的看著她,她跟隨了他十年,但是這十年間,他卻鮮少這樣仔細的看著她。
她是那么的美麗,將最好的時光都獻給了他,趙煜忽然笑得燦爛起來。
“謝謝你——”趙煜溫柔的笑著說道,而說罷,他手上卻突然用力,戴九蓮毫無防備的昏迷而去。
趙煜臉上閃現(xiàn)出一絲哀傷來。
“趙煜!別執(zhí)迷不悟了!”這時候,那岸邊傳來了趙翊的聲音,他依然是不想讓趙煜死的啊,他欣賞著他,也不舍他,即便如今他傷痛在身,但是依然堅持著勸他,但是趙煜卻朝那岸上看了一眼,隨后笑了笑。
“下輩子,我可不會再將江山讓給你了——”趙煜大聲喊道,他的笑很是淡然,但是眼底卻是一片死灰。
趙翊望著那站在金山頂上的男人,心中突然難過起來,或許是手足之間的惺惺相惜,他猶記得當初召還是樓上簫的趙煜進宮與他探討簫曲,他們侃侃而談,他驚奇的現(xiàn),趙煜算得上是他的知己的,他們在許多問題上的看法都是相似的。
但是卻也沒想到,他們卻因為這樣的身世仇恨,成了敵人。
趙翊不敢想象,當初的趙煜看到自己坐在應(yīng)該屬于他的龍椅上時,他會是什么樣的心情,而自己卻渾然不知,還興致沖沖的與他高談闊論。
趙煜抱起了昏迷的戴九蓮,他幾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將戴九蓮拋往岸上去,戴九蓮落了水,但是趙祺及時將她撈了出來,也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了。
而眾人轉(zhuǎn)眼再看向趙煜的時候,卻現(xiàn),他已經(jīng)隨著那金山沉入了黑海之中,這片黑海在失去了那七顆明珠之后,似乎變成了,弱水一般,幾乎一片羽毛也能夠沉下去。
“青蜓,你真的不能跟我們離開嗎?”山塔之內(nèi),金孔雀依依不舍著說道。
“呵呵,我已經(jīng)不再是世間之人,也無法在日光下行走了,我慶幸神女娘娘給了我這個差事,讓我看管這座佛塔——”軒轅青蜓笑著說道,她的笑容很是燦爛著。
“可是你真的要在這里呆多久?”金孔雀很是不舍著,荳荳死了,軒轅青蜓回來了,但是卻與不能繼續(xù)跟她們在一起,這讓很不擅長告別的金孔雀很是難受著。
“呵呵,永世,我將永生永世都守護著這里,每日打掃佛塔,點燃青燈,伴隨古佛,這便是我的宿命了,你們不要為我難過,我會過得很好的——”軒轅青蜓笑著說道,但是一旁的軒轅曄卻一直都是陰沉著臉,他的眉頭深皺著,臉上憔悴極了。
眾人聽了軒轅青蜓的話,便都沉默住了。
如今的他們,幸存下來了,但也都是傷痕累累,這劫后余生,讓他們刻骨銘心十分,趙翊受了傷,但是卻看不出是什么傷,傷了他的戴九蓮醒來之后也是一句不,似乎已經(jīng)不在乎生死了,趙煜死了,她的心便也跟著死了。
而同樣的,還有那文寅彧,一直以來都衣冠楚楚神采奕奕的他,此時卻狼狽十分,神情也呆滯著,若不是侍衛(wèi)們架著他走,興許他也會自己沉入那黑海之中了。
“唉,這都是宿命的安排啊——”阿崟長老感嘆說道,在經(jīng)歷了這一遭之后,他也看透了許多事情了,能夠再次見到軒轅青蜓,他這兒年邁的老人開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