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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通敵叛國

    獨孤克看了一眼獨孤連城,神色似有三分復(fù)雜,他隱約覺得江小樓之前拒絕自己,怕就是看上了這位醇親王。平心而論,醇親王容貌絕俗無雙,自己萬不敢與他相比,可獨孤連城到底不是皇帝的血脈,將來斷無可能繼承皇位,江小樓為何要舍近求遠(yuǎn),難道她當(dāng)真不在乎名利富貴?
    這樣一想,他心頭變得越發(fā)復(fù)雜起來,面上卻依舊帶著笑容。吩咐人上了茶,他才問道:“郡主今日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江小樓慢條斯理地道:“今日母親吩咐我去寺廟為云珠郡主安排超度一應(yīng)事宜,誰知卻遇上了太子殿下在狩獵。”
    “哦,這并不奇怪,太子殿下素來喜歡去那里打獵。”獨孤克不經(jīng)意地道。
    江小樓飲了一口茶,淡淡道:“是啊,三殿下可是沒瞧見,裴將軍一箭就將那野鹿給射倒了,真可謂氣勢奪人、英姿勃發(fā),原本太子殿下還邀請我們一起品嘗鹿肉,可惜今天是云珠郡主頭七,我便匆匆辭謝了太子趕到這里。頭七的儀式開始了么,我是不是來遲了?”
    “不遲不遲,我們這邊正要開始。”獨孤克一臉感動,“明月郡主真是姐妹情深,令人感佩。”聞聽太子與裴宣在一起狩獵,獨孤克先是愕然,繼而心頭陰沉下來,原本對裴宣的好感全都化為了憤怒,甚至夾雜著一絲不安。若裴宣真的支持太子,那他手上的十五萬梁州兵馬,是否等于收歸太子所有?太子對自己如此提防,將來登基能給自己好果子吃么,不,肯定不會!可惡的裴宣,禮物照收,言辭曖昧,讓自己認(rèn)為有機會可以贏得他的支持,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虛晃一槍,投奔了太子。
    江小樓微微一笑,獨孤克這幾年在朝中做了不少風(fēng)光而又漂亮的事,可惜太子終歸是太子,一國儲君,他無論如何也動搖不了。裴宣回朝之后,獨孤克三次登門拜訪,想方設(shè)法讓他投靠自己,奈何去世的裴老將軍素來講究正統(tǒng),對三皇子素來不太看得起,如今眼看著裴宣走到太子身邊,獨孤克心頭肯定在滴血。
    十五萬涼州兵馬,對于沒有一兵一卒的獨孤克而言,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江小樓看穿了獨孤克的心思,嘆息道:“這場面如此盛大,足可見三殿下情深意重,云珠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獨孤克心頭復(fù)雜紛亂,面上卻越發(fā)謙遜:“郡主過譽了,我原本只希望夫妻和睦、夫唱婦隨,卻不料云珠郡主剛剛過門便出了這樣的事,這是老天不作美啊!我心頭沉痛不已,便只是稍盡心力,不值得什么。”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獨孤克明顯心不在焉。江小樓心頭冷冷一笑,吩咐小蝶將祭禮送上,開口道:“不論如何,請三殿下節(jié)哀順變,我等就先行告辭了。”她正要站起身,獨孤克卻突然開了口:“且慢。”
    江小樓望向他,目光露出征詢之色。
    三皇子吩咐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旋即正色道:“明人跟前不說暗話,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向郡主說。”
    江小樓點點頭道:“三殿下請講。”
    獨孤克望了江小樓一眼,又把目光落在醇親王的身上,語氣卻是極謙遜的:“你們二位都是聰明人,在聰明人面前隱瞞沒有必要。如今我的局勢十分危險,太子殿下對我步步緊逼,幾乎將我逼入絕境,這件事情……二位想必已經(jīng)有所耳聞。”
    江小樓臉上故意露出吃驚的神情:“殿下此言,小樓不明白。”
    獨孤克深吸一口氣,語氣極為平靜地道:“之前我曾向陛下提出求娶你過門,這本來就是一招險棋。若成功,則能得皇后支持,若失敗,反而引起太子猜忌。后來……太子果然勃然大怒,他以貪污之名囚禁了我的好幾個臣屬,對他們嚴(yán)刑拷打,逼著他們訴說我的罪狀,若非那幾人對我忠心耿耿,寧死也不肯招供,現(xiàn)在只怕已是屈打成招。我怕也要受到他的冤枉,一起被關(guān)到天牢里去了。”
    江小樓微微一笑:“哦,竟然有這種事?”
    獨孤克面色微白,聲音有些發(fā)顫:“是啊,太子如此兇狠,真叫我不知該如何是好。郡主,慶王府如今是我的姻親,這些話我本不想在你面前提起,免得讓你受驚,可是實在無人求助,只好向你二位討個主意。”
    “殿下,這話實在不好說,小心隔墻有耳啊……”江小樓嘆息道。
    獨孤克聞言,立刻道:“郡主放心,這花廳內(nèi)外皆有心腹把守,斷不會有只言片語傳出。”
    “那殿下不怕我們告密嗎?”江小樓反詰道。
    獨孤克不是傻子,這些話如果到別人跟前去說,他會很不放心,但江小樓和太子之間因為謝瑜一事結(jié)怨,早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太子殿下恨不得把江小樓置諸死地,而江小樓對太子也絕無好感。至于醇親王……上回在太子府里發(fā)生的事,三皇子早有耳聞,他知道醇親王受到太子的忌憚絕不亞于他,既然如此,他們?nèi)齻€人為什么不能聯(lián)起手來對付太子呢?
    江小樓卻眨了眨眼睛,繼續(xù)推辭道:“殿下虛懷若谷,聰明沉穩(wěn),不如將自己的難處向陛下去訴說,說不定陛下會替你作主的。”
    獨孤克心中暗罵這丫頭狡詐,口中卻道:“郡主莫要害我!太子是父皇選中的儲君,我若前去哭訴,反倒會被認(rèn)為是嫉妒與構(gòu)陷,只要太子抓住機會反戈一擊,只怕我命不長久。所以……我要請二位救我!”
    獨孤連城不動聲色,只是靜靜坐著飲茶,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起來過。
    江小樓步步為營,神色平穩(wěn):“三殿下何必如此憂心忡忡,朝中支持你的大臣還是很多的。”
    “是,支持我的人是很多,但他們誰都不敢與太子抗衡啊!”獨孤克說到這里,不由自主地道,“我知道,郡主再三推脫,是壓根就不想救我!”
    江小樓輕輕嘆了口氣:“瞧三殿下你說的,我不過是一介弱質(zhì)女流,又能有什么主意。”
    獨孤克冷笑一聲:“郡主,你可別忘記太子愛妃謝瑜,太子那個人我實在太了解了,表面上寬容大度,心里頭實在陰險得很,只怕他早已經(jīng)在私底下算計你良久,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動手為他那愛妾復(fù)仇了。與其如此,你我不如聯(lián)起手來,也好過坐以待斃。”
    江小樓原本就是來拉幫手的,但這些話如果從自己嘴巴里說出,自然會落于劣勢,所以她才不動如山地坐著,等獨孤克熬不住率先開口。
    獨孤克眼見他們二人似乎有所觸動,面上帶了被壓抑住的情緒:“現(xiàn)在太子已經(jīng)勾結(jié)了紫衣侯和裴宣,爭取了兩大極有力的外援,下一步只要他成功殲滅了我,很快就輪到你們兩位。”
    江小樓的臉上露出格外為難的神情,看著獨孤連城道:“醇親王,你瞧這可怎么辦呢?”
    獨孤連城唇角微微地傾斜,慢慢勾起一絲微笑的弧度:“宏圖霸業(yè)的開始,往往始于窮途末路,殿下如今已被逼入絕境,只要抓住有利時機,未必不是枯木逢春的奇境。”
    獨孤克滿面狐疑地盯著他:“可是太子、蕭冠雪、裴宣的勢力太強了。”
    獨孤連城忍不住地微微輕笑:“太子身為一國儲君,卻心胸狹窄,器量淺薄,無容人之量。裴宣身為將領(lǐng),卻天生弒殺,殘酷無情,結(jié)下無數(shù)冤仇與血債。至于蕭冠雪,此人心思狡詐,詭計多端,是三人中最難對付的,但他是個極聰明的人,不會為了太子殿下去沖鋒陷陣,更重要的是他與裴宣素來互相忌憚敵視。三人之中裂痕重重,殿下何懼有之?”
    江小樓坐在那兒,看著獨孤連城微笑著與獨孤克說話,漆黑的眸子被窗外的陽光鑲上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輝,激起了一室的風(fēng)華。
    突然間,心臟開始有些失措地跳動。
    她似乎感覺到他的語音混著那股若有若無的藥草氣息,輕輕縈繞著她的身軀。
    他似乎若有所覺,向她這邊望了一眼。這眼神溫柔如水,一抹異樣的光彩流轉(zhuǎn)眼底,讓她幾乎以為自己會溺斃其中。下意識地,她垂下了頭,竟然不敢去瞧他的容顏。
    “那我該怎么辦?”獨孤克忍不住問道。
    “但凡你要對付別人,首先要弄清楚他想要什么。”獨孤連城收回眼神,淡淡回答。
    獨孤克看著獨孤連城,一時有些愣住,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獨孤連城神情格外溫和,眼底的鋒芒卻一絲絲地傾瀉而出:“殿下,裴宣最想要什么呢?”
    獨孤克一時頭腦中紛繁復(fù)雜,不知該做何回答。
    江小樓這才忍不住抬起頭,晶瑩的眼波一閃,抿唇笑道:“出京。”
    半月后的一個黃昏,一群勁裝隨扈簇?fù)碇粋€青袍中年男子出現(xiàn)在大街上。中年男子左看右看,似乎對周圍百姓的生活很感興趣。獨孤克伴著皇帝,悄聲道:“父皇。”
    “噓”,皇帝連忙阻止他道:“既然朕是微服出訪,千萬不要再把那些稱呼帶出來,你就叫我一聲父親吧。”
    “是,父親,前面有一座茶館,回宮前是否稍事休息。”
    一天前,有人在城郊樹林發(fā)現(xiàn)一只白鹿,大周自古來以白鹿為祥瑞,皇帝聽聞上奏,龍心大悅,特意換了衣裳親自出城尋找,可惜找了一天,連一根白鹿的毛都沒有找到,皇帝大失所望。但轉(zhuǎn)念一想,能夠親眼目睹城中百姓的生活,也不失為一件樂事。剛到茶館坐下,卻瞧見馬路對面排起了長龍,皇帝不由問道:“去瞧瞧那是在賣什么?”
    “是。”護(hù)衛(wèi)立刻上去查探,不多時便回來道,“是一個道人正在卜卦算命。”
    皇帝看著洶涌的人群,慢慢起了好奇之心,于是茶也不喝了,徑直起身直奔那算命攤子。此刻一名老婦人剛剛批過命,歡天喜地地出來,口中連聲道:“果真是活神仙,準(zhǔn),實在是太準(zhǔn)了!”
    好事者攔住了她,要看她的命格,她立刻把道士批出的條子摘出來給對方瞧,上頭寫著兩行字:家有萬金不算富,五個兒子是絕戶。
    獨孤克開口道:“老夫人,這卦前言不搭后語,分明是胡說八道嘛!您家若果真有萬金,為何還不算富?”
    “您有所不知,我這輩子連頭帶尾一共十個閨女,可不就是萬金么?家里本就窮苦,女兒出嫁還需要大筆陪嫁,有萬貫家財也要送空了,當(dāng)然算不得富貴!”
    “可你都有五個孩子,怎么還是絕戶?”
    老婦人笑笑說:“一個女兒頂半個兒子,我有十個閨女,不就等于五個兒子嗎?可我實際上一個兒子也沒生出來,這不叫絕戶叫什么?東西兩家來求娶我的小女兒,我拿不定主意,便來求見伍道長,不過剛剛坐下,道長便批了這命,還替我擇定了良婿,難道不是神人嗎?”
    皇帝聞言,淡淡一笑道:“此等微末伎倆,且看朕去拆穿他!”
    獨孤克望著皇帝的背影,立刻吩咐道:“還不上去撥開人潮,保護(hù)好主子!”
    皇帝走到了道人面前,道人朝著他微微一笑道:“不知先生怎么稱呼?”
    “足下不過是個算命的人,只管算就是了,何必管我是誰,我說個日子,先生仔細(xì)算算這是什么命,鴻禧十年,六月十二,辰時。”
    伍淳風(fēng)推算片刻,半瞇起眼睛:“這個八字火土皆旺,命格奇特,請教是男命還是女命?”
    “如果是女命,該當(dāng)如何?”
    “如果是女命,將是自小出身富貴之家,嫁于朱門侯府,可惜命格太重,插足無根,命中注定無人壓得住,故其父兄夫子皆難得善終,獨留下她一人撐起大局,實在是苦命、苦命啊。”
    “若是男命呢?”
    “這——我姑妄言之,先生姑妄聽之,如果這命格是男人,則天生是當(dāng)皇帝的命。”伍淳風(fēng)臉上只見恭敬,不見畏懼,笑容已是十分莫測。
    皇帝眉頭微微一動:“為何?”
    遠(yuǎn)處的金玉滿堂樓上,江小樓從窗子向下望去,輕輕道:“你瞧——”
    獨孤連城輕輕一笑,恰巧走到她的身側(cè),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這局可是有些冒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陛下人到中年,越發(fā)喜歡這些求仙問道,投其所好才能抓住他的弱點啊。”江小樓微笑著回答。
    在陽光的照射下,她神情專注,側(cè)臉的線條溫柔美麗,毫無瑕疵,令人不由自主心頭一動。
    冷靜睿智的江小樓固然美麗,可算計人的時候,她的眼睛總是格外晶亮。
    讓他永遠(yuǎn)覺得,世上只有她最好看。
    眼眸中的灼熱與溫柔最終卻只是化為笑意,獨孤連城慢慢移開了目光,語氣卻極為平靜:“是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街上的伍淳風(fēng)已經(jīng)笑道:“這個八字火土旺,在命理上,一生臨危有解,遇難呈祥,所以面對不少嚴(yán)峻考驗,均能夠從容應(yīng)對,最后取得勝利。若生于尋常人家,必定揭竿而起,擁兵百萬,成為一方霸主。若生于王侯之家,在三十之前并不走運,被虎星壓著,三十歲之后走的是金水木的大運,必定開疆辟土,富民強國,成就千古偉業(yè)。”
    皇帝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滿面皆是震懾。
    獨孤克唇畔帶起一絲微笑,常人都以為當(dāng)今陛下壽辰是六月初十,事實上他的真正生辰乃是六月十二,連自己的生日都不肯誠實告知天下,可見皇帝疑心病有多重。但正是因為如此,伍淳風(fēng)的這一卦才算把握住了皇帝的脈門。
    看到對方震懾的目光,伍淳風(fēng)徑直起身,連攤子也不要了,揚長而去。
    皇帝心頭一沉,立刻吩咐左右道:“快,跟上他!”
    一行人跟到?jīng)]人的巷子口,卻見伍淳風(fēng)正在等著他們,面上帶著笑意,向皇帝拜倒:“見過陛下。”
    皇帝連連點頭,道:“先生真是神人。”
    伍淳風(fēng)心頭在打鼓,面上卻是一派云淡風(fēng)輕:“天子親自到訪,是找貧道推算吉兇嗎?”
    皇帝鄭重點頭:“正有此意。”
    伍淳風(fēng)聽了,面上露出一絲遲疑道:“帝王之命皆是天上星宿,只恐泄露天機。”
    “先生既然本領(lǐng)非凡,一定能夠推算,請直言無妨。”
    伍淳風(fēng)微微合目,若有所思,良久方長嘆一聲:“貧道與陛下此番相遇,也是天意,姑且一試吧。只是有言在先,貧道乃是方外之人,走的是江湖之道,說話很直,請陛下多多包涵。”
    “先生只管說明就是,朕絕不見怪。”
    “如此,就請陛下先寫個字,測測看吧。”
    皇帝皺眉思忖片刻,以樹枝為筆,在墻上寫了一個殺字。伍淳風(fēng)面上微微一變,拱手作揖道:“陛下,貧道實在不敢多言,請恕罪。”說完他便快步就要走,皇帝連忙道:“先生留步,到底是測到了什么,為何不敢明言?”
    伍淳風(fēng)終于吐露道:“陛下,此字為大兇之兆,暗指西南方向的兵禍,若是處置不好,只怕有血光之災(zāi),生靈涂炭啊。”
    大周西南邊境生活著百越一族,百越人十分驍勇善戰(zhàn),尤其喜歡侵?jǐn)_劫掠。大周國力強盛,他們便定期上供朝拜,可是稍有疏忽又會起兵作亂,多年來大周數(shù)次派兵攻防,偏偏這百越人打打不盡,殺又殺不得,只能在涼州陳兵十五萬,隨時應(yīng)對百越突變。就在兩天前,皇帝接到西南急報,只說百越又有調(diào)兵之跡象,此刻聽到這里,便回答:“西南的確有異動,但朕自會安排勇將出征,不日將平定戰(zhàn)亂,先生不必著急。”
    伍淳風(fēng)連連搖頭道:“陛下之決,危也、危也!”他話未說完,已經(jīng)喟然長嘆一聲,“貧道已經(jīng)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陛下即便再勉強,我也斷然不敢多言了,告辭!”不等皇帝再次挽留,他便快步消失在人群里。
    皇帝覺得心神不寧,問獨孤克道:“你覺得那老道士說的話究竟是何意思?”
    獨孤克卻是搖了搖頭,滿面困惑不解:“請恕兒臣愚鈍,實在不理解那位道長之意。父皇,他說不定就只是一個招搖撞騙的騙子,一時碰巧而已,您何必放在心上,”
    皇帝面上露出幾分猶豫:“可是朕覺得……他話中似乎意有所指啊。”
    三皇子獨孤克看了皇帝一眼:“那兒臣這就去打聽他姓甚名誰,住在何處。”
    “去,立刻就去!”
    兩日后,百越首領(lǐng)屠戰(zhàn)果真召集數(shù)萬百越民眾反叛大周,戰(zhàn)報一封接著一封,涼州岌岌可危。皇帝聞聽這個消息,頓時大怒,急令朝臣火速商議對策,推舉治敵之將。太子和朝臣們上奏推選裴宣,皇帝卻將折子留中不發(fā),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密室之內(nèi),獨孤克忍不住困惑道:“你讓我故意討好裴宣,替他出主意,又暗中資助百越首領(lǐng)糧草物資,令他們起兵反叛,好讓陛下恩準(zhǔn)裴宣出戰(zhàn),這分明是在幫助他啊。”
    獨孤連城笑道:“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殿下既然要除掉裴宣,首要必須獲取他的信任。他最想要的便是回去涼州,殿下提供了這樣的大好機會,他當(dāng)然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而且,殿下一直想方設(shè)法拉攏他,你的話,他會信的。”
    江小樓只是靜默不語,她很想看看,獨孤連城會如何除掉裴宣。
    “那咱們下一步應(yīng)該怎么做?”
    獨孤連城道:“請殿下去找陛下,舉薦裴宣。”
    獨孤克眼皮一跳,登時變色:“你瘋了不成?那裴宣早已和太子勾結(jié),我怎么可以把這立功的大好機會讓給他?”
    獨孤連城神色淡漠:“殿下,主意我出了,端看你用與不用。”
    獨孤克看著他,心里是有些矛盾的,他想相信醇親王,可又覺得此舉過于冒險,萬一放了裴宣出去,那十五萬大兵盡落太子之手,他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空忙一場。但對方言之鑿鑿,目前又坐在同一條船上,他只好道:“好,我且信你一回。”
    江小樓不覺點頭:“太子殿下已經(jīng)向皇帝進(jìn)言請求讓裴宣出征,可惜卻被陛下阻了,如果三殿下再去,陛下會同意的。裴宣正是處在焦慮的時候,殿下恰到好處的幫他一把,他會感激你的。”
    當(dāng)天晚上,三皇子便入宮保薦了裴宣,皇帝果然恩準(zhǔn),旋即獨孤克出了門,直奔裴將軍府。裴宣擺了酒宴,感激三皇子獨孤克的舉薦之恩。
    宴會之上,裴宣端起酒杯,面上露出一絲笑意。他知道獨孤克一直想方設(shè)法拉攏自己,這回故意施加恩典,目的只是為了離間自己和太子之間的關(guān)系。從裴父那一代,裴家支持的就是太子,他怎樣都不會倒戈向一個并無勝算的皇子。但如今三皇子保舉有恩,他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只笑道:“殿下放心,我定當(dāng)凱旋,不負(fù)殿下之恩。”
    雙方小心翼翼,表面一派融洽,實則互相試探。
    獨孤克表情格外認(rèn)真:“將軍,百越首領(lǐng)十分兇狠善戰(zhàn),你曾經(jīng)殺死了他的叔父,與他有血仇,務(wù)必小心為上。”
    “是,感謝三皇子的盛情。”
    “這次父皇原本是不同意將軍奔赴前線的,實在是我拼命舉薦,希望將軍你……”獨孤克照著醇親王的意思,故意欲言又止。
    裴宣頓時明白了三皇子的用意,面上笑容卻很淡:“殿下放心,看在今日之恩的份上,我也會將殿下視作朋友,而不是敵人。”
    獨孤克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并未立刻提出過分的要求,只是起身,作勢要告辭。裴宣見他要離開,心理戒備開始放松,他卻不知道獨孤克的計劃才剛剛開始。獨孤克一邊起身,一邊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今當(dāng)遠(yuǎn)別,將軍說的話……到時候會否算數(shù)呢?”
    裴宣笑道:“我這一生說話從沒有不算數(shù)的時候,請殿下放心。殿下和太子之爭,我保持中立就是。”
    中立?只怕你今天說了中立,明天便會相助太子,獨孤克心頭冷笑,面上卻很是猶豫不決:“可我聽說,太子送來十名絕色佳麗,還有百兩黃金,我畢竟不比太子殿下財大氣粗,唉,縱然有心相助將軍,卻也只能為你在父皇面前說兩句話罷了——”
    裴宣眉頭微微一動,他很清楚皇帝對獨孤克頗為喜愛,對方既然能勸說皇帝讓自己出征,在大軍尚未出發(fā)前,隨時有可能改變主意。他已經(jīng)厭煩了這個京城,便是勉強應(yīng)付一下眼前這個愚蠢的三皇子,對他來說也沒有什么損失。思及此,他立刻道:“殿下是在向我索取承諾么?”
    “這……”獨孤克露出為難的神情,“畢竟口說無憑,將軍可有信物相贈?”
    這是他此來的唯一目的,卻選擇這樣一個時刻說出來,裴宣微微一愣,旋即便知道獨孤克是在向自己要一個保證。人家已經(jīng)要告辭了,準(zhǔn)備其他東西當(dāng)然來不及,他皺眉:“那我留下一件信物,在任何時候殿下都可以憑借這個信物來見我。”
    現(xiàn)在準(zhǔn)備當(dāng)然來不及,獨孤克眼睛一瞥,瞧中了他掛在腰間的一只玉佩,便立刻道:“不知可否以此物為證?”
    “這——”三皇子眼睛太毒辣,玉佩是太子的禮物,自己若轉(zhuǎn)送給獨孤克,等于告訴太子背主,裴宣微微一笑,解下自己腰間的配刀,那是一柄精光閃閃的匕首,隨即送給了三皇子道:“殿下,有此刀為憑,既是感激殿下相助之恩,又是向殿下允諾,請您放心。”
    獨孤克心中松了一口氣,他今天就是沖著這把貼身金刀來的,那玉佩……對他半點用都沒有,旋即再三推脫了一番,終究還是收了下來:“如果將軍反悔,我必定將此刀——”
    “若我干涉你和太子之間的爭斗,你可用此刀斬下我的頭顱。”裴宣冷冷說道。
    眼看獨孤克拿了刀告辭,裴宣心頭雖然有些異樣,卻也沒有多加思考。此刻他已經(jīng)嗅到了戰(zhàn)場的味道,那是鮮血的芬芳,無數(shù)的人頭在呼喚著他,讓他整個人都熱血沸騰起來。皇帝的詔書上要求他三日后整軍出發(fā),可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忍不住了,恨不能飛奔去戰(zhàn)場,讓百越人的鮮血開遍涼州。
    第三天晚上,遠(yuǎn)在涼州的裴剛軍中來了一位秘密的客人。裴剛是裴宣的族弟,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副將,如今代替裴宣鎮(zhèn)守涼州,與百越數(shù)萬叛軍遠(yuǎn)遠(yuǎn)對峙。他接待的這個人是裴宣府上的一名叫作金昌的護(hù)衛(wèi)。此人快馬加鞭,累死三匹快馬,才趕在天亮前到達(dá)軍營。大周的將領(lǐng)禁止與京城互通消息,尤其是在外出征的將領(lǐng)和京城的官員。見到金昌,裴剛意識到了不對,立刻稟退左右,詢問道:“京城出了什么事?”
    金昌滿面悲憤:“裴將軍派我來傳話,陛下懷疑將軍與太子密謀,故意以出征為名誘他出京,實際上是悄悄將他監(jiān)視起來,并且要在出征途中找機會殺害將軍!請您迅速與百越通信,請告知他們將軍的友好之意……”
    友好之意?!這就是說裴宣有意——裴剛驚出一身冷汗,旋即他陷入了躊躇,腦中念頭轉(zhuǎn)個不停。裴宣是個行事謹(jǐn)慎的人,正在和百越交兵前夕,最是容易受到懷疑和猜忌,邊界皆是嚴(yán)防死守,選擇這個時候與百越通信,不符合裴宣的一貫作風(fēng)。二則裴宣雖然天性好殺,缺少謀略,但他身邊有不少謀士,做出如此重大決定,怎會如此草率。他越想越覺得是個陰謀,可眼前已經(jīng)無法再去查證。
    “如果我投誠,將軍會如何?”
    “將軍的隊伍將在五日后到達(dá)閔州,到時候他會想方設(shè)法殺死陛下的間諜,集合涼州十五萬兵馬和百越的數(shù)萬之眾擁立太子……時間緊迫,我有書信和金刀為證,請早下決心,切莫辜負(fù)將軍信任!”
    裴剛心中又驚又疑,他不知道金刀被贈給獨孤克一事,裴宣突然反叛根本沒有預(yù)兆,但眼前的人是裴宣護(hù)衛(wèi),又有金刀為證,言之鑿鑿,讓人非信不可。此刻根本無法與千里之外的裴宣取得聯(lián)系,聯(lián)系之前裴宣曾經(jīng)數(shù)次書信中提及對皇帝不許他出京的怨憤,裴剛思前想后,終于下定了決心……
    三皇子府,密室
    燭光閃爍,照亮了獨孤克的面孔:“他上鉤了嗎?”
    獨孤連城神色自若地合上剛剛傳過來的消息,神色寧靜道:“請殿下立刻將消息擴散出去,就說裴剛陣前通敵,與百越將領(lǐng)互通往來,來往的書信……已經(jīng)被截下了。”
    “他果真行動了?”獨孤克心頭狂喜,他原本認(rèn)為這計策太過冒險,萬一裴宣不肯贈刀,或是裴剛不予信任,事情可就徹底完了。
    “殿下,裴宣原本已經(jīng)決定效忠太子,但無你相助,他根本不能出京。所以他必須用金刀來安撫你,讓你相信他的倒戈,這是人之常情,也是他狡猾之處。金昌到達(dá)之時,恰好是裴宣出發(fā)之日,他原本就是裴府護(hù)衛(wèi),經(jīng)常受到裴宣鞭笞,一只懷恨在心,如今被殿下重金買通,自然不遺余力。裴剛雖然善于征戰(zhàn),卻并不聰明,更重要的是他最近剛剛搶來一名百越女子作為妾侍……還有一點,裴宣雖然殺死了百越的前任首領(lǐng),卻與他們保持了三年和平,這是因為百越不斷向他進(jìn)貢無辜百姓供他殺戮,而他也開放了城市互通貿(mào)易。若非將匪一家、早有勾結(jié),何至于裴宣被困京城,百越立刻行動,咱們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
    “你……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事?”
    “殿下忘記我從前是做什么的了嗎?謝家的商隊遍及天下,涼州亦如是。”獨孤連城下了最后定論:“通敵叛國,鐵證如山,殿下如今勝券在握了。”
    “好,好,實在是太好了!兩國交戰(zhàn)之際,裴宣的親信居然與敵國將領(lǐng)聯(lián)系……根據(jù)大周律法,裴宣連坐,必死!我這就著人給父皇上一道折子,陳述此事,讓他迅速逮捕裴宣!”
    江小樓笑了,卻是眨了眨眼睛:“殿下錯了。”
    “哦,哪里錯了?”
    “此事與殿下全無干系,更不該是你率先發(fā)現(xiàn)。殿下當(dāng)務(wù)之急,應(yīng)該立刻派人追上裴宣,暗地里通風(fēng)報信,告訴他,趕緊逃!”
    題外話
    “家有萬金不算富,五個兒子是絕戶”的段子出自乾隆微服私訪軼事的一副對聯(lián)。看到這一章,大家可能會問這種金刀計會成功嗎,事實上這是公元354年王猛用來對付慕容垂的一出毒計,被稱為千古反間第一計,有興趣的渣妹可以了解下。
    小秦:昨天我夢見自己穿越了,撿了一塊破碗回來,古董。
    編輯:沒出息的,穿越大神只要給我5分鐘,不,30妙!穿越到唐朝的皇宮里,我順手抄起一件
    就回來了!
    小秦:不小心穿到刀下,只要一秒,嗖的一下⊙▂⊙
    編輯: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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