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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鬼在人心

    眾人剛剛趕到花園里,就見到幾個健壯的仆婦抬著一副擔(dān)架,從四小姐的院落后頭走出來,顧媽媽神色張惶的跟在后面。
    江小樓遠(yuǎn)遠(yuǎn)瞧著,一眼辨認(rèn)出擔(dān)架上躺著的人正是陌兒。此刻她裹著一卷席子,濕漉漉的頭發(fā)露在外面。一張蒼白的臉,面孔蠟黃,雙眼緊閉。
    王寶珍見到這種情形,快步走上前去問道:“顧媽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媽媽低下頭去,回稟道:“王姨娘,昨個兒陌兒做錯了一點(diǎn)事,小姐責(zé)備了兩句,因?yàn)橐粫r生氣說要攆人出去,誰知道這丫頭當(dāng)了真,半夜里哭天抹淚的,怎么都想不開,靜悄悄的摸黑出去,投井自盡了。”
    聽了這話,眾人面上都籠罩上了一層陰影。陌兒是謝家的家生子,她的父母親還在謝府里做奴婢。她雖然不是丫頭里最出眾的,卻也算得上聰明伶俐討人喜歡,人緣也一向都是不錯。當(dāng)下見到她如此橫死,一眾婢女媽媽們面上都露出幾分同情之色。
    小蝶看到陌兒尸體,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心一下子提到喉嚨口,頓時身體發(fā)顫,昨天陌兒還活蹦亂跳的,今天就已經(jīng)這么死了。
    此時,謝家其余四位小姐也趕到了這里。聽說死了人,還是謝瑜院子里的,謝香的臉上有幾分異乎尋常的興奮。她顧不得許多,扯住顧媽媽道:“顧媽媽,四妹到底怎么責(zé)罵的,陌兒素來是個開朗的姑娘,怎么會因?yàn)閹拙湓捑屯毒员M?”
    顧媽媽心中不耐煩,面上卻不敢有絲毫顯露出來,只是恭敬地道:“三小姐,您是知道四小姐為人的。平日里連個螞蟻都不舍得踩死的人,陌兒摔碎了她心愛的玉佩,她也只是輕輕斥責(zé)幾句。奴婢想著,許是陌兒這丫頭自尊心太強(qiáng),素來好日子過多了,不懂得小姐是為她好,一時想不開就沒了。”
    謝香張眼瞬了瞬,從鼻子里哼出一聲,還未來得及說話,只聽到一個婦人慘嚎一聲:“我的女兒啊!”說著,一道青色人影從花園門口直奔進(jìn)來,一路跌跌爬爬,幾乎是一把跌倒在了陌兒的身上。其他的仆婦對視一眼,都認(rèn)出此人就是陌兒的親生母親張氏。
    張氏滿臉涕淚,神色悲憤,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著顧媽媽道:“你說,我一個好端端的女兒,怎么就這么沒了?”
    顧媽媽神色有些訕訕的,她輕微后退了一步,面帶歉疚地道:“張媽媽,這件事情誰都不想的,你昨個兒不在園子里,不知道發(fā)生了多少事情。陌兒受了老爺斥責(zé),又不小心摔碎了四小姐的玉佩。小姐雖沒怎么罵她,她心里倒是過意不去。說起來是丫頭自己命苦,怪不得旁人啊。”
    江小樓眸子一動,園子里的事……
    張氏卻是毫不留情地當(dāng)面啐了一口,哭得更加凄慘。一邊哭,一邊轉(zhuǎn)過頭去向著王寶珍道:“姨娘,你可要為我的女兒作主啊!這么多年來,奴婢夫妻在謝家不說鞠躬盡瘁,那也是兢兢業(yè)業(yè),沒有一時半會兒的懈怠。活到這把歲數(shù),我們可就這么一根獨(dú)苗苗。現(xiàn)在她兩眼一翻就這么走了,今后可叫我們夫妻如何過活?”
    看到這一幕,眾人不免心有凄凄焉。只聽到謝香一聲驚呼,恍然大悟一般:“剛才依顧媽媽所說,難道事情都是因?yàn)樽蛉瞻滋斓囊磺幸饋淼模俊?br/>     顧媽媽臉色一白,仿若失言一般道:“三小姐,可不敢這么說,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可是大家分明都聽到了,顧媽媽雖然剛開始說陌兒是打碎了四小姐的玉佩,所以才會畏罪自殺。但是府里的婢女做事再小心,總都會有犯錯的時候,更別說四小姐為人雖然冷傲了些,卻極少發(fā)脾氣,更加不在乎什么玉簪、玉佩這一些玩物。陌兒從前也不是沒有做錯過,怎么這一回就這么嚴(yán)重?思來想去,這不過是個托詞,極有可能是因?yàn)樽蛱彀兹绽锇l(fā)生的事情,才讓陌兒萌生了死志。這樣一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小樓的身上。
    就在昨天,陌兒指證江小樓推她家小姐下湖。誰知一轉(zhuǎn)眼,江小樓就用一只毒蜂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四小姐當(dāng)然可以推說什么都沒看見,可陌兒這個丫頭,誰會相信她?一切變成了她的過錯,連老爺也嚴(yán)厲斥責(zé)。陌兒受了挫折,心中想不開也是極有可能的。
    謝月嬌媚絕妙的眼神動了動,不由惋惜地對著張氏道:“陌兒是個好丫頭,素來勤勤懇懇的,做事也本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不過是一場意外。你放心,我們會好好替她安葬。至于你們夫妻……”
    說到這里,她看向王寶珍。王寶珍點(diǎn)頭道:“既然你唯一的女兒是在這里沒了的,我們也會負(fù)責(zé)到底。只不過大庭廣眾之下,哭哭啼啼終究不成體統(tǒng)。傳出去外面人還不知道要傳成什么樣子,讓陌兒也走得不安心。依我看,張媽媽你就先領(lǐng)著陌兒回去,一應(yīng)后續(xù)的喪事,全都由我們來操辦就好。”
    張媽媽哭哭啼啼的領(lǐng)著陌兒走了。王寶珍轉(zhuǎn)頭,目光嚴(yán)厲地盯著顧媽媽道:“發(fā)生這么大的事,四小姐怎么還不露面呢?”
    顧媽媽早已想好了說辭,道:“一大早發(fā)生了這種事,小姐心里難過得很,還為陌兒落了一場眼淚,說是她這個主子沒有留意到丫頭不對勁,竟就這么葬送了一條年輕的性命,現(xiàn)在興許正在屋子里哭呢。”
    王寶珍沉下臉來道:“無論如何,這件事情我都要先與四小姐說清楚。”說完,她已經(jīng)舉步向謝瑜所住的院落而去。顧媽媽看了一眼,心里著急,一跺腳,也跟著尾隨而去。
    其他人看在眼中,不免面面相覷。謝月正在沉思,旁邊的三小姐謝香當(dāng)然站不住了,一把拉住謝月的胳膊說道:“大姐,咱們也跟著去看一看吧。這樣熱鬧的事情,怎么能錯過。”
    瞧她話說的,好像陌兒的死是一件喜事一般,大概閨閣小姐的日子過的太無聊,連這種不幸的事情都能讓她這樣興奮。眼見謝香如此無禮,謝月不禁一聲輕斥:“三妹,胡說八道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姨娘如何能脫得了干系。你不幫著分憂,還在這里起哄。姨娘往日里真是白疼你了。”說完這話,她冷哼一聲,摔下了謝香的手,就已經(jīng)疾步離去。
    謝香看了謝月的背影一眼,不由撇了撇嘴,帶著丫頭、媽媽們,轉(zhuǎn)身直奔四小姐的院子而去。
    如此一來,整個園子里只剩下了二小姐謝柔、五小姐謝春,以及江小樓、酈雪凝等人。
    謝春臉上露出后怕,向著二小姐道:“二姐,家里好端端的,怎么會無緣無故送了一條人命?父親如今又不在家,這可怎么辦呢。”
    二小姐謝柔一愣:“父親不在,他去了哪?昨個兒不是還在家里嗎?”目光卻是轉(zhuǎn)向了江小樓。
    江小樓見她問起,才笑道:“謝伯父說有些事情要趕回滄州去處理,昨天晚上連夜就走了。”
    謝柔看了江小樓一眼,不禁臉色微沉。在這個家里,二小姐謝柔是大家都不太重視的人,以至于這樣大的消息她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淡淡一笑道:“江小姐知道的倒是比我這個女兒還要清楚。”
    江小樓將她的酸澀不悅看在眼中,卻是微微一笑道:“昨天謝伯父離去的時候,特意吩咐人留了口訊。王姨娘做事周到,將這消息透露給我們知道,只是當(dāng)時時辰晚了,恐怕二小姐早已睡下,沒有留意罷了。”
    這話說完,謝柔的神情立刻多云轉(zhuǎn)晴。她只是回頭瞪了自己身邊丫頭一眼道:“父親不在家,這等消息也不早點(diǎn)告訴我,要你們這些廢物做什么?”
    丫頭不敢申辯,只是低下頭去訥訥地道:“是,小姐,奴婢錯了。今天一早起來就聽說陌兒死了,奴婢心里一慌,也沒來得及告訴您。”
    見江小樓的話已經(jīng)得到了驗(yàn)證,謝柔臉色更加好看一些。她對江小樓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江小姐,咱們也一起去四妹的院子里看看吧。”
    江小樓卻站著不動,謝柔奇怪地看著她,江小樓笑容微頓,平心靜氣道:“二小姐,這是謝家的家事,我一個外人實(shí)在不便前去,請你代我向四小姐問安,囑托她不要過于傷心,保重身體就是,我就不進(jìn)去了。”
    聽了這話,謝柔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道這江小樓還算是知書達(dá)禮,懂得規(guī)矩的人。此事是謝家的私事,不應(yīng)該讓外人知曉的。想到這里,她便對旁邊的謝春道:“五妹,咱們趕緊去看看吧,說不準(zhǔn)四妹這時候正傷心呢。”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之間流露出幾分真心的關(guān)懷。
    五小姐謝春頑皮地向江小樓眨了眨眼睛,圓圓的眼睛格外清澈明亮,隨后挽住二小姐的胳膊道:“好,不說了,咱們快去吧。”
    見到兩人相攜離去,酈雪凝走上來對著江小樓道:“小樓,這件事情你怎么看?”
    江小樓回過頭來,見到酈雪凝神色似有一絲不安。她輕輕地笑了:“這是謝家的事,與我并無關(guān)系,我怎么看都不重要。”
    小蝶卻道:“小姐,話可不能這么說,剛才你沒聽到顧媽媽說的話,她那意思分明就是說……”
    她的話沒有說完,江小樓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小蝶心里一緊張,立刻就哆嗦著把剛才要說的話都給忘了。
    酈雪凝卻難得接著她的話茬往下說:“小樓,剛才小蝶的話雖然粗糙,但意思卻沒有錯。剛才顧媽媽所說的話你也都聽見了,她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卻像是要把陌兒之死的責(zé)任推到你的頭上。昨天這件事其實(shí)跟你并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但顧媽媽的說法卻十分引人疑竇。”
    江小樓聽到這里,神情卻不緊張。只是淡淡地道:“縱然如此,那又如何?難道就因?yàn)橐粋€媽媽胡言亂語兩句,我就要心慌失措害怕畏懼嗎?人既問心無愧,又有何畏懼之。”
    酈雪凝面色微肅,又提醒江小樓:“小心為上總是沒有錯的。”
    江小樓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禁帶了笑意……
    小蝶看他們二人并沒有將此事看的太重,不由又多了一句嘴。“小姐,咱們是要在謝府留下去的,要是那些人胡說八道可怎么辦呢。”
    江小樓微一停頓,才燦爛笑了:“要在這種家庭里生活,很多不該知道的事就當(dāng)眼睛瞎了。不該聽到的,就當(dāng)自己耳聾了。別人的嘴巴長在他們的臉上,難道你要我去把他們每一個人的嘴巴都封起來不成?”
    小蝶醒悟過來,江小樓說的也沒錯,壓根沒有必要去在意謝府那些人說什么,橫豎小姐已經(jīng)說了她們在這里不會住的很久。難不成謝家還會因?yàn)橐粋€婢女的死,相信一些捕風(fēng)捉影的話,特意來為難江小樓不成?
    陌兒的死在謝家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湖水,泛起淡淡的漣漪之后就這樣消失了。要說深宅大院里,死個把丫頭當(dāng)真說不得什么,畢竟這種事情是很常見的。縱然謝家家風(fēng)寬和,也不能擋住丫頭自己想不開不是。再說王寶珍已經(jīng)妥善的辦理了陌兒的后事,又給了那張氏夫妻不少銀錢。他們很快就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言了。但這件事私底下在丫頭仆婦們之中還是傳揚(yáng)開來,每一個人都在悄悄猜測著陌兒真正的死因。有人說她是因?yàn)楸凰男〗阖?zé)打,所以才會投井自盡。但這只是極小一部分人的說法,大多數(shù)人都在竊竊私語著,他們認(rèn)為一切的起因是那一日在花園里發(fā)生的事。
    陌兒不知什么緣故,去指責(zé)新來的江小姐推了她家四小姐,轉(zhuǎn)過來被老爺狠狠責(zé)備一通。陌兒心懷冤屈,于是縱身一跳,就這么沒了。這種說法流傳開來之后,眾人不禁對此事起了疑心。若是一個人沒有冤屈到那份兒上,他是不會想著跳井自殺的。說不準(zhǔn)陌兒當(dāng)時說的是實(shí)話……
    樣的猜測在謝家悄悄地流傳著,每個人看到江小樓的神情都變得有些古怪。顯然,他們私底下都相信了這個傳言,只不過王寶珍面上不露什么,對江小樓依舊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既然她不說話,其他人誰又會多說什么,人人都知道老爺現(xiàn)在可是把江小樓看得比自己的兒女更加重要,連往日里受盡寵愛的四小姐都比不上了。老爺寧可叫她受委屈,也要維護(hù)江小樓的體統(tǒng)和顏面。
    小蝶在外面終究聽到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她心里十分不滿,可又不好拿這話去對兩位小姐說,只能坐在那里生悶氣。一個人捧著茶壺發(fā)呆,竟然來箐箐進(jìn)屋也沒有發(fā)現(xiàn)。箐箐站在門邊,故意咳嗽了一下。
    小蝶聽見響動,慌忙抬起臉來向箐箐一笑:“是你呀。”箐箐笑道:“小蝶,你又在想什么心事?”
    小蝶連忙搖頭,低下頭來滿腹牢騷,不知道說還是不說。
    箐箐唇角一勾,她今天聽到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正想來告訴小蝶。見到她專心的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便隱約猜到對方早已知曉此事。
    又過了一陣子,小蝶抬起頭,兩人的眼光正好碰上。小蝶想跟箐箐說話,卻又覺得對方畢竟不是自己人,說多了怕小姐怪罪,便有些欲言又止。
    箐箐看在眼中,人精一般,早已明白過來。不由道:“小蝶,可是有什么心事?還是……”她頓了頓,才繼續(xù)說下去:“還是外頭那些人,說了什么讓你不高興的話?”
    小蝶一震,聲音立刻低沉了下去:“沒,沒什么。”
    箐箐搖了搖頭道:“我知道現(xiàn)在外面的人到處都在傳咱們家小姐的壞話,對不對?”
    小蝶不由自主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又慌忙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十分不安。
    箐箐笑了,她看得出來小蝶其實(shí)是一個心思相對比較單純的人,這樣的人在這個大宅門里已經(jīng)十分少見了。沒有兩張臉,你就無法在這兒生存。
    小蝶看向了箐箐,純善地問道:“箐箐姐,你在這個家里已經(jīng)待了很久,你認(rèn)識陌兒吧?”
    箐箐自然而然道:“豈止是認(rèn)識,那丫頭……”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小蝶的反應(yīng),滿意地看見對方臉色發(fā)白,才繼續(xù)說道:“那丫頭是府里的家生子,小時候我們也常在一起玩兒的。只不過人長大了,分到了不同的院子里,你防備我,我防備你,也就疏遠(yuǎn)了不少,這兩年也很少走動了。”她這樣說著,面上顯然流露出一絲感慨。
    這話算是掏心窩子了,小蝶聽著聽著,不覺有些迷惑。
    “箐箐姐,你說陌兒到底為什么自殺?”
    箐箐猶豫片刻,終于以極低的聲音說道:“好像是為了那天白日里在花園發(fā)生的事情,被老爺嚴(yán)厲斥責(zé)之后,四小姐也責(zé)備了她一通,她心里不痛快,一整個晚上都不吃不喝,約莫是想不開了。”
    盡管箐箐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小蝶的心卻拎了起來。不過就是這樣一點(diǎn)小事,就把命送了?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因?yàn)楸恢x康河教訓(xùn)了兩句,陌兒就會想不開,這人命也太輕賤了些。在國色天香樓的時候,不管是江小樓還是酈雪凝,哪一個不是受盡折磨和屈辱,可誰也沒有說過要死。好死不如賴活著,為了一點(diǎn)小事尋死覓活,這在小蝶看來是一件特別荒謬的事。
    當(dāng)然,這也是因?yàn)樯姝h(huán)境的不同,所以她不能理解陌兒放棄生命的舉動,心底越發(fā)難受:“不會吧……”
    箐箐凡事聽一半就明白,卻淡淡一笑道:“傻丫頭,這事情也不難理解。我只悄悄地跟你說,你可別傳出去。”
    小蝶乖乖地點(diǎn)點(diǎn)頭,箐箐故意神秘地低聲道:“你是知道的,四小姐可不是老爺?shù)挠H生女兒。”
    這事小蝶當(dāng)然也知道,所以她支棱著耳朵,張大眼睛,靜靜聽箐箐往下說。
    箐箐平日里不怎么愛說話,可是今天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不慌不忙地說:“四小姐不是老爺?shù)挠H生閨女,卻在這家生活了這么多年,老爺對她的態(tài)度格外疼愛,就連大小姐、三小姐她們也是比不上的。所以人人都說將來四小姐出嫁,還不定是怎樣的風(fēng)光呢……話是這樣說,可誰都知道老爺那點(diǎn)寵愛其實(shí)算不得準(zhǔn),畢竟不是親生的,誰知道四小姐哪天一時糊涂犯點(diǎn)錯,老爺就不喜歡她了。或者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天有不測風(fēng)云,老爺未必能護(hù)著她一輩子。那天在花園里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四小姐心情緊張,她身邊的人當(dāng)然也跟著惶恐不安。如果四小姐徹底失去了老爺?shù)膶檺郏撬谥x家還有何顏面立足?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箐箐說的云里霧里,故作高深。小蝶聽來聽去似乎有那么一點(diǎn)明白,又似乎更加的困惑了。她下意識地道:“那就真可惜了,只不過因?yàn)槔蠣斬?zé)罵了兩句,就想不開要死。若是如此,我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箐箐十分敏感,馬上追問道:“小蝶,難道你從前吃過很多苦頭?”
    剛才的話一出口,小蝶仿佛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一個小姐的貼身丫頭說出這樣的話,旁人不理解,說不準(zhǔn)會以為江小樓經(jīng)常虐待她。她不禁訕訕地一笑,遮掩道:“哦,我的意思是說從前在家里的時候,我后娘對我也是非打即罵,可兇了。我也沒有因?yàn)橐粫r想不開就跳井自殺啊。”
    箐箐瞧小蝶緊緊閉上了嘴巴,就像蚌殼一樣,她也不著急,只是心底一笑,來日方長,想要套江小樓的底細(xì),以后還多的是機(jī)會。思及此,她口中嘆了口氣道:“我真是為江小姐擔(dān)心啊。”
    小蝶猛然仰起頭看她,箐箐道:“如果這件事情繼續(xù)發(fā)展下去,說不定會有更難聽的話傳出來,你也知道,這一大家子人每個都長著嘴巴,各懷心思,他們可不一定歡迎江小姐的。”
    小蝶起了一絲狐疑,看著箐箐道:“你也是謝家人,難道你就會幫著我家小姐嗎?”
    箐箐嗔怪:“瞧你真是個傻丫頭,我入了這個院子,就是來伺候江小姐的。看老爺?shù)囊馑迹瑢硭€要留著小姐一直到她出嫁。如此一來,我甚至都有可能隨著小姐一起嫁出去,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小姐的人,又有什么必要幫著外人呢?”
    箐箐這話說的倒是沒有錯,謝康河收留江小樓,本來就是希望給她尋找一個好的養(yǎng)病之所,等她病好了,謝康河會為她尋覓一樁好的親事,讓她嫁出去。箐箐說的入情入理,小蝶對箐箐的話,自然不得不信。
    箐箐觀察著她的神情,又詭譎地道:“風(fēng)言風(fēng)語還是小事,你聽說沒有,最近謝家好像有些不太平。”
    小蝶一愣,有些傻乎乎的:“不太平,還有什么事發(fā)生嗎?”
    箐箐在小蝶耳旁低語了幾句,小蝶猛然一下子蹦了起來:“你說什么?鬧鬼?”這兩個字一出口,箐箐連忙也跟著起來,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小聲點(diǎn)兒,你生怕小姐聽不著嗎?”
    小蝶連連點(diǎn)頭,箐箐這才松了手,看著她埋怨道:“就你這樣的大嗓門,總有一日會闖出禍來,莫怪我沒提醒你,老爺最忌諱的就是這等怪力亂神的事情,不過……你也得小心點(diǎn)兒。”
    小蝶完全呆住:“小心?我小心什么?”
    箐箐輕輕咳嗽一聲:“你不是不知道,陌兒的冤死和咱們小姐說來說去還是有點(diǎn)關(guān)系的,萬一她心懷怨憤,摸到咱們院子里來,那可也是說不準(zhǔn)的。”
    聽了這話,小蝶不禁雙腿打軟,她最怕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了。
    當(dāng)天晚上,又輪到小蝶守夜,這個晚上月亮很好,光線十分柔和,淡淡的灑在院子里,照起一層白茫茫的霜色。小蝶在外面的榻上翻來覆去,心里一直想著箐箐說的話,越來越感到不安。她想要睡著,可怎么都睡不好。一會兒翻左,一會兒翻右,差一點(diǎn)從榻上滾下去。她抬起頭向內(nèi)室看了一眼,這才后怕地喘出口氣。還好沒有驚動小姐,江小樓睡眠也很不好,往日里小蝶呼呼大睡的時候她還醒著。今天小姐早早休息了,小蝶提醒自己可不能這時候吵醒她。
    然而就在這時候,小蝶突然聽見外面有一陣腳步聲響起來,是在走廊上。小蝶一愣,豎起耳朵,這腳步聲仿佛如同貓步一般,悄無聲息。接著是輕輕推門的掛鎖聲,小蝶一下子全醒了,她驚恐地瞪大眼睛向門的方向看去,可是如同做了噩夢一般,那聲音又瞬間消失。
    小蝶十分不安,她穿起鞋子快步地走向了門邊,豁然一下子打開了門。門外空蕩蕩的,除了寂靜的夜色和淡淡的白霜,什么也沒有。小蝶松了一口氣,重新把門關(guān)好,落了栓,這才轉(zhuǎn)過身去,回到自己的榻上。因?yàn)榭謶郑尺^身去睡,卻總覺得有一雙眼睛正從她的背后盯著她,那種嚇人的感覺令她毛骨悚然。她不禁又慢慢地把身體轉(zhuǎn)了回來,眼睛珠子骨碌碌的在屋里看個不停,先是門,后是窗。屋子里很黑,外面的月色卻很亮。她清清楚楚地看見東面那一扇棱花窗上,窗紙不知什么時候被人撕去了,一雙陰寒入骨的眼睛,就在那被戳破的薄紙之后,陰森地望著。
    小蝶尖叫一聲,從榻上摔了下來。這聲響立刻激動了江小樓,她披衣起床,快步從內(nèi)室走出來,就看到小蝶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滿面驚恐,蹙起眉頭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小蝶連滾帶爬地?fù)溥^去抱出江小樓道:“小姐,有鬼,我看見鬼了。”
    江小樓聽到這話,不由輕輕挑起眉頭:“鬼,哪里有鬼?”
    小蝶看都不敢看那窗戶一眼,只是用手指著,手指還在不停地顫抖,連聲音都是抖動不安的:“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江小樓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一扇不知何時窗紙破開的窗戶,其他空無一人。她嘆了一口氣道:“小蝶,深更半夜的,突然發(fā)出尖叫,這樣會打擾雪凝休息的。”
    聽見這話,小蝶猛然抬起頭來,盯著江小樓道:“小姐,你不信奴婢嗎?奴婢真的瞧見了,絕不會有錯的。那個鬼黑漆漆的眼珠子,頭發(fā)披散的,一身白衣,好嚇人的。哦,對了,她還渾身濕淋淋的。”
    江小樓的神情凝重了起來,她將外衣穿好,神色冰冷地道:“走,跟我出去瞧瞧,我倒要看看這鬼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小蝶連連后退,拼命地往后縮:“不,奴婢不敢,不去!啊,小姐,你不要拉奴婢!”
    江小樓一路拎著小蝶的后領(lǐng),徑直穿過走廊,一路陰風(fēng)陣陣,她卻凜然無懼。就在此時,院子西面屋子突然出現(xiàn)一道白光,她眼睛一凝,快速追了上去。小蝶恐懼的魂兒都掉了,卻被她拖著,嚇得渾身發(fā)冷。西面屋子一直空置,此刻門扉緊閉,只聞窸窣之聲。小蝶爬都爬不起來,江小樓瞧她一眼,冷哼一聲,拎起裙子,一腳踹開了門。
    門扉砰地一聲洞開,發(fā)出吱嘎一聲,越發(fā)顯得鬼氣森森。
    “小姐,別進(jìn)去!”小蝶顫顫地喊道。
    江小樓頭也不回,毫不猶豫地進(jìn)了屋子,神色冷漠,氣勢迫人。
    整個屋子空蕩蕩的,除了寂靜的擺設(shè)之外,什么都沒有。
    “小姐——”
    “進(jìn)來吧,”江小樓沉聲道,小蝶這才敢跌跌撞撞爬進(jìn)去,她趴在門檻上,悄悄地說:“小姐,抓到鬼了嗎?”
    江小樓冷冷地道:“做鬼之人,不過藏頭鼠輩,怎會現(xiàn)身呢?”
    小蝶還是恐懼地探頭探腦,江小樓一把拎著她的領(lǐng)子把她扯起來:“別一副沒出息的樣子,怕什么?!”
    “可是……她們說是陌兒的冤魂!”小蝶還是恐懼不已,嚇得臉色都白了。
    江小樓美麗的臉孔流露出一絲輕蔑的微笑:“人有三分怕鬼,鬼有七分怕人!是冤魂又怎么樣,活著就是個懦弱的東西,死了也是無能的鬼!惡鬼再惡,只敢欺負(fù)那些懦弱的人,對于一個惡人,他也只能恭恭敬敬,俯首稱臣!”說完,她冰涼的目光在整個屋子里掃過,一字字地道:“我不管你是人還是鬼,要找我就堂堂正正的來,別縮頭縮腦的,我倒是想要看看,把你的皮剝下來能不能做個鬼圍脖!”
    就在此時,突然聽見啪的一聲,小蝶啊地叫了起來,卻是一只貓兒猛然竄了出來。江小樓冷眼瞧著那貓兒擦過自己的腳邊,神色不變,道:“走吧。”
    說完,她便扯著小蝶往外走。一直走到自己屋前那扇窗紙破損的窗子,江小樓細(xì)細(xì)觀察了片刻。然后她低下頭,又看了一眼地上,赫然見到一灘水漬,那水漬之中還有一道銀光在閃爍著。江小樓并不畏懼,低下身子主動將那個東西撿了起來,攤在手心里看了一眼,是一個珍珠耳環(huán),小巧的墜子十分玲瓏,但那材質(zhì)并非上乘。
    小蝶越發(fā)驚恐地道:“小姐,這是陌兒的東西,一定是她的。”
    江小樓看了小蝶一眼,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陌兒死而復(fù)生,特地爬到這窗戶前來看你?”
    小蝶一下子啞然,是啊,陌兒已經(jīng)死了,她是絕對不可能有機(jī)會站在這里嚇唬她的,她不由道:“小姐,那就真的只能是鬼,奴婢絕不會看錯的,您相信我。”
    江小樓輕輕一笑,轉(zhuǎn)身徑直向院外走去。小蝶再不敢停留,連忙跟著她一起去了。
    今天在江小樓院前負(fù)責(zé)看守的是一位姓羅的媽媽,她年紀(jì)四十余歲,精神矍鑠,一雙眼睛很是有神。見到江小樓,她連忙行禮:“江小姐,這么晚了,您怎么出來了?”
    江小樓語氣漫不經(jīng)心:“剛才小蝶在房間里看到有人進(jìn)了院子。”
    羅媽媽一愣,驚訝道:“哦,還有這等事?”
    小蝶把背一挺,冷笑著道:“媽媽這話說的蹊蹺,你就在門外坐著,如果有人進(jìn)了院子,難道你還能看不見嗎?”她現(xiàn)在只能拼命給自己鼓勁,告訴自己那不是鬼魂。
    可是羅媽媽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卻讓她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羅媽媽道:“小姐,奴婢就守在這里,一直沒有瞧見任何人進(jìn)去。這是小姐的院子,您在里面歇息,奴婢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讓外人進(jìn)去。小姐若是不信,就問問她。”她說著,指了指旁邊原本正在打磕睡,此時也一個機(jī)靈站起來的婢女。那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看見江小樓滿面寒霜的站著,她便也連連點(diǎn)頭,如搗蒜一般。
    “江小姐,奴婢坐在門檻上,如果有人進(jìn)去,奴婢不會不知道的。”
    這話說的也沒錯,兩個人都在門口守著,怎么會讓陌生人進(jìn)去。
    自己看到的果真是鬼魂?小蝶心里不由得發(fā)毛,她親眼瞧見陌兒的尸體,更覺得那股陰氣到現(xiàn)在還散不掉。這樣一想,越發(fā)后背發(fā)涼,腿肚子都在打軟。
    江小樓轉(zhuǎn)過頭望著她,神色如水:“既然羅媽媽這樣堅(jiān)持,那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必定是一場噩夢。小蝶,你繼續(xù)回去歇息吧,不會有事發(fā)生的。”
    進(jìn)了屋子,小蝶期期艾艾地道:“小姐,奴婢可以在內(nèi)室地上鋪著睡么——”
    江小樓不由嘆了口氣:“真的那么害怕?”
    小蝶猛點(diǎn)頭:“真的好可怕啊,小姐,奴婢好怕!”
    江小樓好氣又好笑:“那就隨便你吧,不過,你確定那鬼真的不進(jìn)來找你?”
    小蝶差點(diǎn)當(dāng)場哭出來,江小樓見她實(shí)在扶不上墻,搖了搖頭,道:“我去睡了,如果實(shí)在害怕,就上來和我一起睡。”
    小蝶當(dāng)著江小樓的面,已不敢多說什么,只能連連點(diǎn)頭,亦步亦趨地又跟著江小樓進(jìn)了內(nèi)室。只是這一回,她卻是整夜都不敢睡了,就坐在榻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緊張地盯著四周。門窗已經(jīng)關(guān)好,連那扇窗戶也修好了,再也沒有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可小蝶還是十分緊張,她情愿一夜不睡,也不想再遇到這樣驚恐的事。
    第二天一早,江小樓吩咐小蝶出去打熱水,以便梳妝。小蝶走到后面長廊,只見到向來精神抖擻的箐箐頂著一雙熊貓眼,正坐在那兒神魂不守的模樣。
    小蝶上前搖了搖她,箐箐慌忙站起來,道:“大清早的,你怎么這樣嚇人?”
    小蝶一愣,趕緊道:“小姐吩咐倒水,她要梳妝。”
    箐箐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蝶則在她后頭跟著,兩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水房,只聽到幾個燒水的婢女在說些什么。
    其中一個婢女道:“陌兒是投井死的,陰氣很重。”
    另外一人道:“是啊,昨晚上你有沒有聽到有奇怪的腳步聲,可嚇人呢。”這聲音立刻引起他人的附和:“對啊,我也聽見了,可是大半夜,外面黑漆漆的,誰都不敢出來查看。萬一真的是鬼,把咱們給捉去了可怎么辦?”
    一個年輕一點(diǎn)的聲音道:“你可小點(diǎn)聲,江小姐不愛聽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有人立刻反駁道:“哼,都是她惹來的,那陌兒不去找別人,怎么會找上她?還不是因?yàn)樗屏怂男〗阆潞铮皟褐缸C她,她反過來倒打一耙,害得老爺狠狠斥責(zé)了陌兒一頓。這種事情全都是江小姐的不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另一個人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要胡說,隔墻有耳。聽說老爺可喜歡這江小姐了,預(yù)備著把她一輩子都留在咱們家呢,這種人可得罪不起。”
    小蝶聽到這里,倒吸了一口冷氣,再也不顧站在旁邊的箐箐,轉(zhuǎn)過身往回跑去。
    當(dāng)天晚上,小蝶依舊是睡不安穩(wěn),總在半睡半醒之間,模糊的感覺到有人在院子里走動。江小樓知道小蝶不安,她也在默默注意著院子外頭的動靜。每一次她躺著,都能聽到那腳步聲極輕地在門口滑過,似乎總是在她的門前轉(zhuǎn)一圈,又飄然遠(yuǎn)去。
    這樣的事一連持續(xù)了七天,漸漸的人人都知道江小姐所住的畫樓鬧起鬼來,連看見江小樓的時候都眼神驚恐,生怕沾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如此一來,謝家也就變得人心惶惶起來。
    江小樓倒是照吃照睡,絲毫也不擔(dān)心別人的眼光。哪怕他們說破天去,她也毫不在意。可是酈雪凝和小蝶就無法安之若素了,小蝶驚恐萬狀,酈雪凝有一天晚上也受了驚,連日無法安枕。她們兩個人都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異樣,仿佛有什么東西暗潮洶涌、呼之欲出,可是誰也說不清這到底是什么。
    江小樓走在花園里,一路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她當(dāng)看不見,只是走進(jìn)涼亭坐下來欣賞湖面,一邊看一邊在默默地算著,再過不久就是十月初十,這個日子十分重要,她不想因?yàn)橐稽c(diǎn)小事就干擾了心情。謝家要如何,鬼又如何,她壓根都不在乎,只要不壞了她的大事,這些人都可以無視。她正在想著,卻聽見身旁有腳步聲響起,一道嗓音輕聲說道:“江小姐倒是好雅興。”
    江小樓轉(zhuǎn)過頭來,見到謝連城微笑著走進(jìn)了涼亭,他一襲藍(lán)衣,形容瀟灑風(fēng)流,氣度清貴又透出幾分溫潤。
    她微微一笑:“怎么,謝大少爺今天沒有出門?”
    謝連城和他父親謝康河一樣忙于生意,很少著家,平日里是絕對瞧不見他的。
    謝連城含笑而立,眼中帶著濃厚的興趣與研究意味:“我是聽說家中有事發(fā)生,特意來關(guān)心。江小姐住的可還安好?”
    江小樓輕嘆一口氣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畫樓鬧鬼的事情人盡皆知了。”
    小蝶連忙道:“大少爺,院子里真的有鬼,奴婢是親眼瞧見的。”
    謝連城卻搖了搖頭:“我在謝家大院住了這么多年,從未聽說過什么鬼魂。”
    江小樓嫣然笑了笑,笑容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瀲滟美態(tài):“大少爺說錯了,這里有鬼,鬼在人心。”
    題外話
    編輯:在嗎?
    小秦:`(*∩_∩*)′
    編輯:秦簡那個混蛋,每次跟她要存稿都說自己裸奔,天天裸奔,她也不怕這么熱的天氣烤熟了!
    小秦:^_^|||
    編輯:做人渣到這個份上,我已經(jīng)無語了。強(qiáng)烈建議給她扣榜單,扣榜單,一定要高壓政策,花生你聽見沒!
    小秦:(`A′)b
    編輯:呃,發(fā)錯了……
    小秦:(T__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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