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京野聞言,等著她往下說。</br> “叔叔,可不可以不要聯(lián)系我的家人?!?lt;/br>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算完整的家人,她從小是跟著叔叔嬸嬸長大的,能供到她上完高中已是盡其所能了。</br> 暑假時,嬸嬸說:“檸回,家里的情況你也知道,供你弟弟上大學(xué)就很困難?!碧玫芎退粚?,今年也考上了大學(xué)。</br> “別怪嬸嬸狠心,家里實在是困難,你叔叔為了這事已經(jīng)好幾天沒睡著了,但凡有一點辦法,我們也會讓你去上這個學(xué)。”</br> “你們女孩子上到高中畢業(yè),出去打工出路也多。不像你弟弟,要是只讀到高中畢業(yè),出去工作都找不到。”</br> 陳檸回低頭說:“嬸嬸我知道的?!?lt;/br> 叔叔嬸嬸一直對她挺好的,甚至有一晚,她聽到叔叔唉聲嘆氣說:“要么去借錢給她上學(xué)吧,不讓她上,我總覺得對不起我大哥大嫂。”</br> 嬸嬸也嘆氣:“你知道供一個大學(xué)生四年要花多少錢嗎?而且這么多錢去哪里借?就是借到了,她將來要是有良心幫忙還還好,要是不幫忙還,這些錢還不是要咱們兒子還。”</br> 陳檸回并不怪叔叔嬸嬸,只是她也知道,她必須要去外邊讀書,才有改變命運的希望,所以通過高中班主任了解了大學(xué)助學(xué)貸款,生活費她也可以暑假打工賺。只是沒想到,在去大學(xué)報道時,會遭遇這樣的巨變。</br> 她暫時不想聯(lián)系叔叔嬸嬸,是她已經(jīng)逃出來了,再聯(lián)系也于事無補,更不想造成他們的心理負擔(dān)。</br> 這句話在宋京野聽來,自然就理解成了,她有可能是被家人賣到大山深處的,所以不想聯(lián)系家人。他在這地方工作幾年,屢有耳聞。</br> “接下來怎么打算?”宋京野問的同時,手機收到剛才調(diào)查她的詳細信息。</br> 名字是真的,身份證也是真的。</br> 還真的18歲了?</br> 看著也就15、6歲的樣子。</br> “我想去復(fù)讀。”她考的那所大學(xué),無故逾期兩個月沒去報道,已經(jīng)沒有入學(xué)資格了。</br> 宋京野目光停留在資料上的幾個字,無父無母,寄居叔叔家。</br> 又想到她剛才說的:可不可以不要聯(lián)系我的家人。</br> 他打算好人做到底。</br> 幫她在這座城市找一所好高中,恢復(fù)學(xué)籍,對他來說并不是難事。所以第二天,就把人送到學(xué)校了,臨離開時給她塞了兩千塊錢和兩個電話號碼:“有事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手機打不通就打座機有人接?!?lt;/br> 陳檸回拿著錢和電話號碼,心里滾燙:“謝謝叔叔,我以后會還你的。”</br> 宋京野嗯了一聲掉頭就走了,這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舉手之勞而已。</br> 陳檸回在走廊的拐角處默默看著他大步離開的背影,手里握著他的電話號碼,心里安定許多。</br> 她是重獲新生,命運把她推入谷底,又伸手將她撈起,她知道,往后的每一天都是更好的,不會比現(xiàn)在更差了。</br> 重回校園生活,如同做夢一般,在其他同學(xué)都因緊張的學(xué)習(xí)和無止境的刷題中怨聲載道時,只有她每天都心情明朗,狀態(tài)積極。m.</br> 她的同桌是個很可愛的不諳世事的女生,問她:“陳檸回,你為什么回來復(fù)讀呢?”</br> 她笑笑:“之前考的學(xué)校不理想?!?lt;/br> “也是哦,以你的成績,應(yīng)該可以考更好的大學(xué)?!?lt;/br> 是的,她要考更好的大學(xué)。</br> 所以她必須很努力,每天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宿舍、教室、宿舍、教室。唯一的休閑方式,就是每天傍晚在學(xué)校門口看馬路對面的車來車往。</br> 那里每天會經(jīng)過兩輛軍用卡車,第一輛車的副駕駛座位上,每次都坐著那個叔叔,雖然戴著墨鏡,雖然離得有些遠,但是她就是一眼就能認出他來。</br> 沒有人有他的氣質(zhì),隔著這么遠,隔著墨鏡,她也能感受到他墨鏡下的雙眼是堅定剛毅的,給人安全感。</br> 除了陳檸回,還有不少學(xué)生駐足圍觀,大家對軍人都有一種莫名的敬畏和好奇,尤其是卡車上載著人,每天從校門口經(jīng)過。</br> 有男生好奇:“這是去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嗎?每天都從這經(jīng)過?!?lt;/br> 有女生感慨:“副駕駛座那個兵哥哥好帥哦,我觀察過了,就他最帥,而且應(yīng)該是他們的老大?!?lt;/br> 陳檸回不知為何,聽到別人夸他,她臉紅心跳,甚至與有榮焉。就在她心臟噗噗跳時,旁邊的同學(xué)輕呼出聲:“天啊,他下車朝我們走來了。”</br> “竟然還長這么高?”</br> 陳檸回看到宋京野朝這邊走過來,她整個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他是過來找她,還是只是路過有別的事。</br> 實際上,從把她送到學(xué)校來之后,他們就沒再聯(lián)系過。</br> 陳檸回緊張的手指甲都嵌入掌心了,整個人被一個高大的陰影籠罩住。</br> “叔,叔叔。”她連聲音都有一點點結(jié)巴了。</br> 她比剛從大山逃出來時胖了一點點,身上穿著干凈的校服和球鞋,終于有這個年齡女孩子該有的朝氣。</br> 宋京野看到放心了一點,說道:“明天這個點在這等我,有東西給你。”</br> 說完,又轉(zhuǎn)身大步朝馬路對面的卡車上走去,留下心跳如鼓的陳檸回。</br> 今天開車的司機是鄭科,也看了眼對面的陳檸回:“這是你上回在山里救的姑娘?”</br> “嗯。”</br> “小姑娘變化挺大啊,差點沒認出來。你這屬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br> 宋京野冷哼一聲沒理他。</br> 這邊陳檸回還處在震驚之中,旁邊的同學(xué)看她:“你認識的?”</br> “我叔叔?!彼Z諾地回答,心跳依然還在鼓鼓地跳,甚至帶著一絲的雀躍,不知他要給她什么東西,她現(xiàn)在什么都不缺的。</br> 第二天傍晚,她一放學(xué)連飯都沒吃,就到學(xué)校門口來等著了,深怕錯過他的車。</br> 校園門口熙熙攘攘,操場的廣播聲音隨處飄蕩,今天連晚霞都格外的美,霞光照得街上每個人都帶著粉紅的顏色。</br> 她安安靜靜站在校園門口等著,看著馬路對面一輛又一輛的車經(jīng)過,平時早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那兩輛卡車,今天卻遲遲沒有出現(xiàn)。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