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禹安也不知是胃疼牽扯得心疼，還是心疼牽扯到胃疼，人的臉色一直是慘白得。崔姐回國就是擔心他的身體，現在見他這樣，讓他去醫院又不肯去，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一整天都沒出來。</br> 直到第二天才出來，說要去一趟棲寧。見他的樣子，崔姐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去，便通知陸闊一起陪同去。</br> 三人在機場匯合，陸闊與崔姐都是一頭霧水，但隱約也知道是跟舒聽瀾有關。只要他肯動起來，陸闊就覺得是好事，就愿意奉陪到底。</br> 到了棲寧，卓禹安從機場直奔墓地，來之前已經跟程晨聯系過了，知道墓地的具體地址。路上特意停車買了鮮花與水果。</br> 一進墓園開始，他就有些恍惚，想象著當年聽瀾是怎么一步一步走進去，親手埋葬自己的媽媽的？他甚至知道，她一定沒有哭，更不會表現出難過。在媽媽的面前，她總是表現出最好的狀態。</br> 所以，他在見到舒媽的墓碑時，也沒有掉一滴淚，擺好鮮花與水果，跪在墓碑前，許久沒說話，等所有心緒都平穩之后，才開口：“媽，對不起，我來晚了。”很多事就是陰差陽錯錯過了，再多懺悔也無濟于事。</br> 旁邊的陸闊示意崔姐一起離開，到外邊去等他，給他單獨說話的機會。</br> “這是那位舒小姐的媽媽？”崔姐問。</br> “嗯。”</br> 兩人已經走到墓園外了，見到匆忙趕過來的程晨，陸闊看了她一眼說</br> ：“等他出來。”</br> “好。”程晨對卓禹安也有怨，但不如林之侽來得深刻，她們誰也沒有資格怨誰。</br> 陸闊以前每次見程晨，都覺得她過于浮躁，一心想在事業上有作為，人的目的性就特別強，這也是他覺得兩人不合適的真正原因。</br> 這會兒在棲寧見她，好像有些脫胎換骨了，人很沉靜，不再像之前那樣咄咄逼人，他不由脫口而出問</br> “最近在忙什么？”</br> 程晨如實回答：“忙著準備公務員考試。”還有忙著相親。只是后面這句話，沒必要說給他聽。</br> “需要幫忙嗎？”陸闊有些意外，她回棲寧竟然會選擇走這條路。</br> “暫時還不用，謝謝你。”程晨說完就站在一邊的路口不再說話。</br> 崔姐一顆心全撲在卓禹安身上。</br> “不會出什么事吧？這么半天還沒回來。”</br> “沒事，讓他多呆一會兒吧。”在陸闊看來，他肯走出這一步就很好。</br> 墓碑前，卓禹安靜靜陪了舒媽好一會兒，之后才繼續說道</br> “我會找到聽瀾，好好照顧她的，您放心。”即便不再是夫妻，不再是戀人，就當是朋友相處，當是朋友一樣照顧呢？</br> 當年他只顧著自己痛苦，只顧著自己遠走高飛去療傷，卻忘了聽瀾也是受害者，也痛苦。他怎能那么堅決離開呢？</br> 他唯一想守住的人，卻什么都來不及做。</br> 等他走出墓地時，陸闊他們看他已無任何異樣，人很平靜。</br> “走吧。”他率先在前面走著。</br> 他和陸闊對棲寧都算很熟悉，畢竟在這生活過幾年，以前騎著單車把棲寧的大街小巷都逛了一遍，只是再回來時，物是人非。</br> 程晨先告辭：“我還有事先走了，如果聽瀾有消息，麻煩跟我說一聲。”</br> 她是真變了，務實很多，也或許是認命，知道階層無法跨越，知道資源是對彼此都有價值的才能互換，而今，卓禹安或者陸闊，這兩人所謂的資源，都與她無關。</br> 陸闊看她離開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畢竟是自己曾用心對待，追過很多年的人，可把她叫住嗎？叫住又能改變什么？算了，他搖搖頭。</br> 三人又馬不停蹄回森洲。</br> 在飛機上時，陸闊問卓禹安</br>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br> “先找到她。”</br> “找到以后繼續互相傷害？”陸闊一針見血。卓家雖然老爺子去世了，程老師今年也退休了，但是卓閎如今的根基已很穩，卓家的地位依然在那擺著，不見得就會改變觀念。</br> “只是想看她過得好不好，如果過得好，我不會打擾她。”</br> 卓禹安嘴上信誓旦旦，但內心并不十分肯定真會不打擾，因為他深知，愛一個人，是無法做到旁觀的，是無法控制想要靠近她，或者抱她，吻她。這些都是他想了千千萬萬遍的事情。當初堅決斷了聯系，也是知道自己會控制不住打擾她。</br> “有消息了嗎？”陸闊問。</br> “沒有，她之前的手機定位我查過，最后一次是在華桉市出現，她媽媽..在華桉去世。之后就換了所有聯系方式。”</br> “回森洲我找人幫你查。”陸闊覺得現在的社會，只要他想找，是輕而易舉的事情。</br> 兩人不再說話，崔姐在一旁，一直在看公司的資料，是登機之前，科研部把上回大賽的視頻剪輯完發給她的，她原計劃要給卓禹安看這次的冠軍選手孫閱閱。</br> 旁邊卓禹安并未管她，忽然問了陸闊一句</br> ：“她會恨我嗎？”</br> 問這句話時，心里已有答案，當然是恨的，如果不恨又怎么會不跟所有朋友聯系呢。</br> 陸闊沒理他，他正無聊地看著崔姐平板上的視頻，心里感慨，現在的小孩子真是了不得，他根本看不懂那些程序是怎么設置出來的。</br> 他看了一半，忽然叫了一聲</br> ：“暫停，暫停。”</br> 語氣緊張、激動得像是發現了外星人。</br> 崔姐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聽他的暫停了，畫面定格在孫閱閱頒獎儀式上，很普通的畫面，不知道他激動什么。</br> “卓禹安，你快過來看，快看。”陸闊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一把從崔姐手中把平板搶過來，放在卓禹安的面前。</br> 卓禹安看了一眼，也是很正常的頒獎畫面啊。</br> “我草，你倒回去兩秒，快，倒回去兩秒。”</br> 見卓禹安沒動，陸闊安耐不住，自己替他倒回去了兩秒。</br> 是孫閱閱抱著獎杯，一直朝底下的觀眾笑，觀眾群里，一閃而過的畫面，卓禹安頓住，不可思議看著屏幕，全身的血液都直沖大腦，讓他無法思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