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江吟的目的后,如娘子再次捧起琴盒里的琴,這次還放在桌上試了試手感。
“江小娘子不必過于憂慮?!彼p聲安撫道,“吳員外是極好的人,明兒他還會來,到時候江小娘子可跟他詳細打聽打聽。若是有需要,奴家就是豁出這張臉,也會替小娘子打探一二?!?br/>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何況只是打聽些無關(guān)緊要的消息罷了。
江吟意外的看著如娘子,隨即莫名放松下來。
她端起茶杯朝如娘子舉杯,感謝道:“如此,便謝過如娘子。”
依如娘子所言,這吳老板并非難纏之人。也不知道那批蒙山茶還在不在他手里,若是在,或許她可以想辦法買回來。
都是商人,不管是從哪里買的,賣家的蒙山茶從何而來,那都跟買家無關(guān)。
有人賣蒙山茶,吳老板只要不傻又有利可圖,自然不會拒絕。
當(dāng)然,不管是用什么手段買的,錢貨兩訖,她也不能讓吳老板還回來。
若是能買回來的話,江吟也只有掏錢買,或許還得掏雙倍的錢。
“江小娘子客氣。”如娘子笑瞇瞇道,“明兒選花魁娘子,奴家還得仰仗江小娘子。”
“那是自然?!苯黝h首道,“如娘子放心,明兒我必定會到場支持如娘子?!?br/>
支持如娘子當(dāng)選花魁娘子,這是早就答應(yīng)的事情。即便沒有今日之事,她也不會食言。
如娘子開心道:“那奴家借花獻佛,用這把九霄環(huán)佩琴,彈首曲子贈給江小娘子,就當(dāng)提前答謝了。”
江吟頷首笑了笑,以如娘子的才藝和美貌,必定會當(dāng)選花魁娘子。
等她當(dāng)上花魁娘子,可就不是那么好約的了。何況,之后她還得去東京選官妓。
江吟起身往軟榻上一躺,聽如娘子彈曲兒,聽著聽著便睡了過去。
一曲結(jié)束,如娘子低聲贊了聲:“好琴?!?br/>
早已端了飯食進來在一旁守著的柔兒,附和道:“還是江小娘子大氣,竟舍得送這般名貴之琴。不像那些臭男人,扣扣搜搜,幾個銅板都要摳搜?!?br/>
“慎言。”如娘子瞥了她一眼道,“客人送什么咱們只管接下即可,容不得咱們說三道四。”
她話頭一轉(zhuǎn),撫摸著琴道:“何況,這琴是江小娘子寄放在我這兒的,日后還得還回去。”
柔兒雖然明面上是她的人,但實際上,卻是老鴇派來的。
所以,即便再衷心,如娘子都還是留了心眼兒。
“呸呸?!比醿褐勒f錯了話,連忙自打了幾個嘴巴子道,“是奴的錯,奴說錯話了??腿司褪且率掣改福辉摻郎喔??!?br/>
如娘子撫著琴弦,輕聲道:“行了,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就好,可不能往外說。若是被媽媽知道,該挨罰了。”
柔兒連忙道:“娘子說的是,奴日后一定謹言慎行?!?br/>
“記住了就好?!比缒镒忧屏耸焖慕饕谎?,道,“江小娘子歇著了,我守著她,你也去歇著吧?!?br/>
她們這種妓子,通常是沒有丫鬟的,除非是花魁娘子。
但即便是花魁娘子,在接客之時,丫鬟也不能留在身旁。
如娘子賣藝不賣身,又是按照官妓來培養(yǎng)的,故而有專門的丫鬟。
柔兒施了一禮退下去,躺在軟榻上的江吟,這才睜開了眼。
她是睡著了,但是淺睡。方才琴聲停時,她便已醒了過來。
她偏頭看著如娘子道:“可要我替你贖身?”
她看上了如娘子的聰明勁兒,若是能將如娘子招攬入她江氏,想必她會輕松不少。
如娘子微微一愣,搖頭笑道:“多謝江小娘子厚愛,但還是不必了。我若想離開,早在來雅州城前,便已離開?!?br/>
她擔(dān)心江吟不信,還補充道:“那位吳員外也曾說過替奴家贖身,但奴家拒絕了。”
江吟詫異道:“為何?如娘子就不想要自由之身?”
先前她沒想過要替如娘子贖身,只是相互利用罷了。但這會兒,她確實是真心實意想替她贖身。
然而,如娘子依舊搖頭道:“自由不自由有何區(qū)別,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到另一個牢籠罷了。
我賣藝不賣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不在意旁人看法,為何要那所謂的自由之身?”
就拿吳員外來說,他家里早有妻兒。贖她回去,也不過當(dāng)個妾室罷了。
妾室宛若玩物,上頭還有主母壓著,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比不得在醉春風(fēng)自由。
聞言,江吟有些啞然。
她不得不承認如娘子的想法是對的,前世的她可不就是被困在后院那個牢籠里,哪兒來什么自由可言。
她沉吟片刻道:“跟我回江家不一樣,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需幫我一起打理生意即可?!?br/>
她不是男子,沒有妻妾,此生更是不會再成親。如娘子擔(dān)憂的那些,都不會發(fā)生。
如娘子起身走到她身旁,邊替她揉太陽穴,邊道:“奴家一個妓子,何德何能讓江小娘子如此信任。奴家還是想去東京瞧瞧,若是日后有機會,再來尋小娘子?!?br/>
說到這里,她附身在江吟耳旁輕聲道:“等我報了仇。”
自由不自由對她來說并非那般重要,只要能替慘死的爹娘報仇,她做什么都可以。
江吟心下一緊,想說什么,卻被如娘子的食指按住了嘴唇。
她朝如娘子眨眨眼,不知道如娘子是什么意思。
然而,如娘子卻輕輕搖了搖頭,隨即道:“江小娘子放心睡吧,這里有奴家守著?!?br/>
江吟點點頭,知道如娘子不想多說,便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隨即,閉著眼享受如娘子的按摩。
她沒想到如娘子身上,竟然跟她一樣,也背著血海深仇。
可惜前世她跟如娘子沒有交集,并不知道如娘子去東京找誰報仇,更不知道結(jié)果如何。
不對,快要睡著的江吟一個激靈,想起了記憶深處的某件事。
但她并沒有其他動作,而是依舊閉目養(yǎng)神,在心里回憶著前世在東京城里聽到的事兒。
她當(dāng)初知道這件事,還是小蘿在別處聽聞后,來說給她解悶的。
若是她沒猜錯的話,前世的如娘子,亦是死于一場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