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九章 國公吳臨(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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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親衛被殺,金國公卻恍若未見,坐于榻上慢慢轉動著手中金杯。 杯中琥珀色酒液上漂浮些許金屑,香氣誘人。 過了好一會,他才慢慢道:“你們這么做,你們世子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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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袁向隅冷笑道:“國公今天立這個,明天立那個,就是卑職也為世子憂心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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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金國公反倒笑了:“哦,這么說,就是世子還不知道此事了?”他目光銳利的掃了袁向隅一眼,悠悠道:“你叫袁向隅是吧?膽子不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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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國公謬贊。 ”袁向隅淡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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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可不是在夸你。 人要是太機靈,就免不了聰明反被聰明誤。 你效忠的人,未必喜歡你這樣揣測他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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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下的命運如何,不勞國公掛懷。 ”袁向隅頓了頓又道,“國公還是莫要拖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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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向身旁的刀斧手使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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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金國公掃了刀斧手一眼,厲聲喝道:“我乃安西之主,誰敢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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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刀斧手懾于他的氣勢,不由止步。 金國公慢慢飲下杯中酒液,對著袁向隅冷冷一笑:“我會在上面瞧著,看你們這些人都是個什么結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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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罷,他端坐榻上,再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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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在袁向隅與金國公針鋒相對時,吳放與吳敬的戰斗也漸近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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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敬身上被劃出許多傷口,體力也差不多已經耗盡。 不住的大口喘氣。 吳放卻幾乎是毫發無傷,只是呼吸略顯粗重。 吳放微微平復氣息,對吳敬說:“認輸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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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敬咽了一口唾沫,狠道:“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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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舉刀向吳放沖來。 吳放不閃不避,手臂向前,向吳敬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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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就在吳放出手地那一瞬,背后傳來一聲驚呼:“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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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聽到這聲呼喊不由一愣。 可手中的刀去勢太疾,已然無法收回。 只見“噗”的一聲悶響。 吳放已刺中吳敬心口。 吳敬身形猛然一頓,慢慢軟了下去。 他沒有馬上倒下去,而是僵立著,雙眼望向吳放背后。 吳放也下意識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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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一手捂著嘴,另一只手則扶著梅樹勉強維持站立的姿態。 她的目光驚恐地在兩兄弟間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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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敬忽然轉向吳放,發出一聲低笑,然后慢慢軟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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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呆立半晌。 緩緩松開刀柄,退后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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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胸口急劇起伏。 她放開梅樹,跌跌撞撞的向吳敬走來。 吳敬倒在雪地里,卻還看著她,手慢慢伸向胸甲。 片刻后,他從甲內掏出一物。 吳放看見他手中之物,臉色大變。 吳敬手中握地是一支精致華美的蝴蝶步搖。 吳放認出,正是他送給邢玉后來卻又被她大意失落的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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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敬咳出一口血沫。 卻極微笑著用最后的力氣抬手。 邢玉走到他身前,跪坐于地,顫抖著接過那枚步搖。 步搖上血跡斑斑,卻依然燦爛生光,生出一股妖異的艷麗。 吳敬見她接過,手慢慢垂了下去。 目光煥散卻猶帶笑容。 他身上血跡蜿蜒,在雪地上滲開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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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邢玉捧著那支步搖,悲痛閉目,一串淚珠順著她的面龐落下,于跌落在地的瞬間凝結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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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安西地巨變很快傳遍了各藩鎮。 不過叛亂的吳敬雖在一月中兵敗身死,卻尚有不少余黨流竄在安西境內。 金國公吳臨亦在最后的昌邑之戰中意外身亡。 世子吳放平叛之余還要分心處理金國公身后事宜,因此頗為繁忙。 等到吳敬余黨如趙氏族屬皆已伏誅,安西大局初定,正式向興帝上疏奏請由世子吳放繼任金國公時已是三月。 而興帝敕封到達則是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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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安西早已不受興室控制,不過出于禮節才上疏奏報。 興帝也順水推舟。 敕吳放襲國公位,接任安相節度使。 吳放接受敕封之日。 各藩鎮皆遣使來賀。 昌邑上下一片喜意,似乎數月前的血光之災只是一場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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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世子……不,國公,”心腹大將雷翼進入吳放書室,“莫先生有書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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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拆信讀罷,一言不發,只是面沉如水。 雷翼見吳放沉吟不語,于是問:“可是未南情況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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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是,”吳放聲音里聽不出情緒,“莫哀讓我暫且放了袁向隅、許沖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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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雷翼遲疑片刻后道:“屬下也贊同莫先生的意思。 主公才接掌安西,正需用人。 袁、許二人皆是能吏,對主公又一心效忠。 他二人前次擅自行事固然有錯,但關在牢中數月,想必已受足了教訓。 再則……”雷翼湊近吳放,壓低嗓子道:“世人皆知袁許二人平叛有功,先公又是為免受辱于叛軍,自盡而亡。 若將他二人關押太久,不免讓人起疑。 還請主公以大局為重,網開一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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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考慮許久,冷淡道:“放他們出來罷。 既然他二人有功,理當封賞,賜帛五十匹,錢一百緡,分任肅州別駕、長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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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安西職官中,別駕、長史為上佐官,品高俸厚卻并無實權。 吳放將袁向隅、許沖二人明升暗降,顯然是不再敘用的意思。 雷翼知道吳放素有決斷,他既然如此決定,便沒有更改的可能了。 不過雷翼自己也認為袁、許二人行事莽撞,難堪大任,吳放肯給他們這樣一個結果已算得上寬容,也就不再進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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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還有其他事么?”吳放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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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雷翼賠笑道:“還有兩件事要請主公示下。 第一是公府今晚設宴款待各藩使節,照慣例……夫人應與主公一同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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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遲疑片刻,想起自吳敬殞命以來邢玉對他的態度,不易察覺地嘆息一聲,說:“夫人……身體不適,恐怕不能出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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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 ”雷翼答道,“這另一件事,是主公受敕,北庭也遣使來賀,使者希望求見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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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怔了一下,不耐揮手:“他要見就見,問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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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雷翼小心道:“屬下以為,北庭的這位使者,主公也見上一見為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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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若有所思的看了雷翼一眼,沉吟片刻后道:“讓他進來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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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北庭使者很快入內,卻并不行拜見之禮,反而郎聲笑道:“子任兄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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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看清使者俊秀的面容后不由驚訝,脫口道:“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