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惜分飛 第一章 清源縣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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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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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玉帳空分壘,金笳已罷吹。 東風回首盡成非。 不道興亡命也,豈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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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一章 清源縣主:洞房記得初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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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意三十一年六月辛丑,雖已是炎夏,位于大興西北邊陲的安西卻仍稱得上涼爽宜人。 將其治所昌邑分為東西二城的安平大道上一大早便有官婢仔細清掃著。 掃帚沙沙作響,在地上劃下整齊的痕跡。 掃過之后,路面又薄薄鋪上一層細膩的河沙。 砂粒潔白,在初夏明媚的朝陽下閃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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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城中的警備明顯比平日嚴格,不時可以看見四下巡邏的兵衛。 雖然戒備森嚴,街頭巷尾的百姓卻不顯緊張,反而露出些興奮好奇的神態來,三三兩兩湊在一處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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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將近午時,正街上行人漸少,卻有一輛馬車碌碌駛近城門。 守城的兵士微微詫異,一待馬車停穩便上前探問。 青布車簾掀開,露出一張青年男子俊逸溫潤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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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冷醫士,”守城兵士認出這男子后面色頓和,“怎么這時候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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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急診。 ”冷醫士和氣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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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半年來金國公身體頻頻不適,世子仁孝,特意延請濟世堂名醫為父診治。 這位醫士名喚冷凝,濟世堂冷氏嫡系,年紀雖輕,醫術卻已出神入化。 更難得的是他宅心仁厚,為金國公診治之余,亦常出入巷尾為昌邑百姓義診。 這守城的兵士受過冷凝恩惠。 故待其極是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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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兵士聽得冷凝如此說,便笑道:“真是不巧,醫士可要錯過今天地大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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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冷凝微有遺憾之色:“可不是。 只是人命關天,再大的事也得先放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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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醫士真是仁厚,小的就不耽誤你了,再晚就出不了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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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勞。 ”冷凝微微一笑,垂下了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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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出城不過二里。 只聽數聲炮響,震驚四方。 接著鼓樂大作,遙遙相聞。 冷凝心下疑惑,掀簾問:“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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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約是前驅罷。 ”車夫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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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前驅就有這樣的陣勢?”冷凝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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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國公說了,咱們就要和大興皇帝做連襟了,輸了排場可不行。 聽說城中還聚集百戲,通宵達旦呢。 ”車夫的語氣略帶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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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日乃是清源縣主與金國公世子吳放成婚之日。 清源縣主為北庭白王幼妹,其姐在兩個月前剛成為大興皇后。 家世極為顯赫。 世子吳放更是文韜武略,有龍鳳之姿。 故昌邑上上下下都為之稱慶,百姓們更是早早聚集在道旁,希望一睹世子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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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冷凝微微一笑:“有人會在前面的茶寮接應,你送到那里即可,興許還可以在關城門之前趕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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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好咧!”車夫聞言歡喜,那不就可以趕回去觀禮了?他興奮的揚鞭,向著茶寮一路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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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昌邑城外地道路上尚有不少攜家帶口的行人。 都是趕來觀禮地。 每個人行色匆匆,務求在城門關閉前趕到。 因此,當他們看見有馬車從昌邑的方向飛奔而來時都有些驚異,什么人會在這時候急急忙忙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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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車輪滾過,在泥道上輾下兩道輕快的痕跡。 馬車帶來的風里偶然飄過幾句殘留的話語:“醫士,你錯過今日的世子親迎禮真是可惜呢。 聽說會極熱鬧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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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啊。 可惜了好大一場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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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后來有人向冷凝轉述婚禮場面時,對冷凝的說法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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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此盛大地婚禮,用熱鬧來形容實在是高抬了這兩個字。 那樣的場面,什么詞匯也說不出其中的萬分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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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真可惜,我錯過了呢。 ”冷凝隨聲附和,他的神情卻看不出他對此有多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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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友人只好大嘆此人乏味至極,開始不厭其煩的向他復述當日情景:“世子親至的時候正是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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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日的傍晚時分,昌邑城中親迎的儀仗已有條不紊地向安平大道上行來。 安平大道上向來置有桐油燈照明。 金國公卻嫌桐油燈不夠明亮,加派兵士于道旁舉火,將整個昌邑映得通明如晝。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連道旁樹上枝葉亦讓火把散出的熱氣烤得焦了。 不時散出幾縷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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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大興立國三百余年,近百年來權力更迭。 藩鎮林立,群雄并起。 安西吳氏雖只下轄五州,但物產豐富,兵力強盛,為大興首屈一指的強藩。 這次與其結親的北庭邢氏亦是稱雄北方,故婚禮的排場比起現今的大興皇室也毫不遜色。 金國公世子吳放曾娶前雍州刺史杜風之女為妻。 不想杜夫人福薄,于一年前離世,遺下尚在襁褓中地**一名。 金國公為安撫兒子,特地派人前去北庭騁下身份高貴的清源縣主為其繼室。 當然,與北庭聯姻的政治好處金國公也不會忽略:北庭軍雄踞北方多年,若能借此修好,將是未來不可多得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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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吳放在安西民間甚有威望。 未及日落,道旁已是人頭攢動,爭相目睹世子的過人神采。 在安西百姓的熱切注視下,世子吳放騎著白馬在火把明亮的照射下緩緩經過。 吳放這年二十有七,正是年富力強的時期。 金國公諸子中原以他相貌最為出眾。 此時他頭頂梁冠,身著絳色公袍,端坐馬上,愈發顯得肩寬腰細,英氣勃發。 即便是成婚之日,他有如冠玉的英俊面龐上依舊滿是沉穩與威儀。 百姓看在眼里,只覺他恍若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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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他之后是清源縣主的華麗車駕。 車輪轆轆,六匹高頭大馬拉著精美地雕花馬車徐行。 紗幕低垂,內中女子地側影于車內若隱若現。 偶然,世子吳放會似是不經意的回頭凝望窗紗上淡淡地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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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流年似水,再回首已是四年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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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人們已經不記得四年前落魄的九公子吳放了。 人們知道的吳放是安西貴氣天成的世子。 連吳放自己想起舊事都會覺得恍如隔世。 投映在車窗上無聲無息的剪影亦仿佛在提醒著這四年來的種種變遷。 隔著紗幕,她的表情全然隱去,端坐車內的仿佛只是一個儀態優雅的影子,維持著亙古不變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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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他卻還記得她四年前沒有片刻安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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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來一切已在光陰流逝中悄然改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