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二章 侍女流蘇(1)
</br>
</br>第二章侍女流蘇:只恐東風未轉
</br>
</br>如意三十一年七月,盡管已經入秋,天氣卻陡然轉熱,倒比盛夏時節更難熬。
</br>
</br>“今年的天氣可真怪。 ”邢玉靠在妝臺上,以手托腮無精打采的說。
</br>
</br>“夫人別動。 ”侍女流蘇輕輕將邢玉的頭扭過來正對銅鏡。
</br>
</br>邢玉恢復了正坐姿勢,小聲咕噥:“每天頂著這么重的頭發走來走去,安西女人也不嫌累。 ”
</br>
</br>安西高髻盛行。 但凡家境許可,安西女子皆戴義髻,并飾以珠玉。 邢玉一頭長發濃密柔順,光可鑒人,完全不需使用義髻,讓府中侍女極為羨慕。 可惜邢玉素來不喜高髻。 成婚以來,她只在拜見金國公時讓人梳過一次,其他時間總是任長發披散肩上,或用緞帶略為束發。 每次梳頭,流蘇要連哄帶騙才能讓她坐到妝臺前。 邢玉又好動,坐在妝臺前也一刻不得安分,所以給邢玉梳妝總會演變成一場持久戰。
</br>
</br>“夫人可千萬別在國公、世子面前說這些。 ”流蘇一邊把梳子放進水碗沾水一邊道。
</br>
</br>流蘇本是府里做針錢的侍女,因其母親為北庭田城人氏,自幼習得北庭方音,所以吳放特地讓她來照顧邢玉。
</br>
</br>白王只此一妹,給她的陪嫁自然極盡豐厚;邢玉生性友善,對錢財又不在意,出手賞賜極是大方。 府里對這位新夫人自然頗有好感。 然流蘇冷眼看了幾日,終究怕夫人被人欺凌的心思占了上風。 出聲提醒邢玉對仆從不可寬厚太過。 邢玉雖然天性溫厚純良,卻非愚人,時日略久便看出流蘇是真心待她,親近她反倒甚于親近自己陪嫁之人。
</br>
</br>流蘇見邢玉與己親善,愈發為邢玉打算起來。 臂如現今,吳放與邢玉成婚月余,對邢玉地態度始終不冷不熱。 夫妻也還未同房,流蘇十分心焦。 偏偏邢玉卻稚氣十足。 絲豪不在意吳放的冷待。
</br>
</br>流蘇千叮嚀,萬囑咐,邢玉也只道:“知道了,知道了。 那么高的發髻,又熱又重,我脖子都要斷了。 ”她指著自己的頭接著對流蘇抱怨:“插得這么枝枝叉叉的,又不是孔雀開屏……”
</br>
</br>流蘇見她又開始扭來扭去。 連忙道:“別動別動,發髻要歪了。 夫人嫁給世子,就是安西表率,今日要見北庭使者,總不能披頭散發失了體統。 ”
</br>
</br>邢玉只得愁眉苦臉的讓她繼續擺弄。
</br>
</br>大約又過了一盞茶時間,流蘇把最后一縷頭發盤好,說:“好了。 ”
</br>
</br>早已不耐煩的邢玉一躍而起,提著裙子就想跑。
</br>
</br>“夫人!夫人!”流蘇追在她身后喊。 “不能提著裙子跑。 ”
</br>
</br>邢玉停下腳步,放下裙子緩步而行。 邢玉畢竟長于王侯之家,雖然不重此道,但從小耳濡目染,緩行時步態尚稱得上優雅,委地地裙裾在她身后迄邐散開。 有如展開的畫卷。
</br>
</br>流蘇微笑:“這就對了。 ”
</br>
</br>可惜邢玉端莊地模樣并沒有維持太久。 流蘇一個不注意,她便又開始提著裙子飛奔。 裙擺隨風飄擺,只余她笑聲清脆,在回廊里蕩開一片。
</br>
</br>北庭使者柴讓已在堂中等候多時。 邢玉飛跑到門外,猛然止步。 流蘇氣喘吁吁的追上,慌忙替她整理裙衫,同時還不忘小聲埋怨:“夫人下次再這樣沒有體統,流蘇可不幫你了。 ”
</br>
</br>“世子說有阿兄的親筆信,我等不及了。 ”邢玉吐吐舌頭,“只此一次。 下不為例。 ”
</br>
</br>待流蘇覺得邢玉全身上下都已妥當到無損安西顏面了。 方示意侍女引邢玉入內。
</br>
</br>柴讓早已起身,向邢玉行禮如儀。
</br>
</br>“節下不必多禮。 ”邢玉以手虛扶。
</br>
</br>柴讓重新入座后道:“自縣主遠赴安西。 大王時刻掛念。 今見縣主康健如初,大王亦可安心了。 ”
</br>
</br>“請節下轉告阿兄,我在安西很好。 ”柴讓隨侍白王多年,與邢玉也極為熟悉,雖然邢玉不能如平日一般隨意,但仍可看出她興致極高。
</br>
</br>“聽聞縣主安好,下官甚是欣慰。 只是下官聽到一些傳聞,不知縣主是否可為下官解疑?”
</br>
</br>“節下聽到什么傳聞?”邢玉好奇的問。
</br>
</br>“下官聽說,縣主與世子成婚以來,一直未曾同房,不知是何緣故?”
</br>
</br>***
</br>
</br>在邢玉與柴讓見面的同時,吳放正在金國公府內侃侃而談:“以今日之勢觀之,二十年內天下必亂。 安西地處西陲,獨扼陽關,兵多將廣,可謂得天獨厚,惟才學之士尚缺……”
</br>
</br>“某進議安西自開貢舉,正是為安西銓選才子學士之意,卻不知世子何故反對?”金國公十二子吳敬冷冷打斷吳放。
</br>
</br>“興室雖衰,終為中原正朔,”吳放不緊不慢道,“安西自設貢舉不啻于告知天下安西自立之意。 屆時千夫所指,安西又如何自處?”
</br>
</br>“未南、淇東皆開貢舉,也未見他們為千夫所指。 ”
</br>
</br>“未南蠻夷之地,未受中原教化;淇東三鎮脫離興室百年,早已被視為逆臣賊子。 子深難道要將安西與他們相提并論?”吳放目視吳敬諷刺道。
</br>
</br>“你……”吳敬氣極。
</br>
</br>“夠了!”金國公吳臨喝止了兩人的爭論。 吳放、吳敬皆安靜下來。 金國公端起案上清茶,見茶已涼,又皺著眉放下,向吳放道:“子任既認為安西有必要任用有才之士,卻不贊成安西自設貢舉,可是有了更好的提議?”
</br>
</br>吳放胸有成竹道:“安西畢竟為大興臣屬,自設貢舉不免有僭越之嫌。 某以為,不如設擇賢院,行貢舉之實,卻無貢舉之名。 這樣既銓選人能之士,又不引起興帝猜疑。 ”
</br>
</br>“子任此言有理,”金國公頷首,“這事就交由你去辦。 明日寫個細則,交與僚屬商議。 ”
</br>
</br>“是。 ”
</br>
</br>金國公看一眼吳敬,笑道:“子深,你應多學學你九哥,凡事都考慮周全。 ”
</br>
</br>吳敬似笑非笑地回答:“兒子哪里比得上九哥,放著家中****美妾,日日埋首政務。 ”
</br>
</br>金國公聞言淡淡道:“子深,你母親對你甚是掛念,現下公務也說完了,你不妨去看看她。 子任留下,我有事問你。 ”
</br>
</br>吳敬輕蔑的掃了吳放一眼,行禮告退。
</br>
</br>吳敬走后,金國公沉下臉道:“子任,今日我叫你來,除了貢舉之議,還有另一件事要問你。 你可知所為何事?”
</br>
</br>“兒子……不知。 ”
</br>
</br>“啪”一聲,金國公將茶碗在案上重重一頓,怒道:“你與清源縣主成婚已近一月,至今仍分房而居是為了什么?你將安西顏面置于何地?”
</br>
</br>吳放沉默不語。
</br>
</br>金國公見兒子這樣,不由嘆了口氣,道:“子任,死者已矣。 ”
</br>
</br>“兒子明白。 ”
</br>
</br>“為父知道你與杜氏情深意重。 不過這門親事對安西極為重要,希望你能諒解。 ”
</br>
</br>“兒子并無怨言。 ”
</br>
</br>“那清源縣主雖任性些,倒也是個美人胚子,你就多容忍些。 ”金國公對邢玉說不上多喜歡,提到她時微露不豫之色。
</br>
</br>“兒子對縣主沒有任何不滿。 ”
</br>
</br>“那就好,回去吧。 ”
</br>
</br>吳放行過禮,慢慢退了出去。</br>